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GUNS咖啡馆
刚刚经历的中午之炎热仿佛久远的记忆
夜晚之清寒已不适宜散步
月色迷离,这半条街的灯光也许有意自我约束
(另半边是公园的树丛和草坪)
哦,是什么从我身上曾淋漓地醒来,现在又沉沉地睡去
或者离开;草木与这条街一样无语
为何要把自由表达的人弄进木制的栅栏
粗大的阴影压制他凛凛的硬发
我适宜于这样幽昧的环境
我所钟情的紫藤一直暗暗地滋生,没有因为夏日的消亡
而收回她遒劲的奔腾的力量
其实我有更柔弱和多情的一面
天地浩大,万物与我无关,一顶梦想中的鸟巢愉快地压
迫着我
潮红得喘不过气来,我能躲避,但从不善于躲避
身外就是我的不断被夜色熬制的敌人
咖啡的液体的波涛混合进我的血液
鬼魅的音响只能在音响中才能消灭,被服务生手中的抹布
一一收去,也许它们在柔软中会被酿成火爆的脾性
确实,我能忍受一个人的孤独
但却不能忍受两个人在一起的孤独
在桴槎山下王铁乡夜饮
蟋蟀和旧信,没能翻越桴槎山
鱼背似的山脊
王铁乡衰老的茶厂,呆在它最高点苦味的阴影中。
走下山来的小羊,真的是黑色的。
它像一个聚光点,接收了来自粗砂砾一样的星星摩擦的
热量。
“桴槎山到底有着什么样的面貌?”它
为什么在饮酒的人中被不断修改,谁有那样
平和的热血与气。
王铁乡最俭约的灯火像陀螺,耗费着老庄无限、清绵的
语言。
零星、遥远的狗吠和车声,
中止于一双双竹筷子的清俊与火热。
我的身体触到了潜逃已久的漂浮的青色的金子。
一丝丝银色的细雨不知起于何时,隐于树木的
士子们脱下秀气的外袍。
潮湿的针中酒色的秋花怒放。
探讨
某个春日,我谢绝了朋友的邀宴
把一次可能的饮酒封堵在发生之前。
我在读梁元帝的一篇赋。
杨花回顾破碎的光明的一生。淡蓝的远山
在浓稠的愁中,像浅浅的春草飞速消逝。
而一个拥有较小的母马的人
正在时间遥远的深处向这边张望。他是否
还有什么心事没有艰难地交待?
另一些人却表示缺少盐粒。
我有许多沉睡已久的轻薄的体验
被赋予新的较少热量的颜色。而一次耽搁了的旅行
也将在清虚的春潮中得到自己签发的热血的诏令。
隐蔽的造纸的人呵,他们
有一些松散的纸坊,不明用途的积纸。
当春蚕变成细小的神仙。我在飘飞的阴影中变成飞机。
无为记行
——兼赠孤城
无为地界的花茎,可能叫马兰
也可能叫王薇
寂静翻过江堤
吹拂多少颗劳累的心,和一颗虚浮的芳心
枯水季节的江滩,细泥和细沙
还能有哪一种血肉
能有如此安于悲凉的细腻?
春风呆在退于一隅明艳的油菜花上。
零乱的脚印和污物、废物
刻于谁的视野和克制的夕光之中
起伏的江滩呵
它用肥沃的荒漠。逼退春日无力的江水
和细弱的中流上稳妥的红色江轮
它废除了多少马和鱼,而把那几个寂寞自伤的
漂浮的才子的身影
抱在它江北的怀抱之中。
皮具店
在皮具店里,我知道了我所有的昔日的失败。
呵,最优良的皮质来自人间
最精致的妙不可言的颓废
来自我已经苏醒的器官,呵,它是一个并不存在的享乐的器官
像花蕾和朝日,在我的身体中融化。
仙人抱着最美的触觉的毒素
甚至牵涉到性,无限的沉溺的和解。
茗洲
——此诗献给红土、何冰凌、宇轩父女
四月十六日上午,阴雨难以表达。我们去
深山中一水环绕的茗洲。
在那里,可以做一个身体幽暗
精神明亮的人。
在那里,竹林中的好身体,女子秀丽的身体
密密的热爱的脸色。
古树是另一种兄弟,是老年男子
潮湿之血的暗暗的芳香。
村子中的寂静,能听到时间的心跳
能看到家家户户前
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原木味的细柴
它们将点燃的又何止是
一个沉默的春天的中午的沉浸。
茗溪上的桥,是谁在无人的时刻悄悄地摆放
鹅卵石呢,它又有多少散漫的清淡?
遍山的茶青,它们不让
适当的油菜花和杜鹃花离开
不让冥冥中的相隔的人互相看不见。
我为什么撞上一只恍惚的猫
在清亮的雨丝中淡然消失
这是否预示着稍后将要发生的——,以及善心之人必然的
逢凶化吉。
我不愿疼痛将我纠缠,但如果它
灼灼成这个春天最平和的桃花,我也愿意!
我还会再去茗洲吗?
坐在它清简的竹排上,看肺腑中的风雨或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