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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1月8日,中国经济理论创新奖颁给了“价格双轨制理论”,华生、何家成、蒋跃等人的研究组和田源、张维迎是主要贡献人。在此之前,这个国内开创性地由200多名专家民主投票,因而被经济学家最为看重的奖项先后颁给了杜润生和农村发展组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厉以宁的“国有企业股份制改革理论”,以及吴敬琏、周小川、郭树清等人的“整体改革理论”。
对于华生而言,他又一次得到了学术界的认可。
崭露头角
1978年,25岁的华生考入东南大学(原南京工学院),成为78级天之骄子的一代。前脚刚迈进校园,他就在《南京大学学报》1979年第1期上发表了经济学论文。这个之前在田埂和车间干活的青年,长年自学,高考给了 “黑五类”子女改变命运的机会。
大学毕业后,他考入中国社科院财政系。在这里,他和很多优秀的中青年经济学者一起直接参与了中国经济体制改革,成为中南海的幕僚。
1984年9月上旬,第一次全国中青年经济科学工作者讨论会在浙江德清县的莫干山召开。很多活跃在当前中国经济舞台的人,都是这次会议的参与者。
采访中,华生给记者提供了莫干山会议的与会者名单,王岐山、马凯、马宾、吴稼祥、金观涛、张维迎、周其仁、徐景安、常修泽、贾康、王晓鲁、高粱等人的名字赫然在列。“周小川和楼继伟未能参加此次会议,李剑阁代表他们出席了会议。”华生回忆。
会议组安排了几个人去向时任国务委员和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秘书长的张劲夫汇报,华生代表价格组汇报双轨制价格改革思路。莫干山会议后,华生直接参与了经济体制改革方案的研究,出入于中南海的高层会议,陪领导外出考察调研,一下子被改革的洪流从社会底层卷到了最高层。
在此过程中,他是边学西方经济学理论,边吸收加工运用。包括华生在内,很多同伴发现了自己对西方社会和经济理论的欠缺。1987年,他和郭树清(现任证监会主席)、张维迎等人去英国留学。华生在牛津大学学习了4年,后应聘在剑桥大学研究任教。
1990年初,华生还在英国留学期间,被社科院以逾期未归之名开除。虽然他选择了回国,但回来后发现“工作没了,房子也没收了”,一下子又回到了当年“黑五类”子女的尴尬境地。
学问做不成了,他被迫选择了下海。
下海,回归
下海伊始,华生想做教育。
“从国外回来就觉得中外教育相差太大,我们的教育被体制框得太死。”尽管后来有燕京华侨大学校长的身份,但很难想象华生当初下海还是从开火锅店的小本生意起步,靠着实业起家,“我们主要做工业和服务业,从机械制造、无线通讯到食品加工都有。”
华生对经商的经历不愿多谈,他说:“书生做企业主要还是靠同学,有大学、研究生和留学时的同学来加盟, 90年代刚从英国回来的时候也就两三个人,蹬个自行车,从个体、合伙、有限公司、上市公司、企业集团一步步走来。”
餐饮业没有让他挖掘到第一桶金。餐馆倒闭后,华生将目光投向咨询业,引进ISO9000、ISO14000国际标准认证体系,也算与他在牛津大学读的“信息与动力机制”对口。在上世纪90年代,华生算得是这个行业的开拓者。
1999年,华生的公司花1.57亿元收购上市公司闽福发,华生任董事长和总经理至2003年。此后,华生辞去在闽福发的高管职务,将上市公司和控股集团留给同学打理,自己则一头转入学术研究。
如今,闽福发的总市值超过30亿元,经营范围包括电子、电脑、咨询、环保等。不过,华生仍保留了重庆金美通信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职务。对于在这个重点军工企业的任职,华生表示实难推脱。
财经评论家苏小和早几年说,华生“身价数以10亿计,可能是中国最有钱的经济学家”。
如今,华生的精力已经更多地投入到研究上来:刚做完土地问题研究,他又将精力集中在了中国政治和社会转型上。
他自嘲现在是中国最懒的企业家,无论地处各省还是同在一幢楼里的下属企业,他一年难得去一次,企业变成了他研究的观察样本和试验田。
对话华生
人物周刊:你们提出价格双轨制时的背景是怎样的?
华生:1984年还是计划经济为主,当年底的一件大事,就是十二届三中全会确立了有计划的商品经济。邓小平后来评价说这个会议讲出了一些老祖宗没讲过的新话。
十二届三中全会是当年10月份召开的,在那之前,高层正酝酿着改革的突破,城市改革从什么方面走的问题,因为当时农村改革走得很成功,所以上层信心也比较足,才能提出有计划的商品经济。莫干山会议是9月初在三中全会前开的,这个会议第一次把年轻人集中在一起来讨论。
人物周刊:你们这次是跟田源、张维迎等人共同分享了这个奖项,你们各自的贡献是什么?
华生:这次公布的名单是以得票多少为序,我们票最多,然后是田源第二,第三是张维迎。这也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因为这是集体智慧的结晶,更是整个莫干山会议的产物。否则就是年轻人有什么建议,也不会送到国务院领导的桌子上。
莫干山会议其实是由一些在领导身边工作的人组织的,出面的是媒体。最主要的实际组织者和领导者是王岐山,那时他是杜润生手下的大将,80年代初我们都是从他那儿领出差费到农村去调研。
人物周刊:莫干山讨论了什么,最后形成了哪些共识?
华生:当时会上争论最激烈的就是价格改革,调派、放派、放调结合派争得不亦乐乎。其实讨论一共出来了7个报告,价格、企业、对外开放、金融体制、股份制、粮食体制都有。实际上不光是价格。
人物周刊:因为价格在经济学中是一个枢纽,涉及全盘。
华生:对。当时会议的情况是,谁也没想到在价格问题上争论最激烈。田源当时是国务院价格中心的常务干事,他们给中央提了一个价格大步调整的方案。周小川、楼继伟和李剑阁还提了小步快调,逐步逼近市场均衡价的方案,都对上层很有影响。
人物周刊:分歧在哪里?
华生:张维迎当时在西北大学。他上来集中就讲一个观点,就是“放”。放了之后,变成西方的市场价格、自由价格,他当时也更年轻,比我们小几岁。他当时的观点如果面对的都是老人,肯定听不下去,但当时幸好是年轻人,都觉得思路对头,只是不太现实,跟领导提肯定不行,风险震动也太大。
人物周刊:那么能被领导接受的建议是什么呢?
华生:当时争论得特别激烈,夜里都不睡觉。在这个情况下,我们有几个观点一致的人,我、何家成、蒋跃,还有高粱和张少杰,我们觉得光调恐怕是不行的,光放也不行,还是放调结合吧。所以当时我们5个人就联合提出搞放调结合、两条腿走路的双轨制。
人物周刊:汇报的时候张劲夫是什么态度?
华生:张劲夫对放调结合很感兴趣,但是当场没有明确表态。他问我,你们这个双轨制怎么讲?我当时就边说边比划:一方面,现在不合法的灰色市场价格太高,比如钢材煤炭,超产的部分就可以放开,放开以后,供给增加了,市场价格就会往下走,同时再把计划价格往上调。外部把市场价往下压,内部把计划价往上调,最后就形成一个均衡的价格,市场价可以给出一个导向。
人物周刊:这一建议又是如何被采纳的?
华生:今天看来挺浅显的,但当时就是具有突破性的了。西方只是说休克疗法啊,放开啊,但是跟中国的情况不符合,具体怎么做就是个问题。
张劲夫听了汇报后,回到北京在国务院会上他就说这个放调结合的双轨制好。“双轨制”这个概念因为很形象所以很醒目,所以后来放调结合说得少了,双轨制反而说得多了,但是当时报告上写的都是“放调结合”,只是在我的报告的小标题里面有“双轨制”这几个字。
到1985年1月,国家物价局局长成致平宣布,中国价格改革的指导方针就是放调结合、稳步推进,就这么一个过程。
人物周刊:价格双轨制与1988年的价格闯关有什么关系,闯关失败是源于价格双轨制吗?
华生:关系是有的,但恰好相反。放调结合是一个逐步的过程,我们当初建议的是,用5年左右时间,从计划价格过渡到市场价格。这个过程中就会有摩擦,因为又有计划价又有市场价,但是当时没有外资和私企,所以倒来倒去就是国有企业和集体企业之间倒。
价格双轨制从1985年开始搞,到1988年,双轨制的好处还没有充分显露,各种不满的反对意见都出来了。很多人说还是要下决心一下子解决问题,当时的流行口号是“过关有风险,关后是平川”,结果闯关又失败了。
那时是邓小平下了决心,接见外宾说要闯关,闯了一半发现不行,通货膨胀预期都起来了,出现了全国性抢购风潮,小平也同意就停了。
人物周刊:之后有停滞吗?
华生:1989年后,实际上双轨制并没停,闯关虽然停了,放调结合没停,市场在扩大,计划在缩小。1992年小平南巡时,计划价格的比例已经变得很少了。因为经过了五六年之后,大部分已经变成了市场。一说搞市场经济,价格改革没有震动就完成了,所以双轨制从1985年到199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