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吉祥的数字

　　九月的一天，下午五点钟，罗纳德·托贝正准备实施第三次谋杀。意识到经常杀人会让自己陷于险地，他一直都很小心。
　　此时，他在新租来的房子的浴室中站着照镜子。镜中一张中年男人的脸消瘦、苍白。黑黑的头发，高高的额头配以一双匀称的蓝色眼睛。只有嘴巴不入时，又窄又长，即使罗纳德·托贝自己也不喜欢它。
　　 楼下厨房的响声让他的心揪了一下，难道伊迪丝在他准备好之前就要洗澡么？不，一切都很正常：她正要从后门出去。透过窗户，他看到她消失在通往小广场花园房子的一侧。这个花园与其他花园没有什么两样。他不喜欢她独自去那儿。她是个腼腆的女人，但现在有人搬进了隔壁，这就有愚蠢女人与她交朋友的危险。他不想这种情况现在发生。
　　罗纳德·托贝的三次婚姻都大同小异：使用假名字，假期去没人认识他的地方，在那儿找到一位毫无魅力、没有家人、自己却有些钱的中年妇女，说服她让她嫁给自己，同意立下遗嘱把所有的钱都留给他。他的两个前妻也十分腼腆。因此，他非常仔细地选择合适的女人下手：那些不会在陌生地方很快交上朋友的女人。
　　 第一任妻子玛丽，她致命的“意外”几乎不为人注意，在罗纳德·托贝所租房子的浴室里。那儿跟现在租的房子很像，但在英格兰北部而不是南部。警方没有发现问题。唯一对这起意外事故感兴趣的是当地报纸的一名年轻记者，他曾报道这次蜜月中的死亡事件并附上玛丽婚礼和她葬礼的照片，而前后时间仅仅间隔三个星期。
　　 第二任妻子桃乐西给他带来了一点麻烦。她并不真是独自一个人。她的哥哥出现在葬礼上，就遗产问题诘难他。双方对簿公堂，最后罗纳德还是赢了官司，得到保险公司的赔款。
　　 这些都是四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他有了新名字、背景、工作地点，他感到非常地安全。
　　 当他看到伊迪丝独自坐在海边酒店餐厅小桌旁的时候，他知道她就是下一个“目标”：她闷闷不乐，戴着一枚贵重的戒指。
　　 晚饭后，罗纳德主动搭讪。最初她不想搭理，但他最终还是成功地和她聊起来。从这以后，一切都如预期。他的手法既老派而又浪漫。在这个周末，她便爱上了他。
　　初次见面的五个星期以后，在没有人认识他俩的镇上，罗纳德娶了伊迪丝。当天下午，他们都立下将所有财产留给对方的遗嘱。现在，假日旺季早已结束，他们搬进租金便宜的房子里。这是罗纳德三次婚姻中最愉快的一次。他发现伊迪丝是个开朗的人，甚至相当聪明，只是她愚蠢地相信男人会对她一见钟情。但罗纳德知道不能因为愧疚而犯错误。正如他所说，他开始筹划“她的未来”。
　　 两件事促使他提前实施谋杀：一件事，她拒绝谈论自己的钱，也拒绝讨论商业上的事宜，并把所有的商业文件锁在办公桌抽屉里；令他担忧的另一件事是，伊迪丝对他的工作超乎寻常地感兴趣。罗纳德告诉过伊迪丝他是一家工程公司的合作伙伴，能给他放很长的假期。伊迪丝相信罗纳德编造的故事，但她问了很多问题并想拜访他的办公室和工厂。
　　所以，罗纳德觉得现在该是行动的时候了。
　　他从窗口转回身，打开洗澡水，发现自己心跳得厉害。他不喜欢这样，需要保持冷静。
　　 浴室是他们唯一粉刷的房间，在他们抵达后不久他亲自刷了一遍。他还在浴缸上面装了一个能放置浴液、面霜和一台小型电暖器的架子。这是台配置两个热棒的便宜的白色电暖器，和墙壁的颜色一样，很难发现。浴室里没有电源，只得把电热器连接到门外的电源上。
　　罗纳德打开电暖器开关，看着两个热棒加热变得通红，然后走出浴室。房子所有电源的控制器都在楼梯顶的橱柜里。罗纳德小心地打开柜门拉下手柄，关闭电源。（他的手裹着布，这样不会留下指纹。）
　　回到浴室，电暖器的加热棒已经再次变凉。他用裹着布的手从架子上提起电热器放在浴缸的下底部。当然，透过水你还可以看到它。这一切看起来电热器似乎是偶然从架子上掉下来的。
　　伊迪丝从花园回来了：可以听到她在厨房门外面搬东西的声音。于是，罗纳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小瓶，开始再次阅读背面的说明。
　　听到身后一点声响，罗纳德突然转身，发现伊迪丝的头出现在两米开外厨房平屋顶上，恰好在浴室窗户下面。她肯定是站在厨房门外的梯子上，清理屋顶边上的枯叶呢。
　　罗纳德冷静地说：“亲爱的，你在那里做什么？”
　　 伊迪丝吓了一跳，几乎从梯子上掉下来。“哦，你吓着我了！我想在准备洗澡前要把这点小事做完。”
　　 “但我正为你准备美容泡泡浴呢。”
　　“罗纳德，这么辛苦，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别客气。我今晚要带你出去，想要你看看一个无与伦比的——呃，快点吧，亲爱的，这些泡泡不会持续很长时间，像所有的美容护理一样昂贵。快去脱衣服，然后直接到这里来。”
　　 “好极了，亲爱的。”她开始爬下梯子。
　　 罗纳德打开小瓶子，把液体倒入浴缸。他再次打开水龙头，一会儿，浴缸便充满了带有强烈玫瑰香气的泡泡。它们完全淹没了小型电暖器，甚至溢出了浴缸。
　　 伊迪丝走到了浴室门口。“噢，罗纳德！泡泡弄得哪儿都是，地板上都有了！”
　　 “没关系，在它们失去效力之前你快点进去，直接躺下。这些会让你的皮肤滑润迷人！”
　　罗纳德走出去，站在门口倾听。正如他所预料的，她锁上了浴室门。接着，他慢慢地走到电箱，强迫自己再等上一分钟。
　　 “效果怎么样？”他喊道。
　　 “不清楚，我刚刚进了浴缸，闻起来不错。”
　　 他裹着布的手放在控制器上，当数到三的时候就拉下了把手。身后的爆响告诉他电已经接通。一切都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过去敲浴室的门。
　　 “伊迪丝？”
　　没有人回答，没有声音，什么回应都没有。
　　现在，他准备实施第二阶段。他非常了解第二阶段是比较麻烦的。尸体一定要被发现但不能太快。在桃乐西的“意外”中，他曾犯了这样的错误，警察问他为什么这么快就开始担心妻子的安危。这次罗纳德决定等上半个小时再大声地敲浴室的门，然后叫来邻居，最后撬锁。
　　现在，他想做的另一件事就是伊迪丝存放所有私人文件的皮革文具箱，它藏在放她工作服的抽屉里。前一段时间，他就已经发现了这个秘密但没有撬锁打开，因为这将吓着伊迪丝。但现在没有什么顾忌。
　　 罗纳德轻轻地走进卧室，打开抽屉。文具箱就在那儿。开锁比他想的要困难得多，但最终还是被打开。箱里放着一些财务文件，两叠厚厚的信封，在这些上面压着她的邮政存折。
　　他颤抖地打开存折，开始数上面的钱：17000英镑……18600英镑 … 21940英镑……心怦怦地跳着。翻过一页，罗纳德却发现在9月4日，伊迪丝取走了账户上几乎所有的钱！
　　也许钱就在这里，在这些厚厚的信封里？他打开其中一个，里面的文件、信函落在地板上。
　　突然，罗纳德看见一个写着自己名字的信封，这是伊迪丝的笔迹。他打开信封抽出信纸，惊讶地发现信是两天前才写的：
　　亲爱的罗纳德：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对你来说恐怕将是一个可怕的打击。我希望没必要写这封信，但你现在的行为迫使我考虑一些非常不愉快的可能性。
　　 罗纳德，你难道没发现凡是与陌生男人闪婚的中年妇女都会探究她丈夫娶她的理由么？
　　 起初我以为我爱你，但当你让我在婚礼上立遗嘱的时候，我就开始担心了。后面你开始改造浴室的时候，我决定立即行动。所以，我去了警察局。
　　 你注意到那两个搬到隔壁的人从来没有和你说过话吗？其实，他们并不是夫妻，是警探和女警假扮的。女警给我看了两份旧剪报，都是关于刚刚结婚后的妇女意外死于浴缸里的报道。两份剪报上都有丈夫出席葬礼的照片。照片不是很清晰，但我还是能认出你。因此，我意识到有职责按照探员的要求去做。（自从你第二任妻子的哥哥把照片交给警方之后，警察一直在找你。）探员说警方需要确定你是否有罪：必须给你机会再次尝试犯罪。这就是我强迫自己继续勇敢扮演角色的原因。
　　 我想告诉你，罗纳德，如果有一天你失去了我，出了浴室，我的意思是，你会发现我从厨房屋顶离开并坐在隔壁厨房里。我很傻，竟会和你结婚，但我并不完全像你想像的那样愚蠢。
　　你的伊迪丝
　　当罗纳德读完信的时候，他的嘴比以往更难看。房子里仍然平静，但在寂静中，他听到后门突然打开，沉重的脚步声正沿着楼梯冲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