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50年5月10日,邓小平出席西南军政委员会召开的西南区新闻工作会议并讲话,在谈到如何实现领导的方法时说:“用开会的方法行不行呢?行的,但一个会议顶多1000人。个别谈话需不需要呢?也需要,但仅是个别。所以,领导的主要方法是用笔。用笔写成东西指导工作有一个好处,就是比嘴说的要周密全面,因为写出来的东西是经过提炼的,并能使广大群众都能了解。”5月16日,他再次强调指出:“拿笔杆是实行领导的主要方法。领导同志要学会拿笔杆。”
作为中共中央西南局第一书记、西南军政委员会副主席、西南军区政委,邓小平不仅积极倡导这一领导方法,还身体力行践行这一工作方法。
勤于“拿笔”:通过“笔杆子”总结工作,请示汇报
根据《邓小平年谱(1904—1974)》公开的材料,初步统计,从1949年12月率部进驻重庆至1952年7月离开,邓小平单是报送给党中央或毛泽东的文电报告就达99份。按照在西南的工作时间32个月计算,平均每个月向党中央或毛泽东至少报送3份文电。这99份文电中明确由邓小平起草的达66份,另有一些未标明起草的9份文电已收入《邓小平西南工作文集》。由此可认定,99份文电中2/3以上的文电是由邓小平亲自起草、修改或审订的。这说明,邓小平十分勤于“拿笔杆子”总结工作,并把它作为向中央请示报告的重要方式。
邓小平不仅事关重大、复杂或敏感性问题及时向中央请示汇报,还严格履行每两个月向中央作一次综合报告的工作制度,这样就把不定期汇报与定期汇报很好地结合了起来。前者如,1951年4月27日,邓小平在一天之内连续起草3封报送党中央的电报:一是西南局批转中共川西区委关于镇反问题的报告。二是西南局批转川北区阆中县镇反工作的报告,三是西南局批转中共川北区委关于开展抗美援朝运动的情况简报;关于后者,以1951年为例,5月9日起草给毛泽东并党中央的西南局3、4两月的综合报告,6月27日致电报告西南局5、6两月工作情况,9月10日起草西南局7、8月工作报告,11月25日致电报告西南局9、10两月工作情况,1952年1月4日,致电报告西南局11、12两月工作情况。
从报送文电的密集度可以看出,邓小平十分勤于动笔,极其重视用“笔杆子”总结工作得失,思考经验教训,并通过“笔杆子”向中央汇报工作,以使中央了解并掌握自己主政地区的各方面情况,希望中央能给予更多的指导或更好的建议,使自己的工作沿着正确的轨道和方向前进。
善于“用笔”:汇报情况不同,汇报思路也各异
翻阅《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1—3册)可以发现,毛泽东对邓小平西南时期的文电批示基本上都是肯定性答复,且采用频率最高的3个词语是“同意”、“正确”、“很好”。为什么?是邓小平汇报工作报喜不报忧,还是西南地区情势简单、工作容易开展,或者说邓小平遭遇复杂、棘手问题的机会较少?答案显然是否定的。问题并不在邓小平向毛泽东和党中央汇报的是成绩还是问题,是喜讯还是困扰,而在于邓小平不同寻常的汇报方式和请示办法,换句话说,邓小平不仅勤于且非常善于用“笔杆子”。
关于工作进展的汇报。1950年4月27日,邓小平就部队缩编问题和刘伯承、贺龙致电中共中央:“我们已遵照中央意图确定了将所有干部缩减到80万的初步实施方案,并决心贯彻执行。估计是不会出大乱子的。现已决定于四月底开全区的军事会议(各军区负责者都到)讨论上述问题,详情后报。”关于部队缩编问题,应该说关键是结果,在尚未取得实质性进展的情况下就向中央汇报,一般人可能会认为意义不大或没什么必要。而邓小平把西南局的阶段性进展情况向中央汇报,寥寥数语,便把已经做的(“确定初步实施方案”)和将要做的(“召开全区军事会议”),以及西南局领导的主观思想认识(“决心贯彻执行”)和对客观情势的基本判断(“估计不会出大乱子”)交代得一清二楚。这充分显示出邓小平领导的西南局贯彻执行中央政策和意图的坚定性、及时性以及西南工作部署的紧迫性。这样的汇报无疑是必要的,也是中央需要并希望了解的。果然,毛泽东在第二天(4月28日)即作出批示,不仅请刘少奇、朱德、周恩来、聂荣臻等阅看,还要求各中央局、各军区党委“参考”该电报。一份关于阶段性进展的工作汇报,能得到毛泽东如此的重视和肯定,实属鲜见。
关于工作成绩的汇报。1951年1月6日,邓小平和贺龙等致电毛泽东和中央军委,报告西南地区1950年剿匪情况。1月28日,毛泽东复电:“路线正确,方法适当,剿灭匪众85万人,缴枪40余万支,成绩极大,甚为欣慰,望即通令所属,予以嘉奖。”西南局领导的剿匪工作得到了毛泽东的高度肯定和表彰,“成绩极大,甚为欣慰”,毛泽东的兴奋与痛快可谓跃然纸上,但他并非只是看重“85万”的剿匪战果,还有一个重要前提是“路线正确,方法适当”。由此不难推断,邓小平的报告不单是汇报战绩,还总结了取得成绩的主要经验。事实的确如此,邓小平在报告中只用了一两句话来讲成绩,大部分篇幅都用来汇报开展剿匪斗争所遵循的指导思想、基本思路和采取的措施方法等。如关于剿匪措施总结了5条:组织了一元化的剿匪斗争;集中兵力进剿;组织军事进剿、政治攻势、发动群众三者之间密切协同;开展捕捉匪首运动与镇压匪首工作;争取少数民族参加剿匪等。可见,关于工作成绩的汇报,邓小平不仅注重结果,更注重过程,不单汇报成绩,更注重分析原因并总结经验方法。成绩是客观事实和具体现象,经验则是抽象的理性分析、判断和概括。有了好的经验和方法,不仅有助于进一步做好自己的工作,还可推广开来供他人借鉴学习。作为统领全局的中央决策核心,毛泽东自然认为阅看这样的工作汇报才有味道、耐咀嚼。因此,在嘉奖西南局的同时也批转了华东、中南、西北各军区及福建、广东和广西军区等。同时,还致信时任中国民主同盟中央主席、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张澜:“西南去年剿匪工作,颇有成绩……假如您有精神的话,可以一阅。”毛泽东对邓小平报告的肯定、赏识和看重由此可见一斑。
关于反映问题的汇报。1952年2月22日,邓小平致电毛泽东并中共中央及陈云、薄一波等,反映并请示如何处理“三反”、“五反”中出现的新问题。邓小平这个报告,全文1000多字,3个段落。报告第一句话,“三反五反运动开展后,无论内部和外部,都产生了一些新的问题”是总括,然后第一段讲外部问题“工商业停滞现象”并分析“停滞的原因”,第二段提出决定采取的5条“紧急措施”,第三段讲内部问题即一些工作“无人接替”、一些部门缺少“骨干”以及西南局想到的3个办法。如果只看邓小平报告的主题,“反映并请示如何处理……问题”,一般会认为报告内容大致是列举了一系列问题或困难,目的就是提请中央给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实则完全不然。邓小平不仅提出问题,说明困难,还深入分析问题产生的根源,并对症下药先行提出了应对局势解决困难的具体办法和举措。换句话说,邓小平不是在向中央反映问题,而是请示自己采取的解决问题的方法是否妥当。邓小平“问题——原因——办法”的严密思维和周到考虑,赢得了党中央的“完全同意”。“三反”、“五反”是全国性运动,邓小平遇到的问题可能不是个别现象,由此,毛泽东在中央给邓小平的复电稿上专门加写了一句话,“请各中央局严重地注意解决邓小平同志电报所提出的那些同样的问题”。邓小平善于抓住带普遍性的问题并主动解决之成为了各地学习、效仿的榜样。根据西南局的建议及各地反映的情况,中央及时调整了“五反”的工作部署,并在运动后期进行了第二次工商业调整。
身体力行:把“拿笔杆子”作为“实行领导的主要方法”
初步统计,在邓小平西南时期报送给党中央的报告中,有近1/3的报告得到了毛泽东的批复,大部分都对邓小平的报告予以批转,或为工作参考,或为典型经验,或为决策依据。从某种程度上说,邓小平在西南时期向中央报送的报告在多方面工作中代行了或实际发挥着中央文件所具有的指导、指示和指令性作用。
关于提供工作参考。毛泽东一般要求各地“参考”、“参照”或“参酌”邓小平的经验或西南局的做法。如1950年11月15日,毛泽东在“中央关于西南局镇压反革命活动报告的批语和复电”中批告各中央局:“我们认为西南局11月10日关于西南反革命活动情况的分析及处理计划是很好的,特发给你们参照办理,并可转发给所属省市区党委作参考。”1952年3月20日,毛泽东在“中央转发邓小平关于三反、五反、土改、经济等问题报告的批语”中指出:“中央同意邓小平同志3月15日的报告,认为这个报告是正确的。将这个报告发给各中央局和分局参酌办理,并可在党刊上登载。”
关于推广典型经验,主要是把邓小平报告中总结的工作方法、领导思路、思想方法与经验教训等作为榜样或标杆要求各地直接仿照、研究或采纳。如,1951年3月20日,毛泽东在邓小平3月13日报送的关于西南军政机关不纯问题的报告上批示:“各中央局,各大军区,并转分局,省委,大中市委,区党委,省军区,兵团及军,并告志愿军党委,中央军委各部门首长:兹将邓小平同志3月13日的报告转给你们,这个报告是完全正确的,请你们加以研究。”同时批复邓小平:“你的意见是正确的,已转发全党仿行。”1951年5月16日,毛泽东在“转发邓小平关于土改、镇反、抗美援朝综合报告的批语”中,不仅要求各地都要“研究”邓小平的报告,还在报告中批注了9条意见,如第一条,在报告谈到西南的淮海战役(即清匪、反霸、减租、退押运动)和土地改革取得了巨大胜利处,毛泽东批注:“所有这些都很好,都值得庆贺,一切尚未做到这一步的地方,都应这样做。”第二条,在报告谈到进行土改的地方,都必须坚持复查、减退、惩治不法地主,适当满足贫雇农要求,改造农会和乡村政权的领导成份的方针处,毛泽东批注:“所有这些都是正确的,各地都应这样做。”第七条,请各地考虑“仿照西南办法,在6、7两月来一次整风,在冬季再来一次整风,不要等候冬季作一次整”。很显然,邓小平领导的西南局在诸多工作方面已然成为了全国的“领头羊”。
关于提供决策依据,主要指西南局的新鲜经验和新做法自觉不自觉地成为中央进一步决策的实践基础,成为中央大政方针形成的理论依据。如,1951年1月8日,邓小平向毛泽东和中央报送西南局1950年11、12两月的工作综合报告,着重汇报了农村减租、退押运动开展的情况和第一次城市工作会议情况,其中关于“城市工作会议”引起了毛泽东的兴趣和关注,他充分肯定“你们的第一次城市工作会议开得有成绩,甚好”,为了掌握这方面更多的情况,毛泽东不仅建议西南局“再召开一次城市工作会议,对城市工作,主要是对工会工作,对工商业的领导方向和对城市政权问题,加以深入研究,并做出某些决定,为四中全会讨论工会工作准备材料”,同时把邓小平的报告批转各中央局负责人,要求各地都要“腾出一段时间”,“召开一次城市工作会议,着重地研究和解决依靠工人阶级的思想问题,工厂管理问题,工会工作问题,为四中全会讨论这个问题准备意见”。毛泽东明确提出“为四中全会准备材料”,由此说明邓小平报告所涉及的问题也是党中央正考虑、酝酿的大问题,西南局的实际做法与中央的方针政策不谋而合。一个月后,1951年2月,毛泽东就把加强党对城市工作的领导,列入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决议的要点,进而有力地推动了全党在基本完成土地改革后不失时机地将领导的重点由农村转向城市。
西南局在新中国成立初期能取得各方面发展的成就,得到毛泽东的多次肯定和赞赏,邓小平“勤于动笔,善于用笔”一丝不苟地向党中央汇报工作发挥了不可或缺的前提和基础作用。他身体力行把“拿笔杆子”作为“实行领导的主要方法”,正彰显了他独特的领导方法、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正是基于邓小平在主政西南时期所展示的治国安邦的雄才大略和卓越不凡的领导智慧,1951年9月3日,毛泽东在同梁漱溟共进晚餐时说:“无论是政治,还是军事,论文论武,邓小平都是一把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