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架野生动植物科考手记

　　在神农架金丝猴群体中，母猴对公猴进行“邀配”——母猴趴在地上，向公猴家长发出交配邀请。在这个一雄多雌的社会中，母猴为提高自身的繁殖概率，争取更多的“受宠”机会，只得频频发起邀配。
　　就在我们取回相机前半小时，那头大黑熊就从相机前经过——如果我们早去半个小时，肯定就和那头黑熊不期而遇了。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密林深处，一簇簇挺立的红色植物形如粗粗的毛笔，原来这就是神农架有名的“药宝”之一——文王一支笔。传说当年周文王路经此地，曾用它当笔写诗作画、批阅公文，故得此名。
　　
　　神农架位于中国地形第二台阶与第三台阶交界处，它独特的自然环境孕育了丰富的野生动植物资源。这里生态系统完整，地貌原始洪荒，生物多样性富集，因而赢得了“生物避难所”、“物种基因库”、“自然博物馆”、“清凉王国”、“华中水塔”等美誉。1990年，神农架国家自然保护区加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与生物圈”保护区网，成为具有国际重要意义的保护区。
　　同时，神农架从来是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名字，常年流传的野人目击事件、炎帝神农氏尝百草救治百姓等传说，给这里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早在上中学时，我就对这个神奇的地方充满了向往。后来，我成了一名自然科学工作者，终于有了机会深入神农架，详细考察当地的动植物资源。
　　
　　追踪野生金丝猴
　　7月，我们经过近30个小时的颠簸，赶到了神农架山区的小镇——木鱼。然后，我们一路深入，顺着一条清澈的小河，迂回走向大龙潭，准备对保护区内的金丝猴开展研究。突然，我们的向导——自然保护区科研所的杨所长停下脚步，拉长声音发出“噫——”的召唤，原来，他是在跟这里的金丝猴打招呼呢！说话间，一群金丝猴浩浩荡荡奔下来，公猴家长在前面探路，母猴腹下携带着幼猴往下移动。
　　在观察金丝猴期间，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莫过于金丝猴的邀配（交配之前母猴对公猴的一种示意行为）。一天，在猴群往坡上移动的过程中，公猴“大胆”家庭的母猴“宝宝”趴在地上，向“大胆”邀配，“大胆”正要过去和“宝宝”交配，不料“大胆”的大老婆“俊俊”也趴在离“宝宝”不远处，向“大胆”发出邀请。这下子可给“大胆”出了一个难题，最后“大胆”考虑了片刻，先看了一眼“宝宝”，最后径直走向了“俊俊”。看来，猴世界和人也有些类似，还是大老婆受宠爱多一些。在一雄多雌的社会中，母猴为提高自身的繁殖概率，争取更多的“受宠”机会，只得频频发起邀配。
　　另外，金丝猴的报警声也很特别。我观察发现，根据威胁程度的不同，金丝猴发出的报警声也不同。一天下午，我和师姐、师弟进入大龙潭基地投食场，突然，“大胆”家庭的青年母猴“小丽”跳上树，发出“嘎……”的警报声，其他猴子立即停止了活动，观望了一阵，感觉平安无事了，才继续活动。这是因为平时只有我一个人在场，已经和它们很熟悉了，现在突然带来两个“不速之客”，对它们来说，是一种潜在的危险。“嘎……”的声音为轻度报警声。
　　还有一些时候，猴子们会发出“呜嘎”的高度报警声，这个声音发生的背景是猴群不远处有干扰源，如汽车的声音，或猴群中有干扰者在活动。猴子在听到其他成员发出这种报警声后，会快速上树，然后四处张望，探寻干扰源的方向。一天下午，刚吃完食物的猴子们突然乱作一团，“呜嘎……”声此起彼伏。猴子们相互报警，肯定是有强烈的干扰源了，我马上跑出去看，发现游客带来的一只宠物狗在猴群中到处乱窜。这可把工作人员急坏了，野生金丝猴根本没见过这种“怪物”。这只小狗越被追赶，越是往猴群里钻，似乎失去了方向，找不到自己的主人。等小狗缓过神来，跑出了猴群，猴群中相互报警声才渐渐平息，胆大一点的猴子开始到地面上活动了。
　　金丝猴的母性意识非常强。据多年跟踪金丝猴的大老杨说，有一年，他们在千家坪跟踪到金丝猴群，就在兴奋不已的时候，眼前的一幕把他们惊呆了：不知哪儿来的一只狗就在离金丝猴不远处，这下可把金丝猴吓坏了，那只狗好像也图谋不轨，盯上了一只小金丝猴，一下子冲过去咬住了小猴，但没有使劲咬。这时，母猴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对狗兴师问罪，它张大嘴巴，发出“咕咕”的威胁声，并不停地用两只“手”去抓打狗。无奈之下，狗最后只得把小猴放了下来。大老杨本来想上前查看小猴的伤情，结果也被母猴的气焰打败了，没敢靠近。最后，小猴在妈妈的带领下离开了。根据多年的经验，大老杨估计：小猴的伤情应该不重。
　　
　　“兵败”大蚂蟥沟
　　不久前，我和同事杨开华、赵玉诚陪同湖南吉首大学张代贵教授、北京生态作家古清生、中国林科院博士研究生李广亮，去神农架保护区老君山野外考察。
　　上午9点，我们从老君山管理所出发，目的地是红日湾，据说那里的动植物非常丰富。过了木城哨卡，我们把车停下来，然后徒步向红日湾前进。但听赵玉诚说，要想到达红日湾，必须经过两道“鬼门关”——小蚂蟥沟和大蚂蟥沟。
　　蚂蟥，一个并不起眼的名字，难道它真的有同事讲的那样厉害？我半信半疑地跟在他们后面。过了木城哨卡往里走了不远，他们就在前面大叫了，说脚上爬满了蚂蟥，我当时还很兴奋，想第一时间看看蚂蟥到底是一种什么动物。在张老师的脚上，我看到了一条细长的虫子，头在空中不停地摆来摆去。赵玉诚眼急手快，他一下子就看到我脚上也粘上了蚂蟥，这下可把我吓坏了，赶紧用手拽它，可是它有吸盘，紧紧地吸着我的鞋。最后还是在赵玉诚的帮助下，我才摆脱了那条蚂蟥。
　　越往里走，粘在身上的蚂蟥越多。我们只好一边前进，一边摘掉身上的蚂蟥。赵玉诚说，根据我们当时的条件和装备，躲避蚂蟥的最好办法就是快速前进，不给它们留任何机会。11点，我们终于穿过了小蚂蟥沟，但此时，我们几乎都在不停地与蚂蟥“作战”，根本无法开展工作。而且，听说前面的大蚂蟥沟更是蚂蟥横行，无奈之下，我们只得退缩了——仅仅进去8分钟，就退出来了……
　　蚂蟥最让人害怕的，是它会吸食人体的血液，而且它的唾液中会分泌一种抗凝血素，会让人的伤口血流不止。幸好我们早有防备，也及时撤退，才避免了被蚂蟥吸血的可怕遭遇。
　　也许在茫茫的森林中，这些蚂蟥才是真正的主人。人类根本就不应该闯入本属于它们的天地。人类和它们一样，都只是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普通一份子。
　　
　　追寻多彩太阳鸟
　　神农架的鸟类资源异常丰富。现已查明共有鸟类300多种，而且珍稀种类较多，仅属于我国一、二级保护动物的鸟类就有30多种，包括白鹤、金雕、灰腹角雉、绿尾虹雉等。
　　8月，我们来到了神农架地区太阳鸟的老巢——天燕风景区，希望能亲眼目睹这种美丽的小精灵。我们顺着观景栈道往高处爬去，栈道陡峭险要，胆小的人根本不敢向下看。尽管大家都小心谨慎地行进，但因为石质栈道太滑，一位同事还是差点滑倒。如果真的不小心滑倒，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下面就是十几米深的悬崖。不过，这个小插曲丝毫没有影响我们的心情，大家还是急切地想目睹太阳鸟的芳容。走了约半个小时，大家累得气喘吁吁，便坐下来休息。在谈笑间，有人示意我们安静下来，并指着不远处一棵不知名的植物，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只小鸟在不停地拍动着短圆的小翅膀，轻捷地将长长的嘴伸进花蕊深处吸食花蜜。
　　“难道是太阳鸟？”我惊奇地问道，陪同人员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这更引起了我的兴趣。这种传说中的“东方蜂鸟”就在离我们二三十米远的地方，我仔细地端详着它：长长的嘴巴，长时间地悬停在空中，不断调整身体的姿势，以便更好地吸食花蜜。正当我们准备拿出相机拍摄时，那太阳鸟却很不给我们“面子”，一溜烟地飞走了。
　　
　　太阳鸟的生态地位相当于西半球的蜂鸟，喙细长而向下弯曲，舌头呈管形，翅膀短而圆；体重仅5克左右，身长不超过15厘米。太阳鸟常以小昆虫为食，还可以像蜂鸟一样从小花中吸食花蜜。它们鲜艳的羽衣，闪现出红、黄、蓝、绿等耀眼的光泽，异常夺目，故名“太阳鸟”。
　　
　　与大黑熊擦肩而过
　　野生动物的应激性很高，加上近年来人类对自然资源的大力度开发，导致它们赖以生存的栖息地面积急剧缩小，所以野生动物对人类充满恐惧，这就给野外观察带来了很大的困难。因此，神农架自然保护区与中国林科院合作，开展了布设红外相机调查野生动物的项目。我有幸参与其中，并在红外相机里走进了神农架形形色色的动物世界。
　　这个夏天，我们在金猴岭区域回收半个月前放出的红外相机，中午回到住地把照片转到电脑上，令大家异常兴奋的是其中有一头黑熊的图片。尽管没拍全熊的整个身子，但是从它的脑袋可以看出，那是一头身材硕大的黑熊。大家对这头熊的照片讨论不休，一个细心的同事的发现，却让我们非常吃惊，也引起了我们的极度恐惧——他查看了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正是当天早上7:53！天哪，就在我们取回相机前半小时，那头大黑熊就从相机前经过。试想，如果我们早去半个小时，肯定就和它不期而遇了。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如果真的遇到了黑熊，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可以像人们常说的倒在地上装死，逃过一劫？
　　拍摄到黑熊还不只这一次。2009年4月6日和2010年8月15日，黑熊都在红外相机前露了脸。尤其是后一次，镜头里竟然同时出现了两头黑熊！
　　
　　路遇神农“药宝”
　　相传上古时期，神农氏除了教民耕种，还架木为梯，遍尝百草，医治百姓。当时架木为梯之处，就是今天的神农架。这个传说似乎在提示人们：神农架有着丰富的草药资源，是座“天然百草药园”。
　　我们在野外调查发现，神农架自然保护区拥有各类植物3700多种，其中药用植物1800多种，占神农架自然保护区植物总数的48.6%，可见这是一个相当高的比例，而且将近一半的植物都有药用功能。其中比较著名的有七叶一枝花、南方山荷叶（江边一碗水）、筒鞘蛇菰（文王一笔枝）、延龄草（头顶一颗珠）、单头蒲儿根（猪耳还阳）、大花旋蒴苣苔（岩板还阳）、费菜（六月还阳）、石蕨、鄂西粗筒苣苔、珊瑚苣苔、石莲等。其中的江边一碗水、头顶一颗珠、文王一支笔、七叶一支花等，还有着“药宝”之美誉。
　　在神农架地区，文王一支笔主要分布在金猴岭、阴峪河、板仓、红坪、下谷等区域。不久前，我们在金猴岭区域做调查，途中，密林深处的一簇簇挺立的红色植物吸引了我，我蹲下身子仔细观察，见那植物高大约10厘米，花序形如粗粗的毛笔，经同事提醒，才知道原来这就是神农架有名的“药宝”之一——文王一支笔。传说当年周文王路经神农架，曾用它当笔写诗作画、批阅公文，故得此名；又因这种植物为寄生植物，常寄生在其他植物的根部生长，所以又有“借母还胎”之别名。这种药用植物在每年8月开花，9—10月结果，大多生长在海拔1000～2500米的山坡林下，具有止血、生肌、镇痛的功效。
　　2011年7月初，我陪同湖北电视台的摄像师在神农顶景区的太子垭一带拍摄。正当我们陶醉于原始森林的沧桑和寂静时，导游小邓的尖叫转移了我们的注意力。刚开始，我还以为她发现了毒蛇，后来才知道她在林子下面发现了神农架名药——七叶一枝花，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据她介绍，七叶一枝花也并非都是七叶，有五叶、六叶的，最多有十叶的，但多数以单数轮生，尤以七叶居多，因而得名。这是一种多年生的草本植物，高50～100厘米，每年5—6月开花，7—8月结果，具有清热解毒、消肿止痛的功效。在神农架林区，七叶一枝花主要分布于老君山、新华镇、木鱼、下谷、松柏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