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澳门城守卫之战

2011-12-31 00:00:00柳建
澳门月刊 2011年8期


  十五世紀時,歐洲掀起一股尋找東方航路的熱潮。1498年,葡萄牙人華士古·逹·伽瑪(Vasco da Gama)從葡萄牙出航,沿非洲西岸繞過好望角,到逹印度西南岸,開闢了歐洲人渴望以求的連接東西方的新航道。1510年,葡萄牙人佔領並建立了東方第一塊葡屬殖民地─印度果阿(Goa),後一直為葡萄牙在東方殖民地的總部。次年又佔領了馬六甲(Malacca),在那裡建立了葡萄牙在東南亞的貿易基地。1514年,葡萄牙不斷從馬六甲派出軍艦到中國沿海進行貿易,他們登陸的第一個地點是現今位於香港境內的屯門島,並偷偷在島上立了一塊紀念石碑,以作為殖民地的標誌。
  澳門本是廣東香山縣南面的一個半島,又名濠鏡澳、香山澳、濠江、濠海、馬交等。據《澳門記略》記載,“(1535年)嘉靖十四年,都指揮黃慶納賄,移舶口於濠鏡,歲輸課二萬金,澳之有蕃市自黃慶始……高棟飛甍,櫛比相望,久之遂專為所據。”可見,葡萄牙人始自1535年,通過行賄中國官員達成協議,促成了澳門的開埠。據《萬歷廣東通誌》記載:“嘉靖二十二年(1553年),舶夷趨濠鏡者,托言舟接觸風濤縫裂,水濕貢物,願借地景曬。”及後來澳者漸多,初期僅以茅草竹竿搭建房屋,至1557年葡萄牙船扺澳門更為頻繁,且開始建有固定的房舍,形成以澳門半島西南部花王堂至大三巴一帶的聚居點,從這時起為澳門開埠之始。
  澳門由開埠前一個人煙稀少的小漁村,到1564年,葡人建有房屋已有近千所之多,往來日本及馬尼拉的貿易商人、傳教士日增,高峰時在澳門半島居住的外國人逹萬人之多。耶穌會為加強在遠東的影響力,開始大興土木,在澳門各座山崗上興建教堂及修道院,澳門迅速發展成為珠江口獨具特色的中西貿易港口。因广东香山县允许葡萄牙商船享有非常優惠的貿易待遇,而為當時中國沿海海盜和西方其他殖民國家,特別是西班牙及後來崛起的荷蘭和英國的垂涎。
  16世紀末至十七世紀初尼德蘭革命後,荷蘭崛起於歐洲,並沿著葡萄牙的路線向東方擴張,奪取了許多葡萄牙殖民地據點,取代葡萄牙成為新的海洋霸主。1601年9月底的澳門對開海面,首度出現荷蘭殖民者船隻的蹤影。耶穌會士施百蒂於《澳門編年史》載:“(1601年)9月27日,澳門海面出現荷蘭·阿姆斯特丹和戈烏逹號戰船及雅各·萬·內克海軍上將船隊的一艘雙桅小船。”當時澳門並沒有任何防禦工事,居澳葡人見到荷蘭船隻,紛紛聚集至一高地,恐慌不已。荷蘭船隊先後派遣20名荷蘭船員分二批進入澳門城偵測和試探,但均被居澳葡人俘獲。令荷蘭人意想不到的是,澳葡竟以最嚴酷的手段殺害了其中17名被俘荷蘭士兵。
  作為報復,荷蘭人憑籍雄厚的船艦,很快在亞洲海域大肆攔劫葡萄牙商船,這是葡萄牙人始料不及的。1603年初荷蘭艦隊在馬六甲劫掠了一艘滿載藝術品、絲綢、瓷器等貨物的葡萄牙船隻,劫掠的貨物市值340萬盾,相當於中國銀元570萬元,可謂價值巨大。1603年7月30日,兩艘荷蘭戰船進入澳門內港搶劫並燒燬了一艘載滿貴重貨物啓程日本的商船,荷蘭人不費吹燈之力,獲得這艘葡萄牙商船的全部貨物,僅生絲一項,就有2800包,以每包值500盾,總值為140萬盾,相當於中國銀元200萬元。此后澳葡和荷蘭不斷交惡,嚐到甜頭的荷蘭人,更加堅定了攻奪澳門這個貿易據點的意圖。
  自上述荷蘭人1601年首次登陸澳門失敗後,於1604年、1607年荷蘭艦隊再度企圖登澳。據葡萄牙史學家徐薩斯所記載,“1604年荷蘭使節試圖與中國建立貿易關係,未果。荷蘭認為這都是因為葡萄牙人從中作梗,荷蘭艦隊司令馬韋朗立即率領船艦起航,準備攻佔澳門,可是艦隊被一場颱風吹到澎湖列島,而不得不駛往印度。”1607年,荷蘭東印度公司再派使節到中國,希望建立一個通商地點。施百蒂的編年史載:(1607年)9月9日,荷蘭人企圖襲擊和佔領澳門,由麥特利夫海軍上將率領的8艘荷蘭船隻,被6艘葡萄牙船隻驅逐出澳門海域,荷蘭人損失一艘戰艦和一艘小艇。
  由於荷蘭人頻頻在亞洲海域劫奪葡萄牙商船,以及數度向澳門城進行挑釁威脅事件,使得葡萄牙人極為驚恐不安,為此,澳葡為保障海上葡萄牙商船及澳門城市的安全,由1605年至1627年期間,開始私自發動居澳葡人、天主教會士不斷建築古城垣及設置砲台,包括聖保祿砲台、聖伯多祿砲台、竹仔室砲台、伽思欄砲台、西望洋砲台等防禦工程,以防備荷蘭人再來侵犯,澳門逐漸發展成為一個砲台林立的軍事堡壘。
  由於荷蘭和西班牙這兩個海上霸主國家於1609年簽訂了長逹十年的停戰和約,故而荷蘭人不得對已歸屬西班牙王國統治的葡萄牙屬地进行侵犯,澳門亦因此而得到十年的安定時期。但是荷蘭人對佔據澳門這個東方貿易據點的野心從未曾放棄。1622年春,荷蘭東印度公司開始組織龐大的艦隊遠征澳門,一場規模空前的爭奪澳門城之戰拉開序幕。在進襲澳門之前,荷印提督早經嚴密佈署派遣4艘隸屬英荷聯防戰隊之先遺艦隊,前往封鎖澳門海域以及攔截葡萄牙外援的到來。由荷印提督賴睹臣(K.Reyersz Van Derzron)率領的8艘主力艦隊,於4月10日由爪哇之巴逹維亞啓程,途中匯合4艘補及艦隊共12艘戰艦,於6月22日駛到澳門對開海面。6月23日傍晚,攻城荷軍以猛烈炮火轟擊南灣加思欄砲臺;翌日黎明,荷軍為迷惑澳葡的視線,燃著幾桶火藥,藉著煙霧及猛烈炮火的掩護下,六百多荷兵分乘三十二艘小艇,駛向澳門東北方的劏狗環海岸登陸(現濠江中學背後海邊),防守該處的澳葡步兵僅十多人,荷軍迅速擊退澳葡兵登陸澳門東北城。
  登陸的荷軍驅著火藥車和二座巨砲,浩浩蕩蕩沿著龍環村轉撲龍田村(今观音堂一带),一直來到大龍泉及二龍泉匯流之處(現得勝花園紀念碑處),因一沙坑阻礙無法前進。此時,駐守在聖保祿大砲台的天主教法蘭西斯科·羅神父(Rrancisco Rho),瞄準一砲射中荷軍火藥車,旋即轟然爆炸,荷軍死傷遍地。荷軍雖然士氣大挫,卻欲繼續前進,當時隱身松山林間的葡兵約二十餘人,立即向荷軍開槍射擊,加上居澳葡萄牙人、西班牙人以及他們的奴僕紛紛拿起武器向荷軍襲擊,荷兵陣腳大亂,惟繞過松山東面,想迅速佔據東望洋山,誰知澳葡早有十多名步兵捷足先登隱據山頂,葡兵驟然出攻擊,荷軍大驚,潰不成軍,攜同巨砲逃回劏狗環海岸,駐守在東望洋山南部(現天文臺)聖伯多祿堡壘砲台開始發砲,荷軍艇覆人翻,死傷無數,倖存荷兵盡成俘虜。
  這是澳門歷史上最大規模的一次澳荷之海戰,荷軍慘遭全軍覆沒。據史載:“荷軍出動十四艘艦艇,近千名士兵,戰死及溺斃者,至少五百人,其餘都成俘虜;而澳葡方面,衹有步兵五十名,連同應戰的澳葡市民、西班牙人、黑奴,共約三百人,及後澳葡調查陣亡人數,只有葡人四名,西班牙人三名、黑奴數名,受傷者共約廿餘人。”澳荷雙方兵力懸殊,澳葡大勝實為奇蹟,後人總結為荷軍由於受阻於不熟悉地面,致使大砲和火藥車阻塞,才陷入了絕境而導致慘敗,並非是因葡人驍勇善戰而取勝,但澳葡以此役為居澳葡人的驕傲,後於1870年在以上戰場遺址闢園立碑,取名得勝花園,以作紀念。
  據葡史記載,澳荷激戰當日,有人看見聖神,忽從天降,助葡抗荷,致令荷軍大敗,因每年六月廿四日,是天主教聖人聖約翰畢地士打(St.Joao Baptista)誕辰,澳葡遂尊聖約翰為澳門半島的保護聖人,在議事亭內設祭壇,立聖像,又將每年六月廿四日定為“澳門城市日”,更於大砲台門墻上,鑿聖約翰手執利劍的浮雕,以示紀念。此次戰役的意願之重大,還體現於葡印總督為保澳門安全形勢,開始於1623年派遣兵頭和軍隊進駐澳門駐守各個砲台。
  經荷艦襲澳一戰,澳葡感到海岸防禦工事的重要性,於翌年(1623年)將所有荷蘭俘虜拘禁於今雀仔園和塔石一帶地段廢園,驅使他們在今水坑尾和荷蘭園交界建築城垣,貫通大砲台至天文臺堡壘,後人因此區曾是拘禁荷蘭俘虜的地方而稱之為“荷蘭園正街”。
  1627年荷蘭人又與澳門葡人在澳門海域發生猛烈的海戰。這次海戰,是葡人對封鎖澳門海域的荷蘭人的一次反擊戰。史學家龍思泰所編《早期澳門史》載:1627年又有四艘荷蘭船來到澳門海域,企圖攔截劫從馬尼拉來的澳門船隻。对这场海战,施白蒂载:经过几小时激战,我方俘获33人,缴获24门大炮,2000發砲彈,及一定數量金錢。澳門再度取得反擊荷蘭人的勝利,此後,荷蘭人轉往侵略台灣,未有再來侵犯澳門。
  英國是繼葡、西、荷人之後,第四個到達遠東的國家。十八世紀初英國企圖把澳門佔為己有,並以澳門作為侵略中國的基地。1802年英屬印度總督藉口防止法國佔領澳門,派遣軍艦六艘駛進澳門水域,強行在十字門停泊。澳葡對此驚慌不安,再三向廣東政府懇求保護,稱:“英吉利兵船泊零丁洋,距澳甚近,欲登岸借居洋房,恐其滋事,懇求保護。”廣東政府以“斷其糧食,撤走買辦”迫使英國將艦隊撤離澳門。英國第二次入侵澳門是在1808年8月中旬,英屬印度總督明托藉口防備法國侵略,派出軍艦遠征澳門。9月11日,英艦開進十字門水面。澳門葡萄牙人看見10艘軍艦壓境的大陣勢,未敢對英軍進行任何反抗。這樣英國艦隊不費一槍一彈登陸澳門,並搶佔戰略要地。 “以二百人入三巴寺,百人入龍嵩廟,以二百人踞東望洋、百人踞西望洋。”中國政府態度非常堅決反抗英國非法佔領中國領土,下令:封艙,斷買辦,禁止英國人貿易。同時在香山縣和澳門附近佈置兵力,英軍被迫從澳門撤離。但英軍撤走之前,卻向澳葡商人敲詐了60萬元的軍隊犒勞費。可以說,澳門開埠直到1840年代鴉片戰爭爆發前,一直遭到西方老牌殖民國家的不斷侵撓,正是由於背靠中國依賴廣東政府強勢保護,葡萄牙人才可安全地在澳門居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