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2-29 00:00:00何袜皮
南方人物周刊 2011年27期


  来自中国的某位访问学者来到M城后,突然患了疯病,被送到基督教会驱魔。据说不少学生和学者见证,魔被驱走了。虽然不礼貌,我仍抑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我是不信的。
  美国心理医生派克写过一本《邪恶人性》,把宗教中的恶魔与人性中的卑鄙、强权、自私、霸道相关联。他说,当你意识不到自己的恶,却让周围人抑郁得病时,你的体内很可能是躲着恶魔了。那个冲进夏令营扫射的挪威基督徒中了魔,而我们周围的很多坏人,也早该被送去驱魔了。从小坚信唯物论的我以为派克说终究只是一个比喻,如果机缘巧合病好了,可能也只是仪式的恐吓效力。
  有次听贵州旅游局的工作人员描述亲眼所见,一人以手代刀,猛力一劈,还没接触到,地上那碗口粗的竹子就自动裂成两瓣。这让我想起在南非的经历:在半米之外魔术师的咒语下,我手中紧握的钢勺突然自己旋转起来,拧成了麻花。后来我把钢勺带回中国,像祥林嫂一样问每个人,我是不是被下了药。比起超能力,我更愿意相信是自己不可靠的感官出了问题。
  大学时,宿舍熄灯后玩笔仙,时常失败,但每次只要和花同学合作,笔仙就会欣然驾到,不仅回答我未来的夫婿姓什么,甚至还拼了一个literature作为我的职业。我还是不信,怀疑是花同学刻意写字,她自然不承认。
  幸好总有同样好奇的专家们试图用我更能理解的语言,来解释那些不可思议的神秘事件,就好像把E.T.推上手术台,非要看看五脏六腑是什么材料。人类学家乔治•弗雷泽就是其中之一,他研究巫术多年,为之惊叹,却也是不信的。
  巫师们自己到底信不信呢?他说巫师有两类,一类是诚实的笨蛋,坚信咒语能生效,无效时自己也手足无措。另一类是聪明的说谎者,法术失败时,会用花言巧语掩人耳目,很快找到替罪羊。
  最后,这些不信巫术的巫师们成了君王。弗雷泽说,在社会进化阶段,最高权力往往趋向于落入那些具有最敏锐智力和最无耻心地的人手中。足智多谋的权术家,残酷无情的胜利者,也可能成为利大于弊的统治者。在他眼里,奥古斯都和凯撒是聪明的坏蛋,而乔治三世是诚实的笨蛋。
  不信的人是否更接近真理?我没有把握。但现实确实是为聪明人搭建的舞台,只是有一点比原始社会滑稽——如今台下的观众也是聪明的,正清醒地看着皇帝的新装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