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孤儿(歌剧剧本)

　　人物表
　　
　　程婴(男中音)　平民草泽医生
　　公主(女高音)　晋王姐，赵盾儿媳，赵武之母
　　赵武(男高音)　赵氏孤儿
　　公孙杵臼(男低音)　晋国老臣
　　程妻(女中音)　程婴妻子麦菽
　　韩厥(男高音)　晋国将军
　　赵盾(男低音)　晋国重臣
　　屠岸贾(男高音)　晋国奸臣
　　晋王(高男高音)　晋国君王
　　魏绛(男中音)　晋国将军
　　原秋(女中音)　公主女仆
　　老年男人(男中音)　集市百姓
　　中年男人(男高音)　集市百姓
　　中年女人(女高音)　集市百姓
　　卫兵甲(男高音)　屠府卫兵
　　卫兵丁(男中音)　屠府卫兵
　　
　　合唱队
　　
　　序幕(或者序曲后的引子)
　　[在强大的音乐声中大幕开……
　　[晋国集市的高台上，晋王(因史实关系，不提是不是晋灵公或晋景公)手持一张大弓，不断地左右放着弹丸。高台下，集市上的百姓东奔西跑，无处躲藏。台两边手持金戈的武士高声唱着，他们以呵斥当做武器阻止着平民百姓逃出这个范围。
　　兵士合唱：
　　打中了!打中了!额头眼睛；
　　打中了!打中了!手臂胸膛；
　　打中了!打中了!鲜血流淌；
　　打中了!晋国的帝王把集市当做行猎的围场。
　　打中了，(啊!)喊叫的声音多么刺耳，
　　打中了!百姓在奔跑，
　　打中了，天上的飞鸟也仓皇。
　　百姓合唱：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爷娘，我可怜的瓜菜，我伤痛的心房。
　　(两方的合唱可以穿插)
　　兵士合唱：晋王在欢笑!百姓在喊叫!行猎的围场，驱赶着羔羊……
　　百姓：啊!让我们出去!
　　兵士：回去。
　　百姓：让我们出去!
　　兵士：回去!
　　[晋国重臣赵盾急急边上场边唱……
　　赵盾(男低音)：哪儿有这样的王，弹丸打在子民的身上，哪儿有这样的臣子，把伤人的弓箭递给晋王。他不是在射杀猎物，对准的是百姓的胸膛；晋国的君王，浑噩的肝肠。
　　合唱(加入)：哪儿有这样的王，弹丸打在子民的身上，哪儿有这样的臣子，把伤人的弓箭递给晋王。他不是在射杀猎物，对准的是百姓的胸膛；晋国的君王，浑噩的肝肠。
　　赵盾(男低音)：放下弓箭，放下弓箭……
　　晋王(男高音)：啊，屠大人，赵盾又来阻止，赵家有强大的势力，今天他要逼我收场。
　　屠岸贾(男高音)：晋王啊，我的大王，不要怕，这弓弦已经松软，请换张硬弓吧。(拿起张更大的弓)
　　(三个人相顶的三重唱)
　　赵盾：晋王请放下弓箭，收起弹丸。
　　晋王：赵家有强大的势力，今天要逼我收场。
　　屠岸贾：晋王，啊我的王，请换张硬弓吧。
　　赵盾：晋王请放下弓箭，收起弹丸。
　　晋王：赵家有强大的势力，今天要逼我收场。
　　屠岸贾：晋王，啊我的王，请换张硬弓吧。
　　赵盾：啊晋王，看在一位老臣的面上，请收起这射杀百姓的弓箭，这是你的子民啊，他们恭敬称你为王。
　　晋王：啊，多么张狂，当着这些臣民，把他的吼叫泼在我的脸上……多么张狂。
　　屠岸贾：(上前力劝)大王请换一张硬弓吧!这是一个时机，请换一张硬弓吧!
　　(重唱的结尾，赵盾和屠岸贾的声音出。)
　　赵盾：放下弓箭，晋王，一个老臣跪下求你，请看看这些百姓头上的伤!
　　(屠岸贾终于也是坚定地唱出……)
　　屠岸贾：大王请换一张杀人的弓(把弓拿好。)把箭搭在强硬的弓弦上……
　　晋王：屠大人你要我做什么?
　　屠岸贾：杀死这仇恨的人吧!杀死他吧，杀死他!让所有的劝阻去死!
　　[晋王像着了魔一般，接过弓箭，一箭放出……
　　[赵盾中箭倒地，众人惊叫!
　　合唱：
　　啊……晋王杀死了赵盾，晋王杀死了赵盾，
　　世代的忠臣，死在他侍奉的君王手中。
　　啊!灾难来了，灾难来了，晋王的箭射透了忠臣的心。
　　灾难来了，赵家的人怎么会答应?
　　赵家的人怎么会答应?!(百姓和士兵都乱起来)
　　晋王：(哆嗦唱)屠大人，赵家的人怎么会答应!
　　屠岸贾：(拿过令旗)士兵们，举起晋王的旗帜，磨快你手中的刀剑，把赵家三百余口全部杀掉，一个不留!全部杀掉，一个不留，全部杀掉!
　　百姓士兵合唱加入：
　　血雨腥风，血雨腥风，(士兵重唱：这是王命，这是王命)
　　忠臣的血啊将染红都城。
　　血雨腥风，血雨腥风，(士兵重唱：这是王命，这是王命)
　　忠臣的血啊将染红晋国的都城……
　　[幕急落。
　　
　　一幕一场
　　
　　[与上一幕的强烈对比，这一幕先是有一种失神的静……
　　[高大但并不华丽的公主府，庄姬公主坐于中间的一个长方形的地台上，怀中抱着赵氏孤儿(赵武)。她的侧面有长几，身边有凭几等极简单的家具，身后是一扇屏风。
　　(音乐舒缓、宁静……有一点不稳定，表现着这个世界在死亡面前也是不变的。)
　　[公主在为孩子收拾着，看着孩子……
　　公主咏叹(女高音《孩子，我们怎么办?》)：
　　……晨光，如期到来……
　　花香夹带着鸟鸣，
　　温热的光啊，照在婴儿的脸上，
　　他沉睡的浅笑散发出乳香……
　　……可这世界多么无情，
　　在死亡的边缘，阳光竟不改一丝的温馨，
　　这和暖的光啊，在母亲的怀里，正把悲伤唤醒……
　　啊，孩子，安睡中你已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死亡的白布，正慢慢将我们覆盖……
　　孩子啊，我初生的孩子，安睡如花朵的婴儿。
　　死神将从我的怀中把你夺走，
　　留下孤单的母亲，面对黎明……
　　怎么办啊，孩子我们怎么办?
　　你细小的手抓紧我的身体，
　　我的心已经被揪疼。
　　孩子啊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黎明的光碰碎了你的香甜，
　　我们怎么度过这最终的一天……
　　(音乐壮阔而绝望。公主抱着孩子伤心悲痛)
　　[女仆原秋带程婴上。程婴背着个药箱，谦恭得有点唯唯诺诺。
　　原秋(女中音)：禀告公主，医生程婴按例入府巡诊……
　　[公主抱着怀中的婴儿，伤心不应。
　　[程婴重复仆人的话，内心怕有事，想说完就走。
　　程婴(男中音)：……禀告公主，草泽医生程婴代替府医前来巡诊……
　　公主：……走吧，你们走吧，请退下吧……走吧，请走吧!
　　[程婴如释重负，退着准备走……
　　公主：(看到了他的药箱)等等，啊请你等等!
　　[程婴站住不动，也不回头。
　　公主：你是医生?
　　程婴：医生程婴。
　　公主：治病救命?
　　程婴：……高贵的公主啊，我只是个草泽医生，尝过百草的滋味，倘若风寒到来，我会准备葛根和白姜为你祛寒，倘若伤了手臂，我会使用夹板和棕绳；有时邻家母牛难产，我也被拉去帮忙，我就是这样的一名医生，代替请假的府医前来巡诊……倘若公主安好，我将谦恭地退下……我将谦恭地退下。(行礼。)
　　公主：原秋。
　　原秋：原秋在。
　　公主：退下。
　　原秋：遵命。
　　[女仆原秋下，公主整理衣裙庄重待客。
　　公主：啊，尊贵的医者，我请求你，我请求你啊，救一个孩子的性命，他是赵家三百口最后的根，他是满门忠烈最后的火种，他的性命如游丝在风中孤悬。啊，尊贵的医者，我请求你，将他带出这就要焚毁的府地。我请求你……救赵家最后的一条命，(扯下脖子上的公主玉佩给了程婴)请收好吧，这块玉佩将是孩子的证明。
　　程婴：啊……公主请不要这样，请不要这样庄重……我只是一个草泽医生，在都城的街市上新盖了三间草房，昨天才打了一口涌出甜水的井，我家的公鸡刚刚会啼鸣……啊，我凭借医术养家糊口，我只想平静地活下去，尊贵的公主请你收回成命。
　　(公主、程婴二重唱)
　　公主：啊，尊贵的医者，我请求你，我请求你救一个孩子的命，他是赵家三百口最后的根，他是满门忠烈最后的火种，他的性命如游丝在风中孤悬。啊，尊贵的医者啊，我请求你……
　　程婴：我在都城的街市上新盖了三问草房，我昨天才打了一口涌出甜水的井，我家的公鸡刚刚会叫，我只是凭借医术养家糊口，我只想平静地活下去啊，尊贵的公主请你收回成命……
　　(最后公主“我请求你”一句冒出)
　　公主：我请求你，尊贵的医者!(公主向平民行礼。)
　　程婴：(咬牙……拒绝。)……公主，请收回成命!请你收回成命。
　　[公主绝望……
　　公主：这是最后的祈求，这是我对人世间最后的祈求啊，绝望地祈求……没有回应……什么也没有。
　　程婴：公主，我只是一个平民……请你收回成命……(重唱可反复)
　　[仆人原秋奔上…
　　仆人：禀告公主，屠岸贾已派大将韩厥将府门围住，飞鸟也难逃。
　　[公主静静地坐着。程婴很紧张……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公主镇静唱着，开始为婴儿重新打着襁褓……
　　公主：
　　孩子啊，我们将远行，
　　妈妈为你整理衣裳，
　　你的眉眼是那样平静，
　　你的一切将结束在初生。
　　这是怎样的悲哀啊，人世已不再让人留恋。
　　(把孩子放下，去后边更衣。)
　　你的一切将结束，你的一切将结束。
　　这是怎样的悲哀啊，人世已不再让人留恋……(走到屏风后去了)
　　[此时台上只有程婴和孩子，程婴有点平民的心态看着那孩子唱着……
　　程婴：这不是美好的一天，甚至平常的一天也算不上，出门时我的头皮抽动了一下，印证旁人的灾难牵到了身上……(对屏风)啊，尊贵的公主请允许我走吧，请允许我恭敬地退下，我已开始想那口有甜水的井了，我想回家去吃那新蒸的大麦，请让我走吧，一个平民向你告辞，向你告辞……(想慢慢退下)
　　[突然孩子惊哭的声音!
　　[程婴一声惊叫!
　　[台上呈现出了公主自缢的剪影……
　　[程婴想跑走又回来，看着死了的公主和留下的孩子，惊乱之后，一点点跪下……(音乐从强烈，到慌乱，到静的音乐片断)
　　程婴咏叹《我都做了些什么?》：
　　……我都做了些什么?
　　我都做了些什么……
　　细小的火焰经过我的手将要熄灭……
　　高贵的头颅低下时，我转过了身
　　三百人的血滴，敲不响你怀中的剑啊
　　面对婴儿的啼哭，你关闭了心
　　啊，公主啊
　　你高悬的绝望像刀一样把我割伤，
　　我一个软弱的人，面对忠义却选择了逃亡!
　　公主啊，请允许我抚着伤痛的心啊面对你高贵的身体，(改后定)
　　我要在你的面前许下诺言。
　　一个平民医生，
　　发誓要将这孤儿救出生天。
　　我要让一丝温热，
　　回暖这人世的冰……
　　哪怕熊熊的烈火烧灼我，
　　哪怕锋利的剑刺杀我。
　　孩子啊，你的一条命是我的十条命，
　　为你活，我情愿永不复生!
　　孩子啊，最后看一眼你的妈妈吧，
　　她的死像滔天大浪，将一个懦弱的人抽醒!
　　[程婴将孩子收进药箱，拿起玉佩背起药箱走。
　　
　　一幕二场
　　
　　[台最好可以很快地转到公主府大门口。
　　[有台阶通往公主府的大门。士兵们手执矛戈，顺着台阶零散或者S形弯曲地站下来。(一个人要想从这儿把一个婴儿带出去，那简直如登天)台阶下面是大将军韩厥站在前台。
　　[幕开。
　　士兵合唱：
　　啊呀，啊呀呀，啊呀，啊呀呀
　　威武，威武，威武，威武……(暂定或可变成一种声音)
　　太阳升高，夜幕褪去，
　　手中的矛戈，傲然站立，
　　冰冷的铠甲，慢慢变暖，
　　啊呀，啊呀呀，啊呀，啊呀呀
　　威武，威武，威武，威武……
　　台阶上的大门将要关闭。
　　天上的飞鸟请你绕行，
　　无辜的人啊，赶快逃命。
　　啊呀，啊呀呀，啊呀，啊呀呀
　　威武，威武，威武，威武……
　　(合唱节奏部分可不停，韩厥加入)
　　韩厥：没有人能带着赵氏孤儿离开，甚至逃亡的念头也没有缝隙。(合唱“啊呀，威武……”一直跟着)屠大人的圣命无法改变，赵家的火焰就要熄灭……
　　[无辜的府中的仆人，慌乱地从台阶上府门中涌出……
　　仆人合唱：我们只是府中的仆人，请让我们出去，我们只是府中的仆人，请让我们出去。
　　韩厥与士兵合唱：你们可有夹带，你们可有夹带……
　　仆人合唱：我们只是府中的仆人，请让我们出去，我们只身一人，我们只想逃命……
　　[士兵们合唱“你们可有夹带”如撞钟一样，人群慌乱中冲下去四散。
　　士兵合唱：你们可有夹带，你们可有夹带，无辜的人啊，小心你们的性命。你们可有夹带，你们可有夹带，无辜的人啊，小心你们的性命!
　　[程婴背着药箱在府门口出现，一看这情景吓坏了。
　　程婴：……啊，这可怎么行啊，回去也没路……上天啊，倘若你不绝赵家的根，此时，现在，就在这一刻，不要让婴儿哭吧!让我平安把他带出去啊，赵家三百口的灵魂啊，此时，现在，就在这一刻，不要让这个孤儿哭吧!保佑我平安把他带出去。(士兵的“你们可有夹带”一直跟着，时而小声，时而大声威严……程婴一个人表演)
　　[程婴从S形的人缝中往下走，调侃着假作镇静，带身段从上往下走，像是在回答“你们可有夹带”……
　　程婴：没有，没有，什么也没有，我是一个医生，名叫程婴。我只有一些草药，苍耳或柏子，蒹葭或菟丝；啊，对了，还有这株忘忧草，可以治你日夜的相思，当归能生血啊，苍术治气郁，还有杜仲的皮啊可以治你的腰疼，我是一个医生，名叫程婴，只有一些草药……兄弟让开吧，让一个医生走吧，还有一位难产的妇女在等着我，她的夫君此时心焦如焚……
　　[程婴在台阶上为掩盖紧张，上上下下连演带嬉笑地跑着，士兵们的合唱显出了紧张，庄严，任他耍。
　　[程婴终于要跑出去了。
　　程婴：告辞了，辛苦的士兵，告辞了，梦魇一样的处境。啊，我走了，我走了，我在走着，我正在走……我走啊!(“啊”刚说出来，韩厥一声喊，把他吼住)
　　韩厥：站下!……活泼的医生，站下，忙碌的大夫你站下。
　　程婴：……啊……出了什么事情?(假装看别的地方)
　　韩厥：你是医生?
　　程婴：是。
　　韩厥：你会治病?
　　程婴：……也治死过一些……没救的人……
　　韩厥：……我最近喉咙痛，请为我开个方子吧，医生。
　　程婴：啊!好，这个容易，柴胡六钱，甘草二钱，还有桔梗黄芪和莲心。(拿出一个方子)拿去吧，吃了就好，拿去吧，吃了就好。(着急要走)。
　　韩厥：我该付你诊费……
　　程婴：什么也不要，将军，现在有人难产，我急着出诊，什么也不要，啊，将军，(走)有人难产，啊你很快就好了，很快……(语无伦次)
　　韩厥：谢谢。
　　程婴：不不不不谢……
　　[程婴飞快想走，突然药箱子的绳子断了，程婴一把抓住，程婴吓得回头看……
　　[韩厥此时正在看着他和他的药箱子。
　　程婴：(想遮过去)……啊，我忘了，你该在药方中加上一味防风，早晚的湿气大，你的铠甲又冷，加上一味防风吧，再加上一味防风……
　　[韩厥注意着药箱，已然走了过来……
　　韩厥：打开!
　　程婴：什么?
　　韩厥：打开!
　　程婴：……这里只有草药，没有……夹带(还没说完，药箱被夺走，韩厥走到一边打开了)
　　韩厥：(看见了婴儿)婴儿……熟睡的婴儿，多么的宁静，药箱中熟睡的婴儿，死一样的宁静……程婴，你一个草泽医生为什么要管这天大的事情(抽剑)!
　　[程婴觉得完全失败了，很沮丧，准备赴死……(上边有点谐趣此时要庄重了。悲凉的庄重)
　　程婴：……请不要问了吧，被冰冷的铠甲包裹的将军，
　　请你不要问了吧。
　　如果我的死能救下这个婴儿，我向你施礼，
　　如果你不想放过赵家的遗孤，就将剑刺向我吧。
　　让我的鲜血溅向这冰冷的人世……
　　将军抽出你的剑吧，如果你还有力量举起它，请先杀死我吧，
　　然后对准这婴儿，用你的剑来书写罪恶，
　　如果要问一个平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我只能说，
　　我曾在他高贵母亲的尸骨前许下诺言!
　　韩厥：(惊)……公主已死?(拿起箱子里的玉佩看着。有些惊讶。)
　　程婴：为了孩子……(跪下引颈)
　　[韩厥看着那个玉佩，思想着……
　　韩厥：……啊，一个平民在我面前求死……
　　他背负赵家最终的根苗赴汤蹈火，
　　他背着必死的孤儿从刀枪的荆棘中走过……
　　一个平民啊，草泽医生，你绝望中的诺言让我羞愧；
　　让追杀孤儿的武士羞愧……
　　剑啊，追随我驰骋疆场的剑啊，此时你已沉重得举不起来……
　　啊，你虫蛭一样细小的平民，让一个武士无地自容，
　　请起来吧，我该赞美你，为你而歌，
　　请将孩子带走吧，将赵家的薪火带走!
　　(此时情况已然不对了。屠岸贾从大门出。韩厥急着唱)
　　快走!韩阙：这事不会再有人知道……屠岸贾：(从内向外唱着出)把大门关上
　　屠岸贾：快把所有的门关上，府中走失了赵氏孤儿……快把门关上，不要放走任何人……
　　韩厥：走吧……走吧，快快走吧，
　　(程婴走，屠岸贾冲了下来。)屠岸贾：韩将军，是谁救走了赵氏孤儿!韩厥：(对台前唱。)没有。屠岸贾：孤儿在哪儿?屠岸贾：孤儿在哪儿?!韩厥：(像是再次对程婴唱。)没有孤儿![屠岸贾冲过来时，韩厥一剑自刎而死[程婴奔下。
　　音乐强烈，灯光变化，屠岸贾看着死去的韩厥。
　　屠岸贾：……倘若三天中没有人交出赵氏孤儿，我就将全城的婴儿杀死!
　　(幕急落)
　　
　　二幕一场
　　
　　[程婴家。
　　[平民之家，祥和而安宁的音乐。
　　[程妻麦菽因家里来了客人，正快乐地忙着，旁边吊了一个小小的摇篮。程婴的孩子在里边睡着。晋国老臣公孙杵臼因退休后去了山间生活，进城来程婴家做客，带来了一些瓜蔬果菜，边喝着茶边与程妻说着日常的话。
　　公孙：这些瓜果都很新鲜，山问的泉水把它们浇灌，我每天看着日出日落，白云静静浮在窗前，归隐的生活真是美好……啊，麦菽，程婴去了哪里，他怎么还不回来?
　　程妻：他去了公主府，就该回来了。
　　公孙：你歇一歇吧，这山茶的清气已使我两腋生风。
　　程妻：家里刚掘出一口甜水井，甜美得像亲人一样贴心!
　　公孙：我已感到了你们的安宁与满足，水井和孩子都新鲜得发光。生活啊，在这狭小的屋子里是多么的温暖。
　　程妻：我觉得生活对我们实在有恩，三间新房和新掘的水井，还有这个初生的婴儿，和爱我的夫君。
　　(二重唱)
　　公孙：我已感到了你们的安宁与满足，水井和孩子都新鲜得发光。生活啊，在这狭小的屋子里是多么的温暖。
　　程妻：我觉得生活对我们实在有恩，三间新房和新掘的水井，还有这初生的婴儿，和爱我的夫君。
　　公孙／程妻：(二重唱)
　　生活啊，辽阔的生活，
　　倘若你不在那旋涡的中间，
　　没有权势也少有金钱，
　　那就站在边缘平静地观看，
　　满足的心会替代哀怨。
　　……生活啊，辽阔的生活，
　　有公鸡啼唱的黎明是多么响亮，
　　有初生的孩子是多么新鲜，
　　有甘甜的井水又是多么自在。
　　虽说在闹市啊，关门即深山。
　　[在那么平安和谐的对生活理解的重唱中，程婴背着药箱沮丧地上来。
　　公孙：程婴，你回来了……累了吧，怎么像个战败的兵?
　　程婴：公孙大人，你什么时候来的?(程妻下去端茶)
　　公孙：已然来了两个时辰。
　　程婴：啊?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公孙：我是闲人。
　　程婴：……你来时，可经过了街市?经过了那些观看布告的人群?
　　公孙：我知道屠岸贾三天内找不到赵氏孤儿，全城的婴儿都要处死!(程妻上来听见)
　　程妻：怎么会这样?
　　公孙：麦菽你不要担心。你不要担心啊，全城的孩子不止是一家……
　　程婴：……城门已关闭……没有谁能逃出去……
　　程妻：你是因为这才回来晚的吗?(赶快回去看摇篮)啊!我们的孩子……
　　[刚想抱……程婴药箱中的孩子哭了。
　　程婴：(想遮掩过去)啊我饿了，能吃饭了吗?
　　程妻：我听到了什么声音?
　　程婴：我，是我，我有些咳嗽……(咳)
　　程妻：像是一个孩子的哭声……
　　公孙：哪儿的孩子在哭……
　　[背过身，飞快地打开药箱，抱出孩子!公孙看见了。
　　[程妻向厨下走去。
　　程妻：……也许是幻觉……这时城里的孩子都在哭泣……
　　公孙：……麦菽，程婴累了一天，他饿了。(想帮着遮)
　　程妻：啊来了，就来了。
　　[程婴抱着的孩子又哭了……公孙都看在了眼里。惊。
　　[程妻回头。
　　程婴：啊!(没法躲了，直接过去)孩子哭了，请先喂喂他吧!请吧!(程婴要恭敬地把孩子送上)
　　[公孙完全看明白了，看程妻擦着手要回来接孩子，怕她认出来，一口气把灯吹熄了。
　　[黑暗中的静场，三个人心里都有了想法。
　　公孙：啊，哪儿来的风吹熄了灯?……一瞬间这屋子变得多么宁静……
　　(三重唱)
　　程妻：哪儿来的风啊，吹熄了灯……我该怎么问啊，我该怎么问?
　　程婴：哪儿来的风啊，吹熄了灯……我该怎么说啊，我该怎么说?
　　公孙：哪儿来的风啊，吹熄了灯……程婴带来了大事情，带来了大事情。
　　程妻：哪儿来的风啊，吹熄了灯……我该怎么问啊，我该怎么问?
　　程婴：哪儿来的风啊，吹熄了灯……我该怎么说啊，我该怎么说?
　　公孙：哪儿来的风啊，吹熄了灯……程婴带来了大事情，带来了大事情，带来了大事情。
　　程妻：都是一样的孩子，我该怎么问，我该怎么问啊?
　　程婴：麦菽啊，我的妻，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公孙：程婴，你带来了大事情，带来了大事情。
　　程妻：都是一样的孩子，满城的孩子和赵氏孤儿，我该怎么问，我该怎么问啊?
　　程婴：麦菽啊，我的妻，满城的孩子和赵氏孤儿，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公孙：程婴，你带来了大事情，带来了大事情。带来了大事情。
　　[伤感的强烈中静下来，三人不再说话……
　　程妻坐下奶着孩子，唱《摇篮曲》：
　　有许多车子在路上走……
　　一驾车子的马儿，白色额头。
　　他跑着来看我的小宝啊，
　　白色的额头，远远地招手。
　　有许多车子在路上走……
　　一驾车子的马儿，白色额头。
　　他跑着来看我的小宝啊，
　　白色的额头，谁能挽留。
　　有许多车子在路上走……
　　一驾车子的马儿，白色额头。
　　他跑着来看我的小宝啊，
　　白色的额头，要把谁带走。
　　(这段摇篮曲想告诉观众，程妻已然知道了。但没有办法了。是伤感的调子完全是独唱。)
　　[程妻抱着孩子伤心。
　　程婴：麦菽啊，我的麦菽，请你把孩子抱进去吧……我想与公孙大人说句话。请你把孩子抱进去吧，抱进去吧……
　　[程妻抱孩子伤心下……
　　公孙：……她已经知道了……
　　程婴：她的心比我的痛。
　　公孙：现在全城的婴儿将为那赵氏孤儿去死!你该怎么办?
　　程婴：……公孙大人，我已想好，我请求你，去屠岸贾那儿将我告发，就说程婴藏匿了赵氏孤儿。(抱起自己的孩子)我将与赵氏孤儿一起去死!
　　公孙：你抱的是自己的孩子。
　　程婴：……是赵氏孤儿!公孙大人啊，请去告发我吧，快快去告发我吧，这是救全城孩子和赵氏孤儿两全的办法。
　　公孙：(思想着唱出)……他想好了要去死，他已想好了要抱着自己的孩子去死，程婴啊……你一个平民，一个向往生活的平民，我敬佩你……请把孩子给我，把孩子交给我……我已老了，让我去吧，让我为赵氏孤儿和全城的婴儿去吧，我已老了……(抱过孩子开始走，两个人的表演开始换景)
　　程婴：啊不，我怎能让你去死。
　　公孙：让我去，我已老了!
　　程婴：不，你是臣子我是平民，我活着也无力保护赵氏孤儿……
　　公孙：不要再争了，程婴你想以死来逃脱诺言吗?(程婴：不)我问你献出生命与抚养孤儿，哪个更难?!
　　程婴：……活着抚养孤儿更难!
　　公孙：好，让我选择容易的吧，把难的留给你!去告发我吧，程婴，就说晋国的老臣公孙杵臼藏匿了赵氏孤儿，去告发我吧，让杀人的刀从满城婴儿的头上拿开，架在我已垂老的颈上!我老了，让我选择容易的吧，让赵氏孤儿活下去，让天下正义的薪火不熄，忠义的心不死!去告发我吧，让邪恶杀死我……让我向着奸臣的脸上唾弃。
　　[公孙在唱这段的过程中，带着景换，程婴抱着孩子跟，边唱边进入二幕二场。
　　
　　二幕二场
　　
　　(紧接着上边戏)
　　[……公孙唱完最后一句把口水唾在屠岸贾的脸上……音乐强烈，挨了口水的屠岸贾一剑将公孙杀死，然后抢过婴儿摔下高台。
　　(音乐大恸)
　　[程婴瘫倒。
　　合唱：啊!啊……(合唱一步一步地紧着铺开)
　　合唱：啊，程婴，他出卖了自家的主公，他告发了自己的朋友，啊，程婴，程婴，一个草泽医生，他出卖了赵氏孤儿，他告发了自己的朋友，他背叛连着背叛，为的是卖主求荣……
　　屠岸贾：程婴，你在哭?你……
　　程婴：……我在哭!
　　屠岸贾：你出卖了朋友。
　　程婴：……为了活命……
　　屠岸贾：你交出了孤儿。
　　程婴：为了活命。
　　屠岸贾：你出卖了赵家最后的希望……
　　程婴：为了活命……
　　屠岸贾：哈哈哈哈，多好的理由!人生还有比这更好的理由吗?
　　合唱：啊，卑鄙之徒，卖主求生。卑鄙之徒，出卖忠义，啊，这个卑鄙之徒!将他打人地狱，打入地狱，永不超生!啊，卑鄙之徒，卖主求生。卑鄙之徒，出卖忠义，啊，这个卑鄙之徒!将他打入地狱，打入地狱，永不超生!永不超生!
　　[程婴悲伤地跪在台中间。被人唾骂着。
　　屠岸贾：我要让委琐更加委琐，让专横更加专横!程婴!我要亲手将你的婴儿抚养长大，奖赏你今天的告发!
　　程婴：啊不!不!
　　[后台剪影，士兵从程妻手中抢走婴儿……
　　[屠岸贾拿着刚杀过公孙的剑对着他!
　　屠岸贾：我要养大你的孩子，来奖赏你。(其实是反话。)
　　程婴：不!!啊不!!
　　(强大音乐中落幕)
　　(中场休息)
　　
　　三幕一场
　　
　　字幕：十八年后
　　[集市。(当年是以物易物的交易，所以市场的买卖更像是走来走去换东西……兽皮、果蔬、米麦、布匹、束倚、柴火、盐巴、猎物、采来的蔬菜等等，都是以必要的东西换必要的东西)
　　集市合唱：
　　我从水泽，采来了荇菜；
　　我从山岩，抓到了小羊；
　　我们交易，怀抱愿望，
　　简单的物品铺在了地上。
　　柔软的兽皮依然光滑，
　　还有盐巴，还有肉干，还有麻鞋，还有布匹。
　　黄麻苎麻，薇菜荇菜，
　　葛根苦啊，荠菜满山!
　　我们生活，拼命劳作；
　　大地水泽，供养生命；
　　恩赐食物是上天神灵，
　　抚养我们是父母亲人，
　　我们采桑还有织布，
　　还有种菜，还有种麦，还有抓鱼晒成鱼干。
　　黄麻苎麻，薇菜荇菜，
　　葛根苦啊，荠菜满山!
　　[交易的人群走着，交易着，他们过着简单而自然的生活，交换着生活的必需品。
　　[高台上屠岸贾威严出，英武的赵武走在旁边……
　　赵武：义父，这集市多么热闹。
　　屠岸贾：百姓在交易。
　　赵武：义父，你说在我十八岁的日子要带我来看亲生父亲，集市上有这么多的人，他在哪儿?
　　屠岸贾：孩子啊，不要着急，他就要来了，你的亲生父亲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被人群淹没……
　　赵武：啊，他是什么样子?
　　屠岸贾：等等吧，他像被追赶的猎物一样让人兴奋，等等吧，十八年过去了，你就要见到他了……
　　(音乐变程婴主题)
　　[程婴上。依旧背着那个药箱子，已经破旧了……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边捡着菜皮，边喏喏地想从人群中悄然地走过去……他像个影子样一边走着一边唱着。
　　程婴咏叹《饥饿啊，饥饿》：
　　饥饿啊，饥饿，所有的食物都离我而去……
　　正午的太阳模糊在心底，
　　这世界已薄成一片影子，
　　跟随着心中仅有的光。
　　啊!十八年守在人世看着孤儿在狼的怀里长大。
　　等待时机啊牙齿已一颗颗脱落。
　　等待中我的力量将要耗尽，
　　可挣扎的心却不能摇摆……
　　我被箭矢穿透的心啊!不能摇摆!
　　一个背负诺言的人，他的生中有死，他的生中有死啊，
　　他只有在屈辱中求生!
　　[程婴刚唱完，人群发现了他……
　　合唱：看这个卖主求生的人，这个卑鄙之徒，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他是耻辱。
　　中年男子：他是活人的耻辱，是天地间的耻辱。呸!
　　中年女子：快啊!快啊，往他身上丢菜皮!
　　女声合唱：快啊!快啊!让雨点般的菜皮打在他脸上。快啊!快啊!向他吐口水吧，让肮脏的口水把他淹死!
　　合唱：快啊!快啊，往他身上丢菜皮吧!快啊!快啊!让雨点般的菜皮打在他脸上。快啊!快啊!向他吐口水吧，让肮脏的口水把他淹死!
　　老年男人：看这个卖主求生的人，这个卑鄙之徒……
　　合唱：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他是耻辱，是活人的耻辱，是天地间的耻辱。
　　(这段合唱，可以丰富点)
　　[程婴被唾骂着，躲避不开只有跪下……任人唾骂。
　　赵武：(看着)啊……这样的一个人，义父我看到的那个人，他是谁?
　　屠岸贾：看吧……他是你的父亲，是你亲生的父亲……看吧，这就是你要找的生父，如蝼蚁一般，人们甚至不屑于践踏，他的行径使天地暗淡，使仇人都觉得可耻，看吧，就是他，一个卖主求生的人，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程婴：啊，孩子，孩子，现在被叫做屠成的赵氏孤儿，啊，孩子……
　　赵武走近……
　　赵武：你是程婴?
　　程婴：……是。
　　赵武：你是我的父亲?
　　程婴：……是。
　　[赵武走到了程婴的面前看着……
　　赵武咏叹《你竟然是我的父亲》：
　　啊，你竟然是我的父亲……
　　褴褛包裹的行尸走肉……你是我的父亲?
　　阳光下腐烂的白骨，荒草覆盖的坟冢……
　　你竟然是我的父亲?!
　　让我日思夜想：
　　停在窗口久久不去的星辰；
　　呼喊着名字撞入怀中的飓风；
　　曾经在我的腮边(窃窃)私语的晨光，你会是我的父亲?
　　我亲生的父亲?一只在人间被驱赶着的蝼蚁?!
　　我青春的激情怎会流淌你的血!?
　　我热烈的呼唤怎么会有你的名，
　　你的黑影怎能遮盖我傲岸的身躯!
　　啊，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父亲，一个无耻之徒(上去踹一脚)
　　你怎么不去死!
　　(最后一句强烈震惊。伤感而委屈)
　　程婴：(伤心)啊!啊!冰冷的剑沾上最后的血，啊，凛冽的风吹断了悬崖上的藤，神灵啊，请帮助我吧，一个屈辱的人，我为什么还要在这世上偷生?!(真伤心了)
　　(二重唱)
　　屠岸贾：看吧，这就是你要找的亲生父亲……
　　赵武：告诉我，我的母亲在哪儿?告诉我，我的母亲她在哪儿?
　　屠岸贾：看吧，这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赵武：告诉我，我的母亲在哪儿?告诉我，我的母亲她在哪儿?(拔剑)
　　屠岸贾：看吧，这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程婴：啊，请不要这样对我……你的母亲在天上!你的母亲在天上!(最后一句冲出)
　　赵武：可你却活在人世!
　　程婴：啊，我，我我，孩子，收起你的剑吧，一个无法以死来表白的人，不能去死，啊神灵啊请帮帮我吧!帮助一个近于绝望的人啊!
　　(悲惨伤感音乐)
　　[追光打在后边高台一袭白衣的庄姬公主。
　　公主：
　　伤心的人……我在天上为你流泪，
　　我们在天上为你流泪啊，现在我才知道死是多么轻，
　　像飘飞的丝帛，远去无踪。
　　你苦难地坚守，铁一般坚硬。
　　啊，忠诚的义士，你是我残酷人生中温暖的部分，
　　我鼓荡的心啊，朝向你，我的心啊为你歌咏!
　　……赵武啊，我的骨肉，
　　收起你的剑，快把这个亲人扶起。
　　倘若生死两界可以托梦，我要把一切对你讲明。
　　程妻也是一身白衣剪影出。接着公孙杵臼，韩厥都出现了。
　　公主／程妻／公孙／韩厥：……赵武啊，我们的孩子，收起你的剑，快把这个亲人扶起。倘若生死两界可以托梦，我们要把一切对你讲明。
　　(以下是七重唱)
　　赵武：……我的母亲?她在哪儿，她在哪儿啊，我从没有见过面的母亲……
　　程婴：他们在天上，他们都在天上，看着你也看着我。
　　公主／程妻／公孙／韩厥：被仇敌像狼一样地养大的孩子啊，相信吧，相信吧。三百口的热血焐烫了大地，今天要焐热你冰冷的心。
　　屠岸贾：啊，你还没有感觉到屈辱吗?我们走。你还在等什么。
　　赵武：……我的母亲?她在哪儿，她在哪儿啊，我从没有见过面的母亲……
　　程婴：他们在天上，他们都在天上，看着你也看着我。
　　公主／程妻／公孙／韩厥：被仇敌像狼一样地养大的孩子啊，相信吧，相信吧。三百口的热血焐烫了大地，今天要焐热你冰冷的心。
　　屠岸贾：啊，你还没有感觉到屈辱吗?我们走。你还在等什么。
　　(突出两个人的唱)
　　赵武：我的母亲她在哪儿，她在哪儿啊……
　　程婴：他们都在天上……看着你，也看着我。
　　公主／程妻／公孙／韩厥：三百口的热血焐烫了大地，今天要焐热你冰冷的心。
　　赵武：……我的母亲?她为什么离我而去，母亲在哪儿……
　　公主／程妻／公孙／韩厥：孩子啊!你听，听这个老人叙说吧，他讲述的一切将把你唤醒。
　　程婴：他们在天上，他们都在天上，看着你也看着我。
　　屠岸贾：啊，我们走。你还在等什么。你还在等什么!
　　赵武：……我的母亲?她为什么离我而去，母亲在哪儿……
　　公主／程妻／公孙／韩厥：孩子啊!你听，你听，听这个老人叙说，你信，你信，你相信吧，他说的一切将把你唤醒!
　　程婴：他们在天上，他们都在天上，看着你也看着我。
　　屠岸贾：啊，我们走。你还在等什么。你还在等什么!
　　(突然程婴的声音冲出)
　　程婴：孩子，一个垂死的老人，请求你把这个药箱带回去……(全场静等着。但赵武不准备接。)这药箱藏着无数为你而死的命，拿去吧。
　　赵武：这是什么?
　　程婴：拿去。
　　赵武：我不能要。
　　屠岸贾：孩子我们走!
　　程婴：(一听屠叫他孩子，心急)等等……我以你死去的母亲的名义请求你，请到那穷街来找我吧……请你来吧……我将把一切讲明。
　　公主／程妻／公孙／韩厥：孩子啊请相信吧，忠义的灵魂在等你觉醒，听这个老人叙说，他讲述的一切将把你唤醒!
　　[赵武刚要应。
　　屠岸贾：孩子，走!
　　程婴：请你一定来吧，我将把一切讲明。
　　屠岸贾：我们走吧。我们走!
　　赵武：(对程婴，对屠岸贾，像回答两个人)好吧……(走)
　　[屠岸贾和赵武走了。
　　程婴：啊来吧，一定来吧，(下边一句可是五个人的合唱)请一定来吧。
　　程婴／公主／程妻／公孙／韩厥：上天啊，让无尽的暗夜，透出些光明!
　　(伤感浓烈的音乐中结束)
　　
　　三幕二场
　　
　　[程婴的家。与前一幕比已然破败不堪了。
　　[穿着一身白袍的赵武背对观众坐在台中央。
　　[药箱和连环画已摊开了。
　　[程婴在右边坐着面对着观众，两个人一背一正都静坐着。(显然故事讲过了，一切已知道。)
　　[天幕上风云际会。
　　[音乐有点纠结，不重，轻，不和谐，像人内心的翻搅(注：这一段音乐可以表明原来所发生的事情，用音乐讲一遍，赵武已然明白了)
　　赵武：……长者……尊敬的长者，我怎样才能相信你讲的一切……?
　　程婴：(从怀里拿出玉佩，奉给赵武)啊……这是你母亲留下的玉佩……它将把一切证明……(咳着)
　　赵武：(拿起看着)……高贵的玉石，王族的图腾……
　　程婴：母亲的苦难和伤痛……
　　赵武：……高贵的玉石，王族的图腾……还有……母亲的名姓……即使没有这玉佩，我已在悲苦中感受到了真情，只是，我将怎样面对?……我将怎样面对昨天的义父，今天的仇敌……我将怎样面对这天翻地覆的情景，啊，谁能给我力量啊，谁能给我力量，让一个少年面对这暴风雨的荡涤，让一个少年面对这不共戴天的冤仇……
　　[霹雳声，大雨。
　　[披着蓑衣的卫兵上。
　　卫兵甲：公子，屠大人已两次派人来催……若再不去，他亲自来。
　　卫兵丁：公子，宫中已乱，晋王已更换，请你速回。
　　赵武：……你们下去吧。
　　程婴：(站了起来)孩子，你不能回去!
　　赵武：我该怎么办?
　　程婴：孩子拔出剑来吧，让上天看到最后的审判……啊天道啊，天道，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十八年后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程婴高兴得有点手足无措。说完要出门的样子。
　　赵武：长者你要去哪儿?
　　程婴：孩子，是时候了，我要去街上，告诉将士们，庄姬公主的儿子没有死，赵氏孤儿还活着，(咳)我要去呼喊……我去请求他们来帮助你……孩子啊答应我，不要回去，答应我!
　　赵武：我答应!
　　程婴：……不要回去，答应我……不要回去……(垂手而行)
　　[程婴挣扎着走……
　　赵武：啊，等等……啊长者啊请等一等，这是最后的时刻了。让我向你深深施礼，尊敬的长者……你是我的父亲，你就是我苦难的父亲。(伤心跪下)
　　程婴：啊父亲，他在叫我父亲，多么亲切，多么震人魂魄，孩子，起来吧，孩子，死去英灵的孩子……答应我吧，不要回去，不要回去，还有你不能死!也不能失败!你不能轻易地死!答应我。
　　程婴：答应我，答应我，答应我……
　　赵武：啊，把玉佩给他们看吧这是最好的证明。(交给程婴玉佩)
　　程婴：答应我，答应我，答应我。
　　赵武：把玉佩给他们看吧这是最好的证明。
　　[程婴举着玉佩蹒跚下。
　　[雷闪交加……
　　[落下的暴雨声像十八年前三百余口流淌的鲜血声，又像是要来洗涤这个世界……
　　赵武有些心神不定的，此时天幕出现的风云更烈。
　　赵武咏叹《雨越下越猛》：
　　雨越下越猛，我的心被闪电划破，
　　大雨穿透深埋的仇恨，
　　三百冤魂的叫声，扼住了我的咽喉……
　　初生的人，他初生的襁褓在风雨中，
　　初生的人，他的初生的睡梦布满剑影。
　　倘若这一切都是真实。
　　十八年，多少人为你而死，
　　十八年，多少人为你挣扎前行，
　　恶狼的乳汁哺育了你啊，
　　仇人在欢笑中把你养成。
　　罂粟的美艳要将仇恨的血抹平啊，
　　这一切，像疾风暴雨冲刷我的心灵。
　　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亲人啊!给我力量，
　　让天火点燃这仇恨，
　　让我面对邪恶做最后的决战!
　　[在高音中，布景破裂，庞大的合唱队都穿着白衣，站满了舞台的四处……
　　大合唱：
　　孩子，风在为你鼓荡，
　　血在为你喷张，
　　这一切像掀翻世界的巨浪，
　　赵武啊，为正义你该把仇敌埋葬。
　　公主／程妻／公孙／韩厥：孩子啊请相信吧，忠义的灵魂在等你觉醒，听这个老人叙说，他讲述的一切将把你唤醒!
　　赵武：啊，英烈的血已在我的心鼓敲响，飞扬的剑啊，已然跳荡在手旁……
　　看啊，罪恶的仇人，他已来到面前……(站着不动。屠岸贾上场走近)
　　屠岸贾(上)：孩子，街上已乱，快跟我走。
　　赵武：……
　　屠岸贾(上)：孩子，街上已乱，时世已变。快跟我走。(边唱着，边看着破败的屋子)
　　赵武：把你的剑放下。
　　屠岸贾：……你在说什么?
　　赵武：啊，仇人啊，把剑放下，十八年前是你杀死了赵家三百?
　　[幕后合唱：庄姬公主的孩子没有死，赵氏孤儿还活着……庄姬公主的孩子没有死，赵氏孤儿还活着……)
　　[屠岸贾听着街上的声音。
　　赵武：十八年前是你杀死了赵家三百?
　　屠岸贾：你为什么要问这些!这是谁的家，程婴?!(看到药箱和画)
　　台上合唱：(三百灵魂的象征)回答!你回答!啊，罪恶的奸臣，你回答!
　　屠岸贾：……不错，是我杀死了赵家三百，还有那个婴儿!
　　赵武：啊，他已承认，他已承认，仇人，我再问你，是你逼死了庄姬公主，还有韩厥将军!
　　台上合唱：回答，你回答，啊，罪恶的奸臣，你回答!
　　屠岸贾：是我，但这一切与你无关!
　　赵武：仇敌啊，公孙先生被你刺死，你又摔死了无辜的孩子，全城的孩子得以逃脱，赵氏孤儿活出生天?
　　台上合唱：回答!你回答?啊，罪恶的奸臣，你回答!
　　屠岸贾：谁是赵氏孤儿?哪儿还有赵氏孤儿?快把你的剑收起来……收起来啊，你，一个平民的儿子，卖主求生败类的儿子，我亲手养育了你，我也可以亲手将你杀死!(拔剑刺，赵武躲)
　　魏绛带着街上的百姓和士兵上。
　　魏绛：奸臣；放下你的剑。国人已知道了实情。
　　合唱：赵氏孤儿还活着，晋王已换，十八年的天地要翻转。赵氏孤儿还活着，晋王已换，十八年的天地要翻转。
　　屠岸贾：赵氏孤儿，谁，你是赵家的根苗，啊我要杀了你!
　　[屠岸贾一剑刺向赵武，赵武退后提前一剑将屠岸贾刺中。
　　屠岸贾：你，你，你?
　　大合唱：他是赵氏孤儿!啊。他是赵氏孤儿!啊，他就是赵氏孤儿!
　　屠岸贾：赵氏孤儿?(伤重颓然)程婴……在哪?!程婴你在哪儿啊，程婴，你，你瞒过了我，瞒过了世人!程婴，你竟然得逞!
　　(大喊后倒地，音乐转)
　　全台大合唱：天行其道，恶债归还，屠岸贾已死，晋王已变。欢呼的百姓，拥戴着赵武，走向宫殿，啊欢呼啊庆贺，让我们抬起忠臣的后代走向宫殿，他像岩石上的小草活到了今天……啊!欢呼啊庆贺，让我们抬起忠臣的后代走向宫殿，忠义的灵魂不灭，终于等到了今天……
　　天行其道，恶债归还，屠岸贾已死，晋王已变。欢呼的百姓，拥戴着赵武，走向宫殿，啊欢呼啊庆贺，让我们抬起忠臣的后代走向宫殿，他像岩石上的小草活到了今天……啊!欢呼啊庆贺，让我们抬起忠臣的后代走向宫殿，忠义的灵魂不灭，终于等到了今天……
　　(唱着进后幕)
　　[众人拖下屠岸贾，拥戴着赵武下。
　　(合唱不停)
　　[人都走光了，合唱进入幕内。
　　[音乐中已然疲惫的程婴走进门。
　　[合唱声还在。越来越远。
　　[程婴走进来后关上门……很累的样子……合唱声还在。
　　程婴：
　　……他们唱着歌走向宫殿(咳)……
　　啊，他们唱着胜利的歌走向宫殿……
　　多么可惜……我已无力同行……
　　秋天深了……
　　仅有的柴草已不够温暖手脚……
　　身上的余热也在一点点耗尽……
　　……十八年，那一刻回到眼前，
　　公主的死和婴儿的啼哭，让一个平民许下了诺言。
　　啊石头碰出了火啊，火点燃了柴。
　　十八年，一个披着黑夜匍匐在地的人，终于等到了今天。
　　十八年啊一个平民的心啊战战兢兢，战战兢兢啊咬牙偷生。
　　我的亲人啊英灵啊，被我牵扯进来的无辜，在天上等待我的人……
　　此刻抓紧悬崖的手正慢慢松开，我终于可以去死了!
　　我终于可以坦荡如花朵一样向着你们飘飞，向着你们，飘飞，
　　……我鲜艳的影子啊向着你们飘飞啊升腾……升腾……飘飞。
　　(弱结束……)
　　[程婴慢慢坐。
　　(音乐跟着，合唱人声先弱出)
　　[所有演员上台：赵盾，公主，韩厥，公孙，程妻抱着婴儿都上……
　　(先是无伴奏，后是交响大合唱)
　　大合唱：
　　风……天上大风，
　　吹进人群，
　　风……天上大风，
　　吹向旷野。
　　风……天上大风，
　　吹遍了大地。
　　用力吹啊，
　　扬起长发，
　　用力吹啊，
　　掀起胸襟，
　　用力吹啊，
　　嘹亮歌喉。
　　风……天上大风，
　　吹进人群，
　　风……天上大风，
　　吹向旷野。
　　风……天上大风，
　　吹遍了大地。
　　扬起长发，
　　掀起胸襟，
　　嘹亮歌喉，
　　嘹亮你忠义的歌喉!
　　嘹亮你坚定的歌喉!
　　嘹亮你的歌喉!
　　嘹亮，嘹亮，嘹亮你高古的歌喉!
　　[程婴端坐。
　　[大合唱中全剧结束。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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