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文化走向世界与澳门的独特作用

　　剛剛結束的中国共產黨十七屆六中全會審議通過了《中共中央關於深化文化體制改革推動社會主義文化大發展大繁榮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藉此向全國人民發出號召：“發展面向現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來的，民族的科學的大眾的社會主義文化，培養高度的文化自覺和文化自信，增強全民族素質，增強國家文化軟實力，弘揚中華文化，努力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
　　儘管《決定》以“社會主義文化”為出發點，但是，在闡述主要觀點的過程中多次提到一些超越社會制度與意識形態的內容，如：“建設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為人類文明進步做出更大貢獻”；“增強國家文化軟實力、中華文化國際影響力”；“積極吸收借鑒國外優秀文化成果”；“弘揚中華文化”，“推動中華文化走向世界”；等等。因此，《決定》對於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版圖內一個特別行政區的澳門而言，同樣具有指導意義；為貫徹落實《決定》的精神，澳門人同樣重任在肩，義不容辭。而在遵照《決定》精神建設文化強國、推動中華文化走向世界的過程中，澳門由其自身的特點與優勢所決定，能夠發揮以下三方面獨特的重要作用。
　　觀察世界的瞭望哨
　　爲了吸收借鑒國外的優秀文化成果，首先必須瞭解世界各民族文化的特長與優點；爲了推動中華文化走向世界，也必須瞭解各國各地區的文化動態與需求。因此，中國人需要將目光投向整個地球，而澳門正是這樣一座能夠真實而清晰地觀察世界的瞭望哨。
　　在傳承五千年中華文化的基礎上，澳門近五百年來受到以葡萄牙文化為先導的西方文化的滲入與影響，形成了多元文化並存的局面。多元文化精華集成造成了豐富多彩的文化現象，為人們提供了就近直接觀察體驗世界文化的機會。例如，澳門保留著許多原汁原味的西方建築，古老的教堂、典雅的別墅、幽靜的墳場，都能使人品味異國風情。作為澳門八景之一“龍環葡韻”的那5棟修建於1921年的葡式南歐風格小樓，尤其令人產生人在他鄉的感覺。多種宗教的和平共處也是一個範例。天主教、基督教、伊斯蘭教、摩門教、巴哈伊教等外來宗教的教堂、寺廟、聖殿遍佈街巷，各種信仰自由發展。澳門本地的行政區劃迄今仍以天主教澳門教區的“堂區”來命名，在澳門半島有花地瑪堂區、聖安多尼堂區、大堂（主教座堂）區、望德堂區和風順堂區；在離島氹仔與路環則有嘉模堂區和聖方濟各堂區。顧名思義，澳門許多地段至今仍然比較直觀地反映了西方文化的風貌。在飲食方面同樣如此。在遍佈澳門的數百家比較上規模的餐館中，除了各式中餐，來澳門的人們可以吃到地道的葡式菜肴和點心、法國大餐、意大利披薩、美國肯德基、日本壽司、巴西燒烤、韓國料理、印度薄餅，以及泰國、緬甸、印度尼西亞等各個國家的美食，直接體驗異國他鄉的飲食文化。澳門的葡萄酒博物館、大賽車博物館、海事博物館、土生葡人之家等特色鮮明的博物館，更是將包括外來文化精品在內的珍貴文物與資料集中展出，充分體現了多元文化的集成。
　　澳門每年還舉辦多種形式的各類活動，將異國文化“請進來”實地展示，為人們提供就近觀察世界文化的有利機遇。近年來，在澳門已經成為慣例的就有“國際煙花比賽匯演”、“國際電影及錄像展”、“國際音樂節”、“格蘭披治大賽車”、“澳門美食節”、“葡韻嘉年華”等等，真可謂美不勝收。當每年兩千餘萬的大陸旅遊者來到澳門的時候，可以通過參與上述活動，獲得直接觀察外來文化的寶貴機會。
　　爲了充分發揮觀察世界瞭望哨的作用，澳門還應當朝著兩個方向去努力探索。一是更好地恢復與保護外來文化的真跡。在澳門的不少街區，還殘存著許多早年的西方建築，有不少已經殘破甚至廢棄，很少有開發成“龍環葡韻”博物館的成功案例。倘能組織專家考察論證，按照“修舊如舊”的原則設計開發，一定能建設成一批展示西方文化原汁原味的新景點，為人們開闊眼界創造條件。在近年發掘的聖保祿學院遗址上，尤其可以重建這座早已載入史冊的知名建築，創辦一所澳門中西文化交融博物館，形象化地展示全球化起步時期的艱難歷程與澳門的歷史作用。
　　二是更大膽地引進外國文化的優秀成果。近年來，無論是內地還是澳門都在引進國外優秀文化成果方面有所進展。意大利著名作曲家普契尼的代表作《圖蘭朵》被引進中國堪稱示範性的嘗試，無論是1998年的北京紫禁城太廟實景版，還是2009年的國家體育場鳥巢版，都獲得了很大成功。1999年在倫敦首演的音樂劇《媽媽咪呀》問世十多年來，已在全世界240餘個城市演出，累計觀眾達到4200餘萬人次。經過我國音樂工作者三年時間的精心籌備，中文版《媽媽咪呀》終於在2011年登上中國舞臺，至10月22日，僅在上海、北京兩地就演出112場，票房價值超過4500萬元人民幣。內地的成功經驗值得認真借鑒，澳門也應該高瞻遠矚，從硬件和軟件兩方面著手準備，為積極引進世界頂尖級的文化精品創造條件。
　　面向世界的展示臺
　　要想推動中華文化走向世界，還必須讓世界瞭解中華文化。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來，隨著全球化的進程深入發展和經濟合作的日益加強，中國文化也日漸為世界人民所瞭解。然而，由於種種條件的限制，還有許多國家和地區的人民對中國和中國文化知之甚少。因此，開闢更多、更有代表性的窗口和展示臺刻不容緩；而澳門正適合充當這樣的窗口與展示臺。
　　在澳門這塊袖珍的土地上，積澱著五千年中華文化的深厚內涵。從新石器時代晚期的石英岩工具，到秦代的陶片、漢代的錢幣、宋元的瓷器，無不閃耀著歷史文明的光華。而自從明清時期澳門開埠以來，在近五個世紀的漫長歲月中，澳門尤其忠實繼承了中華文化的歷史傳統。以閩文化和粵文化為代表的中華文化始終在澳門發揮著主導作用，無論是語言文字、宗教信仰、民風民俗還是衣、食、住、行，澳門與祖國大陸一脈相承。至今仍遍佈全區各個角落的中式民居、街巷、寺廟、商舖，無不凝聚著中華文化的精髓。在列入世界遺產的澳門歷史城區古老建築中，就包括媽閣廟、鄭家大屋、三街會館（關帝廟）、盧家大屋、哪吒廟等許多中式經典。媽祖誕、浴佛節、賽龍舟、舞醉龍等飽含民族風情的節慶與民俗活動更是長盛不衰。只要有機會親臨澳門，就一定能領略古老中華文化永葆青春的風采。
　　一方面是澳門承載著中華文化的豐碩成果，具有值得向世界展示的充足文化資源；另一方面是澳門與許多國家和地區聯繫密切，具備向世界展示中華文化精華的有效陣地。由自身特殊的歷史、地理、文化和社會因素所決定，澳門在當今世界的政治、經濟格局中，承擔著多渠道溝通的特定角色。澳門與葡萄牙的里斯本、波爾圖、科英布拉三座城市，以及瑞典的林雪平、巴西的聖保羅、佛得角的普拉亞等結為姐妹城市，與比利時布魯塞爾、越南峴港、美國舊金山等城市簽訂了友好協議或文化備忘錄。中國—葡語國家經貿合作論壇常設秘書處就設在澳門，澳門與日本、韓國、菲律賓以及東盟國家的關係也比較密切。對於這些國家和地區而言，澳門是他們方便地瞭解中國的有效平臺。
　　爲了更好地擔當世界人民瞭解中國文化的視窗與展示臺，澳門也有兩個方面的問題需要引起重視。一是對傳統中華文化的揚棄。傳統文化源遠流長。但是並非祖宗傳下來的都是好東西。在澳門至今仍传承一些傳統文化中，如几乎所有樓宇和商舖、住家門口供奉土地或門神牌位，有些就設在路邊甚至樓道裡，供奉贡品及香烛。這種情況會給衛生、交通甚至消防帶來隱患。每到一些特定的農曆節日，如清明節、孟兰節（鬼節），以至媽祖、關帝、火神華光等神明的誕辰，許多人家會在街頭擺出糕點、水果、菜肴乃至雞鴨豬羊，更要燒香焚冥紙，往往搞得煙火繚繞，滿地狼藉。這些習俗並非傳統文化的主流，不應當成為中華文化的代表向世人展示。
　　
　　二是對外來文化的揚棄。诚然，近五百年的外來文化對澳門產生過不少積極的影響，為形成澳門生動活潑的多元文化並存局面做出了應有的貢獻。然而，以葡萄牙文化為先導而長期影響澳門的西方文化中也存在缺點、弱點甚至糟粕，切不可不分好壞，全盤接受。葡萄牙式的形式主義、煩瑣哲學、慢節奏、低效率等作風在澳門不少行政部門和企事業單位同樣流行，葡萄牙準殖民主義遺留下來的痕跡至今難以消除。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樹立高度的文化自覺與文化自信。
　　走向世界的直通道
　　在讓國人瞭解外國文化和讓世人瞭解中華文化的基礎上，中華文化才具備走向世界的可能；而能否順利地走向世界，還需要建立有效途徑，取決於渠道是否暢通。澳門作為一個特別行政區，得天獨厚而佔盡優勢。因此，對於中華文化走向世界而言，澳門堪稱一條便捷的直通道。
　　《中華人民共和國澳門特別行政區基本法》規定，澳門特別行政區“可在經濟、貿易、金融、航運、通訊、旅遊、文化、科技、體育等適當領域以‘中國澳門’的名義，單獨地同世界各國、各地區及有關國際組織保持和發展關係，簽訂和履行有關條約”。澳門“可以‘中國澳門’的名義參加不以國家為單位參加的國際組織和國際會議”。這些規定給澳門的對外交往提供了極大的方便，迄今為止澳門已是世界貿易組織、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等11個重要國際組織的成員，與数十個國家、地區和組織簽訂了數以百計的合作交流協議，也參加並承辦了葡語系運動會、東亞運動會、亞洲室內運動會等重要賽事。
　　根據《基本法》的精神，澳門在處理對外事務上有高度的自主權，也同許多國家和地區保持良好的外交關係。除了葡萄牙、安哥拉、菲律賓在澳門設有總領事館外，還有74個國家或地區在澳門設有領事機構，執行領事職能，有78個國家或地區給予澳門特別行政區護照免簽或落地簽待遇。而澳門特區也在葡萄牙、歐盟以及世界貿易組織分別設立了貿易代表處或辦事處，向亞太地區和歐洲的一些國家派駐了旅遊代表。總之，澳門居民出境出國的大門一向敞開，為中華文化走向世界創造了極為有利的條件。
　　爲了使中華文化經由澳門走向世界的道路暢通無阻，澳門還需進一步努力探索。一是要打造更多更具代表性的文化精品。澳門目前的文化發展水平還落後於經濟發展水平。澳門的人均地區生產總值已經超過香港，在亞洲領先；可是澳門的文化成果卻鮮有名震全國、享譽世界者。究其原因，人才匱乏是一個主要因素。因此，澳門有必要借鑒鄰區香港及美國等發達國家的經驗，檢討人才引進政策，積極網羅和引進頂尖級的文化人才；在此基礎上再藉助自身雄厚的經濟實力，精心打造高水平、高質量的文化精品，積極開展對外交流。這樣才能將中華文化的精華源源不斷地向世界輸出，成為名副其實的中華文化走向世界的直通道。
　　二是要開闢更廣闊的對外交流渠道。與相鄰的另一個特別行政區香港相比，澳門的對外交流渠道還較為遜色。在澳門設立領事館的國家與地區的數量、澳門居民免簽（或落地簽）便能直接前往的國家與地區的數量均遠遠少於香港。澳門在境外、國外設立的代表機構就更少了。爲了充分發揮與一個特別行政區相當的文化傳播責任，澳門特區政府應當具有遠見卓識，要樹立雄心壯志，到五大洲的更多地方設立數量更多、層次更高、涉及面更廣的代表機構，不斷增加互享免簽證及落地簽待遇的國家和地區。只有使澳門民眾更方便地與世界接軌，才能力爭為中華文化走向世界做出更大的貢獻。
　　（作者系澳门城市大学教授、文化产业管理课程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