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丽的人生

　　小时候，学校每年过“六一”儿童节都放假。直到从县城分来班主任王老师，他向校长建议“六一”举办校运会。校长同意了，并把筹备工作交给了他。王老师向我们宣布了这个好消息，并转告校长的规定：每个人都要穿白衬衣、蓝裤子和白球鞋，同学们都异常兴奋交头接耳。这时，教室后排传来一个怯懦的声音：“老师，可以穿黑裤子，解放鞋么？”大家顿时哄堂大笑。
　　王老师愣了一下，目光诚恳地望着那个羞愧的小脑袋，点点头说：“这位同学很勇敢，值得表扬！可以穿黑裤子和解放鞋，但大家一定要穿白色的上衣，学校要统一拍集体照。”因为家境贫困，所以我没有白球鞋，也没有蓝裤子，怕校运会不让我参加，才冒出这样一句愚蠢的提问。其实班上家境好的少数人才穿白球鞋，许多同学都穿着解放鞋上学，或者穿哥哥姐姐的旧凉鞋。但他们为了掩饰自己的贫穷，也跟着嘲笑我，整个下午我都羞愧得抬不起头来，脸蛋好一阵发烫。
　　“六一”儿童节这天，同学们举着红旗，敲着锣鼓，列队在操场集合。我们四（2）班的着装可谓“绚丽多彩”，有的穿的确良衬衣，蓝色卡叽裤，白球鞋。有的穿粗布白褂、白汗衫、或白色印花的翻领秋衣。下身是半吊在脚脖子上的黑裤子、灰裤子、蓝色粗布裤和蓝色补丁裤。脚上穿着解放鞋、黑布鞋、旧凉鞋……这些丝毫都不影响儿时激动而快乐的心情。
　　我们班参加的运动项目，早早都被淘汰了。唯一的希望就是接力赛能拿个名次。决赛前，王老师希望我们几个跑出好成绩，为班集体争光。同学们围在操场边大声加油，嗓子都喊哑了。第二棒已经开始落后，第三棒时蒋丰进被鞋带拌了一下差点摔倒，拚尽全力还是掉在两名队员后面。我脱掉脚上大两码的解放鞋，讯速接过第四棒，像山里的野猪一样狂奔，光脚板落在煤渣沙土铺成的跑道上，我感觉不到疼痛和硌脚。一心直想争夺第一名，耳边只有呼呼地风声，我比第二名快了5秒到达终点。刹时，同学们都围拢过来，抱着我又蹦又跳。
　　拍班集体照片时，我悄悄揪了一把草，擦掉脚上的煤渣沙土和血迹。穿上解放鞋之后，我自觉站在后排，不让照像机拍到难看的黑色裤子和黄色的解放鞋。王老师把我拉到他身边坐下，他竟然也穿着一条黑裤子，一双解放鞋。校长举着照像机喊：“一二三”时，我张开两颗豁牙露出灿烂的笑容。
　　每年的“六一”儿童节，我都会想起王老师，那个巧妙维护我脆弱自尊心的人，还有那句诚恳的表扬和应允。王老师说过，贫困的童年，无论成长道路多么艰难多么崎岖，都不要沮丧，因为你们以后都会拥有绚丽的人生。
　　 转自《半岛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