40年前,一群法国医生及新闻工作者因受到尼日利亚比夫拉的战争、饥荒,以及巴基斯坦东部地区(现为孟加拉国)洪水灾害的震撼和启发,共同创办了全球首个与任何军方和政府都毫无关联的人道组织——“无国界医生”(法文名称:Medicins Sans Frontieres;缩写是MSF,英文名称:Doctors Without Borders)。
“无国界医生”组织从成立的那一刻开始,面对的就是一连串人道危机——泰国的柬埔寨难民、埃塞俄比亚的饥荒、前南斯拉夫的内战、卢旺达种族大屠杀、黎巴嫩战事、加沙冲突,直至今年的利比亚战事,这些人道危机,不断地锻造和磨砺着这个组织。然而,在这个充斥着政治纷扰的世界,提供人道援助说易行难,救援组织难以在激烈战火下接触被困平民。所幸,
“无国界医生”组织并不是一个政府机构,它秉承独立的原则,坚持人道独立于政道之外。
独立的人道主张,是为了协助和保护危难中的人群而努力奋斗,它展现在我们绝大部分不受新闻媒体和政治权贵关注的工作之中。它体现得最深刻、最密切的,往往是在那些被世人遗忘的战争、危机和那日复一日的磨难中。
非洲的天然资源和文化丰富无比,无数非洲人却在痛苦挣扎。成千上万我们的同辈被迫离乡背井,到异域找工作、找生计、教育子女,但求存活。无数男女冒着生命危险,偷渡他邦,结果却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入境者拘留中心,过着仅能糊口的悲惨生活。
今天,传染病引起的死亡和痛苦,90%以上都发生在发展中国家。很多病人之所以死于艾滋病、结核病、非洲锥虫病或其他热带病,许多时候是因为得不到足以活命的基本药物,或是因价格太昂贵,或是因商人或政府认为财政上划不来而不提供,又或者是因为几乎全无对热带病的研究和开发。“无国界医生”要做的,不是慈善施舍,而是改变。
40年来,“无国界医生”的志愿人员和员工,面对不断的威胁和挑战,就在每天尊严都受到严重侵犯的人群当中生活和工作。这些志愿人员自愿用他们的自由和爱心,要使这个世界变得包容和美好。其实人道行动的本质非常简单:那就是,一个一个的人,向置身最困难处境的人们伸出援手。援手或许就是一条绷带、一针缝合、一支防疫注射,点点滴滴。对“无国界医生”来说,工作遍及80多个国家,其中超过20个正处于冲突状态。因此,人道行动,还包括挺身向世界揭露我们所目睹的不公现象。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暴力和破坏的恶性循环不会无止境地延续下去。
“无国界医生”的每一分子,维持着清晰明确的动机与独立性,保存并发挥着自己的角色和力量。“无国界医生”每天的工作,都是一场奋斗:是艰辛费力的医疗奋斗,也是高度个人的奋斗。
他们是战士,更是勇者。
明天,“无国界医生”会继续经历艰险。
但我们相信“无国界医生”会更加昂首阔步,也相信会有更多人踏上人道救援之路。“我们的行动,是帮助身处困境的人。但我们并不以此为满足。我们把医药救援带给困苦的人,为的是尝试保护他们生而为人的权利不受恶意侵犯。人道行动,并非仅是慷慨施赠、慈善博爱。它的目的,是要在极度反常的处境中创造一点正常的空间。我们的目标不止于提供物质援助,我们更着重的,是协助个人重获人的权利和尊严。”
——无国界医生国际议会主席罗仕立“无国界医生”志愿者全球招募
“无国界医生”是非营利的非政府组织,从事国际医疗人道救援工作,现已发展为全球运动,在全球19个国家地区设有办事处,有超过2.7万名救援人员在近70个国家工作,每年医治数以百万计的伤病者。
“无国界医生”致力于提供独立的人道行动。作为一个独立和自主的组织,“无国界医生”的行动基于医疗道德,秉承中立和不偏不倚的原则。换言之,“无国界医生”只会基于人们的需要提供援助,不受种族、宗教、性别或政治因素所左右。
“无国界医生”的核心工作,是向受武装冲突影响的人群提供紧急医疗救援;给被排斥于医疗体系之外、被边缘化的人群提供医疗照顾;当有疫病爆发或天灾发生,某些医疗系统不堪重负时,该组织也会为受影响的社群提供医疗援助。
“无国界医生”组织的志愿者并不全是“医生”。在全球招募工作中,专业医生只占30%;另有30%为其他医疗人员,如护士、助产士、试验室技术员和营养师等;其余是工程和后勤人员,比如机械工程师、水利工程师、会计或项目统筹等,这部分人占到总人数的40%。事实上,工程和后勤人员在海外的时间相对更长,比如一位外科医生也许每次只需外出3个月,但工程和后勤人员则需要提前去修建医院和设施,之后还要负责维护这些设施。每年,“无国界医生”会派出约2000名不同国籍的志愿人员参与全球救援工作,与大约2.3万名救援项目所在地的员工一同救助生命。
担任“无国界医生”组织志愿者其实不是“纯”义务性质的。该组织香港办事处,会为每一个驻扎海外的志愿者提供每月约6000元人民币的“补贴”。在海外,志愿者的交通、住宿、饮食和保险都由“无国界医生”组织统一安排,几乎没有用钱的地方,因此这6000元补贴相当于对志愿者家庭的补贴。
加入“无国界医生”组织,申请者需面临重重“关卡”,好比当CEO一样难。基本要求有:拥有两年及以上工作经验;掌握流利的英语或法语;良好的团队精神;有应付压力的能力等等。符合以上这些要求后,就可以开始自我评估测试,并递交申请表格。经过遴选的申请者,才会被邀请参加面试。财务管理职位的申请人,需要接受会计测试。通过面试后,申请者还需要在一个规定合作项目中展示自己的“实战技巧”。
两位中国的“无国界医生”
“无国界医生”组织以其人道救援、运作规范及实践意义等因素,吸引着有志者参与。我国的屠铮和王俊就是其中的两位。
屠铮是首位参与无国界医生海外志愿工作的中国内地医生。2007年,屠铮赴利比里亚执行为期半年的任务。“到了首都,我觉得还不如咱们的一个县城,很多公共设施没有恢复,都是百废待兴。”这是屠铮对利比里亚的第一印象。
屠铮去之前已对利比里亚的性暴力泛滥有所耳闻。“无国界医生”组织在首都蒙罗维亚,4个月中,平均每个月接诊135个性暴力受害人。其中1/3的性暴力受害者不到12岁。尽管如此,屠铮首次在本森医院执行任务时,依然感到震惊、愤怒、难过。当天接受检查的3个性暴力受害人,分别是13岁、5岁和4岁。作为该院惟一妇产科医生,屠铮负责接生及妇科手术,参与治疗性暴力受害者的救援项目。
利比里亚年平均气温为25摄氏度,旱季有时会达到40摄氏度。除了必须保证手术室和药房的清凉,医院没有能力再安装空调。到处苍蝇飞舞,挤满毫无保健常识的孕产妇,以及被烧伤或者烫伤的孩子。
有一次,一位当地妇女来到屠铮所在的本森医院分娩,正常生了一个小男孩后,发现肚子里还有胎儿,医护人员便采取剖腹引产,结果接引出来的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从未做过孕检的妈妈,根本不晓得自己怀了三胞胎。屠铮觉得利比里亚的孩子太不幸了。因为贫穷和缺乏常识,当地孕妇根本不可能进行定期孕检,将近一半的人在家中按照民间传统方式生产。好不容易闯过鬼门关,忙着糊口的父母又疏于照料,孩子常常会被热油烫伤,甚至会掉进开水锅里。
屠铮不怕劳累,怕的是无能为力。在救生器械匮乏的状况下,与死神拔河的挑战接连不断。6个月中,屠铮眼睁睁看着6个孕妇和数量更多的孩子死亡。这比她过去从医10年见到的死亡病例还要多。每当这时,屠铮就会不开心,最激烈的反应就是不说话,于是整个手术室都不说话。同事们都明白这种沮丧,通常会陪着屠铮聊会儿天,让她慢慢地缓过来。
“我学会了珍惜我现在所拥有的。”回国后的屠铮开始正常的工作和生活,她把这段经历与周围的亲人和朋友分享,视为财富。
王俊来自云南省昆明,是第三位来自中国内地的“无国界医生”国际志愿人员。加入“无国界医生”组织之前,王俊是中国云南航空公司的一名员工,从事后勤物流运输方面的工作,懂得如何进行安全评估及车辆监控。可能正是这些专业背景,使得王俊能够顺利地成为无国界医生组织的成员。他于2006年7月开始在埃塞俄比亚担任后勤人员,其后在乌干达古卢、南苏丹、肯尼亚内罗毕等地参与救援。
作为“无国界医生”组织的后勤协调人员,王俊的任务是给同事们提供后勤支持。由于道路经常断掉,很多情况无法预料,有时甚至要租用飞机将医疗物资送到项目点上。王俊和同事还负责着其他一些项目,比如经常会去项目点巡查,看那里需要哪些支持。项目点上的生活很艰苦,经常没有水、没有电、没有路,一切全靠自己。
王俊曾工作的苏丹项目点,条件非常艰苦。王俊认为,当时的苏丹有点像从前中国军阀割据的年代。每个军阀占领一个地方,就宣布自己是新领导人,宣布新的规定,要交税给他们,要求非政府组织与他们合作,否则就会把非政府组织的人员赶出去。确保项目上病人和工作人员的安全是王俊他们工作的一部分。虽然苏丹政府称这些割据者为叛军,但有时为了人道救援,王俊和同事们不得不和他们交涉。王俊说:“要在当地工作,就必须和他们打交道。我也曾去过他们的军营,和他们谈过。对于在这里工作的人来说,也感觉不到什么恐怖,因为军阀也是人,只不过在政治或其他方面立场不同。我们的工作是救死扶伤,我们不区分政治立场。”
“这种经历让我眼界大开,还能学到很多东西。而在非洲的项目点,我同样体验到与中国完全不同的生活。我觉得自己的适应性变得更强,现在去哪里都不会觉得生活条件太差受不了。”
两位来自中国内地的志愿者,虽然工作内容、地点不同,但都表达了共同的愿望,希望他们的经历能启发更多的中国年轻人参加全球志愿工作。
“无国界医生”在中国
对很多中国人来说,“无国界医生”似乎是一个陌生的组织。其实“无国界医生”离我们并不遥远,1989年就在中国“落地”,并展开救援行动。
2003年,中国出现SARS疫情,“无国界医生”组织派出了一支十多人的队伍前往北京郊区的小汤山医院,帮助救援。同年,中国卫生部正式将“无国界医生”组织在湖北襄樊设立的艾滋病治疗中心作为全国防治艾滋病的领头项目。汶川大地震后,“无国界医生”亦有在地震灾区提供紧急医疗援助、救援物资和心理救援服务。
自进入中国以来,“无国界医生”组织先后在云南、四川、陕西、西藏、新疆和广西等地推行了长期医疗项目,从事改善基本医疗条件、改善农村饮用水卫生、防治肺结核病并提供有关性病防治方面的资讯。
在陕西宝鸡,“无国界医生”组织收容了50多个流浪儿并为他们提供食宿、医疗、教育等社会服务。在青海,“无国界医生”组织帮助当地重新修建了医院并为之提供医疗服务。在云南,“无国界医生”组织帮助培训乡村医生,推广健康教育;他们还同当地合作,设立了肺结核病检查和跟踪治疗中心,为之提供所有药物。在西藏,“无国界医生”组织从事大骨节病的研究和救治,为24个乡镇的1055名儿童提供预防大骨节病的措施,并提供含碘、硒、维生素C和维生素E的食品。
2007年3月,“无国界医生”组织正式获准,于广州设立代表处,主要负责教育和联络、后勤物资供应、招募志愿人员及加强与医学界联系和交流,并为“无国界医生”在内地的救援项目提供支持。
索马里,“无国界医生”在行动
在索马里,一位母亲守在小土丘旁,一言不发。旁边是她孩子的坟墓。三周前,卡尔图姆还是5个孩子的母亲。如今,有4个孩子夭折了。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卡尔图姆说:“我是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的。”因为饥荒,卡尔图姆的4个孩子在24小时内相继死去。
这绝非个例。
今年以来,60年不遇的大旱在“非洲之角”蔓延,历经20年战乱的索马里陷入“非洲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粮食危机”。当地饿殍遍野,更是激发了庞大的逃荒潮。据国际救援机构估计,在索马里全部750万人口中,约有360万人遭遇饥饿威胁,数万人已死亡,包括众多婴幼儿。
罕见的饥荒当然少不了“无国界医生”救援的身影。“无国界医生”在索马里的医疗队伍一直尝试扩大救援工作。
在索马里首都摩加迪沙,“无国界医生”开设了一所有60张病床的营养治疗中心,现时已有50名严重营养不良儿童留医。同时,流动医疗队正接触在市内外临时营地栖息、被忽略的居民。自8月8日起,医疗队伍已经为超过1.1万名儿童注射麻疹疫苗,以降低疫症的风险。“无国界医生”亦密切监察市内和临时营地霍乱爆发的情况,并在摩加迪沙中部开设一所有50张病床的霍乱治疗中心。
在马勒里医院,到医院求诊的病重儿童人数不断上升,大部分人经过长途跋涉才到达,这使他们的情况雪上加霜。马勒里助理项目统筹阿卜迪介绍,有些严重营养不良的儿童,身体肿胀得快要被撑破。医院医治了一个只有一岁的小男孩,他来自距离医院160公里的城镇丁索尔。工作人员派车接载这名男孩及其母亲,当他被带到医院时,情况差得令人难以置信:身体肿胀,大部分皮肤已经裂开,这都是因为营养不良所致。他被送到医院治疗后,皮肤正在复元,肿胀已经消退,逐渐恢复健康、快乐。他的母亲非常开心。这里每日都能看到很多这样的病人,多得让人无法记住他们的名字。
这里还有愈来愈多严重营养不良的孕妇。孕妇需要更多食物,因为她们需要吃双人的分量。但许多孕妇患上严重营养不良,身体十分虚弱,生产时不能用力产出婴儿。自然分娩过程需要大量的肌肉收缩,愈来愈多的孕妇因无法自然分娩而出血,需要为她们输血。即使这些婴儿能幸运地平安出生,体重也很轻,并且身体非常虚弱,必须留医观察。
在医院内,其他部门也挤满了病人。住院部原本有30个床位,现在却有43名病人,其中23人是五岁以下的儿童,而结核病科则有131名病人。
“无国界医生”能做的不只是治疗病人,还有能力所及之事也予以协助。最近,“无国界医生”向超过1200个家庭派发搭建临时房屋用的塑料帆布、肥皂,以及派发蚊帐——因为那地区有很多蚊子。现在他们能够抵挡一下猛烈的阳光及晚上的寒风,也可以在阴凉处休息,不怕受到蚊叮虫咬。
“无国界医生”正在索马里挽救无数的生命,否则这些生命都可能因营养不良或其他不可避免的原因而死去。附近没有其他的救援组织,“无国界医生”是当地唯一的援助,“我们救助每一个人,不管他是谁。”阿卜迪说。
过去20年来,“无国界医生”是索马里最主要的医疗服务提供者,目前正在该国8个地区开展13个医疗项目。尽管困难重重,但“无国界医生”仍然在岗位上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