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乐然是位奋战在特殊战线的同志,在统一战线工作上默默耕耘,为中国革命作出过重要贡献。但因为牺牲得太早,从事的又是秘密工作,他的革命事迹鲜为人知。下面,根据相关当事人的回忆和一些档案资料,将韩乐然奋战在特殊战线的事迹作一介绍,以资纪念。
由阎宝航推荐进入“战委会”
1937年卢沟桥事变以后,国共第二次合作逐步形成,抛弃历史恩怨共同抵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但是两党及所控制的军队之间依然存在一些磨擦和矛盾。为了解决两党两军及各部队和地方武装的矛盾,把各种武装力量都集中到共同抗战上,1939年初,在各方推动下,国民党决定设立一个新的机构即“国民党军事委员会战地党政委员会”(简称“战委会”)。因为李济琛抗日态度坚决,与共产党关系也比较好,大家提议由他出面主持“战委会”的工作。对此,李济琛提出两个建议:一是,请蒋介石任主任,他任副主任;二是,在用人方面应打破党派界限,凡主张抗日者都可以吸纳进来参加工作。上述两项提议得到了蒋介石的同意。
在“战委会”工作的人员身份复杂,既有很多与李济琛有旧关系或参加过福建事变的人,也有国民党军统和中统的人,国民党的要员陈立夫、谷正纲、张群等也都是“战委会”成员。在“战委会”中,设有军事、党务、政治、文化、敌情等研究组;还设有若干少将指导员,专门到各地各部队视察检查工作;还有若干人员不在正式编制内,无固定职务,但担任顾问,待遇等同少将。现在,在台湾的国民党党史馆可以查到“战委会”组织纲要的记载,如“民国28年8月30日,军委办四渝字第八五零七号训令第三次修正”公文中,记载了“少将指导员”这一职务,但具体人名已略去,没有公开。
在重庆主持“战委会”工作后,李济琛邀请周恩来、叶剑英和博古(秦邦宪)商议国事。商议中,周恩来明确表示支持李济琛的工作。随后,中共中央南方局派地下党员张友渔、于炳然、韩乐然等进入该会工作。韩乐然1939年5月进入“战委会”工作,是由阎宝航向李济琛推荐的。在该委员会工作的也有非党人士,如著名民主人士黄炎培等。
三件特殊武器
在“战委会”期间,韩乐然曾视察卫立煌为总司令的第一战区和阎锡山为总司令的第二战区。这两个战区地位重要,战区内国共军队和地方武装关系比较复杂。如第一战区司令部设在河南洛阳,作战区主要在平汉路一带,北至冀察,南至江苏、安徽省北部,东至山东、江苏海边,西至陕西潼关等地区。跨及6个省,是最大的作战区,也是抗日武装力量最多的一个战区。辖10个集团军,其中包括八路军、国民党中央军嫡系部队、非嫡系部队、地方部队、各种杂牌军、地方武装等。各军之间关系比较复杂,时而发生不协调,甚至磨擦。韩乐然在视察工作中做了大量有利于团结抗战的工作,利用三件特殊武器,在宣传抗日上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第一件特殊武器是笔。韩乐然撰写发表了许多关于抗日前线实况的文章,如1939年在《反攻》第5卷第6期发表的《从西安到晋南》、第7卷第1期发表的《在晋东南的“扫荡”圈内》。同时,他也将视察检查情况汇报给“战委会”,引起很大关注。他还将在沿途收集到的情报传送给党组织。
1939年5月至7月,韩乐然跋山涉水、冒着敌人的炮火视察晋东南的郎碧山、垣曲县、阳城县、晋城县、长子县、长治县等地。他写道:
渡了河,急忙走出城外时,一架双叶敌机由西空进袭小城上空,也就是我们的上空来了。我很镇静地安排了所有走路的人们之后,赶紧躲在路旁草丛中。望着敌机和投下来的三颗炸弹。敌机这样连续地在我们上空飞了六圈,投了四次炸弹,一共八枚……我们不能不为聚集在渡口两岸待渡的老百姓担心。可是我们的赶路任务不许我们回顾这些了。在前进的路上,又遇到三次敌机,共11架,它们低飞在我们的上空。而且在个别的城镇投弹,我们很清楚了解他们的来意,是在搜寻我们大部队的踪影。可是敌人再巧妙也不会找到机智神勇的我们的大部队的所在。他们正在避地准备给敌人意外的打击,来消灭敌人。我们就这样在晋东南扫荡圈内经过了六日的战斗生活,走过了380里路,在下午4时到了我们的目的地——×××军部。
第二件特殊武器是照相机。韩乐然拍摄了很多抗日前线战斗的实况和军民团结抗战的情景,并大量发往国外,争取国际舆论支持和各方援助。阎宝航的子女阎明光、阎明复回忆,韩乐然在他们在重庆的家中冲洗大量的照片,澡盆中放满了水,都是照片。国际友人路易·艾黎说,在武汉,看见韩乐然带着他在前线拍的照片和新闻报道,在外国记者中进行抗日宣传。曾是韩乐然助手的邱琴,将韩乐然用在视察工作中拍下的照片做抗日宣传,得到苏联记者卡尔曼赞扬一事,写成一篇报道《一个摄影记者的故事》,在1939年9月7日的《新华日报》上发表。
1940年3月,韩乐然到河北唐县八路军冀中军区吕正操部视察。当时在该部队任火线剧社社长的王林在1940年3月28日的日记中记载:
华北党政军指导员韩乐然演讲《摄影与国际宣传》,甚有技术上的特见。例如他说:许多照片人物眼光都对准镜头,显然是为了照相,令人不生实感。匈牙利嘉宝到西班牙战场中在叛军正在扫射,政府军一战士正要倒下时摄的,卖了一万法郎。日本每年对外宣传公开的经费3500万日元。日本用无线电放射影片,中国在时间上争不过,只好用组织性,即将抗战后的进步,做一历史性的表现。要了解政治时代精神。有一次许多摄影专家在三八节给宋美龄摄讲演时相,都照她的妇人美态照,但韩却照她那怒目张爪时照,结果韩照的最好,因为韩的可以表现出宋在抗战期间的政治姿态。对国际宣传上,韩以为在初期可以多照日本残暴的情形,然而在武汉失守后则否,这时便应该表现中国在抗战中的进步和新生力量,否则不能建立国际对中国抗战胜利的信心。如仍表现日本飞机轰炸,等于替人宣传。
第三件特殊武器是画笔。韩乐然能写善画,常常抓住点滴时间,素描几笔,画出各种地形和人物。余克坚(由九十三军投奔到八路军,解放后曾任北京对外经贸学院副院长)曾说:“韩乐然到九十三军后,他常带一个本,不是记录,他的记性太好了,而是顺手就画上几笔,还给我和其他人画过素描……军长刘戡曾让他画过蒋介石的像,他也画了,非常像……”
特殊使命
韩乐然是党派到“战委会”的,除了做宣传抗日,解决各部队之间的磨擦,更重要的是做国民党高级将领的统战工作。为此,他到国民党部队找高级将领密谈,做思想工作,并冒着生命危险,秘密到延安和八路军总部汇报。
中共地下党员、卫立煌的秘书赵荣生回忆:“韩乐然由孟用潜(中共六大代表,曾任中共满洲省委常委兼组织部部长,解放后任外交部党委委员,国际问题研究所所长)带来找我。我不敢多和进步人士来往,他既然来到我家,我不好拒绝,只好陪他去见卫立煌。韩乐然很能干,政治态度很明朗,在晋南为战地党政委员会做一些工作……”
杨公素在文章中写道:
1938年冬,在延安招待所同韩乐然相识。1939年秋,在山西晋东南抗日前线我又见到韩乐然,他以战地党政委员会特派员身份来到国民党第九十三军驻地,同军长刘戡、参谋长魏巍交谈后。请他给战地服务团训练班作报告,他讲抗日的道理,讲中国人的志气,一定要取得最后的胜利。他讲话风趣幽默,特别是以他个人的经历结合起来,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受到在座人的欢迎,使人感到了一次私人闲谈般的温情。本来有些人在九十三军工作不安定,在听了他的谈话后,觉得较为安定了,觉得工作有了盼头。他同魏巍密谈话后,即去八路军总部。9月份他由八路军总部返回,跟我们进行长谈,劝我安心地好好带着青年做抗战工作。
韩乐然多次到八路军总部和彭德怀、左权见面,传递重要情报,又返回国民党军队,在工作中贯彻党的指示。魏巍曾托韩乐然带一封密信给彭德怀,表示下决心离开国民党军队,投奔八路军。当韩乐然被国民党逮捕后,魏巍觉得事情暴露,就向刘戡摊牌,毅然投奔八路军。刘戡在自己家里为他饯行,泪流满面举杯说:“我与参谋长共事多年,情同手足。现在因思想不同,他要离去,人各有志,我不挽留,但愿友情常在。”
余克坚曾写道:“韩乐然当时的晋南之行,与九十三军有密切联系。他的活动直接影响了九十三军内部进步分子;军内部进步分子的遭遇又影响了韩乐然的活动,互相影响,连锁反应。”
韩乐然在晋东南等地的活动,受到国民党特务的怀疑。1940年他离开第九十三军后在宝鸡被捕。1943年初,在党组织的营救和李济琛的多方努力下,韩乐然被假释出狱。1944年,按组织决定,韩乐然把家安置在兰州,以绘画和考古为掩护,继续他的特殊使命,做国民党高级将领和要员的统战工作。韩乐然和西北行辕主任张治中、新疆警备司令陶峙岳、甘肃武威第三集团军司令赵寿山、国民党监察院院长于右任,以及邓宝珊将军和鲍尔汉等交朋友,和他们深入探讨相关问题。韩乐然夫人刘玉霞回忆说:“赵寿山曾三次找韩乐然密谈,最终把国民党部队带过来了。陶峙岳将军有几次是深夜穿便装找乐然商谈。最终他们都真诚地和我党合作。”
不幸的是,1947年7月30日,韩乐然自迪化(即今乌鲁木齐)乘国民党军用飞机赴兰州途中,因飞机失事遇难。
(责任编辑 文世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