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2011-12-31 00:00:00粟辉龙
美文 2011年20期


  近年来,父母为了供我上学,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远赴他地打工挣钱。虽然生活上略有富余,但打工的艰辛和离乡背井的滋味,实不能与外人道,最令人心酸的是一家人一年到头了都不能团聚,很多的时候都只能在电话里相互嘘寒问暖,而内心却暗自神伤。
  那都是陈年旧事了,可我现在仍能不费多大劲就把它记起来。2008年春节前夕的寒假,我早早的回了家,期盼着远在外地的父母和姐姐早点归来;但独自面对很久都没打点而越发显得破落的家,心里就有一丝莫名的感伤。为了打发内心的孤寂,和让这个家显出节日的喜气,我开始收拾杂乱的房间,把自己忙得昏天暗地,累了就一觉睡到天亮,饿了就自己煮些买来的食物。其实自己心里很明白,这样不规律的生活就是一种自我麻痹,不愿让自己静下来体会那种空无人影的孤寂。短短一个礼拜的独处,却仿若一个世纪般漫长,更多的时候是在黑夜里忍受着孤寂,等待着黎明的晨曦。
  终于在一个星期之后,父亲如约归家。但那张刚毅的脸庞,淡却了几分恬静,却多了几分沧桑。在多少个孤寂无助的黑夜,这张脸曾多少次默默的激励和支撑着我。父子间浓烈的亲情在两眼相撞的瞬间骤然爆发,我们热泪盈眶,却说不出一句话。我终于相信,有些东西是不需要言语,也不是言语所能表达,简单的眼神就能传达出我们内心最炽烈的情感。
  接下来的日子,一个人的期盼变成了两个人的守望。我与父亲共同守候着我们的家,期盼着我们共同的亲人早日的归来;在期盼中,我们迎来了50年来一场罕见的大雪,大雪让我们因期盼而焦虑的心慢慢融化,我们一家人将会团圆过年,我与父亲都不曾怀疑。然而,突如其来的大雪用它的冰冷,把我与父亲无情地打回了现实。
  大雪封路,母亲跟姐姐不得不退了购买已久的车票,放弃回家过年的打算。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在家里过年,在我印象里,好像那是很小的时候,而现在每年都会因为各种原因而使人各一方。每年过年时互通电话,好像已经成了我们家必需的仪式。我与父亲却只能一边安慰着远在外地的亲人,一边互相面带苦涩的微笑,来掩埋内心想念的痛楚。在父亲的眼里,我读出了无奈与失望,而这种眼神,我只在初一因犯错而被学校勒令退学时,在这个刚毅的男人眼里看见过。
  本应该令人激动的过年,就这样在我与父亲的淡然和伤感中悄悄溜走。大多数的时候我们一边看着漫天鹅毛般的大雪,一边思念着滞留在他乡的亲人。这个春节虽因为大雪的缘故,让我们这个平淡的四口之家的团圆都成了奢望,但我还是格外的珍惜,与父亲一年难得的团聚。在与父亲共处的日子里,我更加了解他内心深处的渴望,他一生都在为我与姐姐而劳累,为这个家而四处奔波,其实他也不想这样,只是为了这个家,而不得不这样。他也有自己渴望的生活,隐约中我感受到他想要的,很简单很恬静的生活,就是在村庄里种一些小菜,养一些家禽,过年过节时,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团圆。但现已50多岁的父亲,在与时光的角逐中,如刀的岁月凌厉地穿梭,已慢慢爬上了他那张刚毅的脸庞,他想要的生活却因为我的缘故,而迟迟没得到。我一度自责和不安,但我同样明白,我与姐姐既是他的梦也是他的骄傲;如果说他的双眼能在黑夜里支撑着他等到黎明的晨曦,那么我和姐姐就是他多年来辛勤而劳累的支柱,没有我们他会倒的,这个家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我总是在想我什么时候才能让父亲那劳累了一辈子的双手歇歇,让他如愿地过上他想要的生活?我想不会太久,因为我不会让“子欲养而亲不待”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我的寒假假期即将结束,我与父亲不得不再次分开,各自奔赴他乡,丢下这个越发破落的家。我比父亲先几天离开,在走之前我倔强地拒绝了父亲的送行。天上飘着雪,道路一片雪白,在我拒绝父亲送行的时候,我真切地感受到父亲眼里的焦虑和担心,他没有多说什么,正如我理解他,他也深深地理解着我。我们都是感性的人,彼此心灵相通,都不愿看见对方泪水盈眶时的尴尬……
  背上行囊,与父亲挥手告别,在我转身的一刹那,泪水汹涌而至,我挺直了脊背,让自己走得稳稳的,我要给父亲留下一个平稳而又倔强的背影,让他看到我已不再是几年前,第一次离家而恋恋不舍的幼小孩了,现在我也有像他那样坚强的心。走在铺着雪的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就像结成冰的眼泪掉在玻璃上破裂的声音。
  雪很美,我身后那一深一浅的脚印,留下了袅袅寒气,随着我走远,而不断偷袭我的心,像台风一样,越钻越深,眼泪肆意滑落,就像我踏着雪离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