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臊子面

2011-12-31 00:00:00吕向阳
美文 2011年7期


  吕向阳
  报告文学、散文作家,陕西岐山人。曾在《解放军文艺》《西北军事文学》《延河》等发表散文多篇,著有散文集。现为宝鸡日报社社长、总编辑。
  
  一
  
   太阳像火球一样从天空滚过。“算黃算割”的叫声越来越稠,沉甸甸半搾长的麦穗儿在南风中悠悠摆荡。大地像只刺猬,扎得太阳缩手缩脚。太阳越悬越高,太阳的脾气越来越大,太阳要烤焦地上的根根针刺。麦穗像无数金箭射向太阳,太阳成了矢的箭靶。庄稼人搞不明白,世上咋有叫人割麦的鸟儿,这该是神鸟吧!鸟儿叫得越急切,庄稼人心里越痒痒。太阳搞不明白,人类最早用于杀伤人的箭镞,咋能与麦穗这般相像?莫非是一种启示:只有铸剑为犁,人类才能丰衣足食。
   最先起床的是父亲 。他端了碗水,蹲在屋檐下磨着刃片。磨镰石已磨成了月牙状,几代人都使用过。父亲将一根头发往刃片上一吹,头发就噌地断了。接着院子里到处是此起彼伏的磨镰声。“嗞嗞嗞”的声音啃啮着村庄。公鸡躲得远远的,狗更是惊恐万分。 “嗞嗞嗞”的声音让秦川牛有些亢奋。毛驴也不住地打着滚。牲畜们知道,该到出力的时候了。秦川牛的眼睛散射着慈祥火热的光芒,脊背隆起了力的隆包。毛驴的眼圈像都市女人化过妆一样,充满了多情的气息。牛的苦役是碾场,驴的差事是磨面。
   男人们光着脊背,掀动着碌碡。头顶的太阳在滚动,地上的碌碡在滚动。圆圈越滚越大,地瓷实得像石板,太阳照在上面,地皮就噌噌地响,如同一面牛皮鼓在响。庄稼人将此叫做光场。
   麦穗儿像鞭梢一样炸开了。乡村弥漫着分娩前的充盈与惬意。庄稼人奈不住性子,挥动着银镰向麦海深处突进。麦海露出了一条条窄窄的夹缝和通道。伴随着“嚓嚓嚓”的声音,通道越来越宽,不几天时间,大地被剃走了一层银发白须。六爷躺在麦捆上叹息道,人这一辈子也是一料庄稼!村上与他同龄的人都被老天叫走了,他在世上扎不下几天了。
   牛拽着碌碡轰隆隆进了麦场,一柄柄桑杈在翻动。碌碡转晕了头,桑杈将麦粒儿抖落了下来。晚风袭来,壮汉们操起大木锨扬起了场,新麦在场中央堆成小宝塔。麦的颗粒很美,有一种土壤般朴素柔和不事喧哗的质地。它从土壤里长出来,保持了土壤的本色却改变了土壤的味道。
   麦装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