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在经济高速发展的今天,人的生存竞争日益激烈,甚至从孩子们一上幼儿园就开始了。许多家长在自己身上没有实现的理想,总希望在孩子们身上实现,给孩子们设计了多种多样的路,让,或者逼迫孩子去走。家长应该怎样培养教育孩子,使他们成长顺利,已经成为十分重要的问题。本期为您推荐《好妈妈胜过好老师》一书的节录精华,能够帮助您理智地选择培养孩子的方法。
不要捉弄孩子
捉弄孩子,是成人居高临下地利用孩子的幼稚,故意让孩子犯错误、哭泣和害怕。它的目的是逗大人高兴,给孩子带来的是羞辱、担忧和失落。
圆圆上幼儿园时,有一阶段我工作特别忙,就由她爸爸接送。她爸爸单位离幼儿园很近,幼儿园放学早,爸爸接上她还不到下班时间,就把她带回单位再呆一个小时才回家。
他办公室几个人当时都三十岁左右,大家处得很好,也很随意,经常互相开玩笑。有两个同事很喜欢和圆圆说话,但他们不是正常地和孩子说话,总是把她当个小动物一样捉弄。比如装出很凶恶的样子,强行要来抱孩子,孩子吓得直躲,他们则乐得哈哈笑起来;或者煞有介事地要圆圆喊他们“爷爷”,孩子不懂事,就叫了爷爷,逗得办公室的人都笑起来。我可以想象,当时圆圆一定从大家的表情中感觉到有什么地方错了,但又不知哪里错了,她一定很惶惑,很不安。再后来他们又让圆圆叫爷爷,圆圆不叫,他们就假装生气了,说你这个孩子不懂礼貌,弄得圆圆不知所措。
她爸爸也不喜欢别人那样逗圆圆玩,但也许是觉得这只是开玩笑,也许是因为对同事不好意思,就没去强行制止他们。
我开始并不知道这件事,孩子那么小也没有能力把她的不快讲给我。结果过一段时间后,我突然发现圆圆和外人打交道时流露出不自信,说话时不像以前那么大方了,经常是想说又拿不准,眼神一片犹疑躲闪,尤其是和陌生人打交道时。这让我有点着急,但一下子也找不到症结,就反省我们对孩子的教育出了什么问题,在生活中更留心让她多和别人打交道,培养她的自信。
有一天,圆圆和她爸爸从单位回来,我看出圆圆有哭过的痕迹,问怎么了。圆圆说:张叔叔说爸爸不要我了。说着又想哭。她爸爸解释说,他下班前到院长那里开个会,会议比原定时间稍长些,到下班了还没结束。那个张姓同事就对圆圆说:“你爸爸和妈妈不要你了,要把你送给我,我家有个儿子,正好没有小女孩,走吧,跟我回家吧。”说着就做出要拉圆圆走的样子。圆圆被吓坏了,大哭起来。这时,我才知道他们经常捉弄孩子。
我当时很生气,责怪先生不懂得保护孩子,气头上说要剥夺他接送孩子的权利。先生虽然对同事的做法也有些不满,但他不认为会给圆圆带来什么影响,觉得我把这件事看得太重了。我后来多次和他谈到这事,和他分析孩子的心理。他从事实中也看到了影响,圆圆有两次从睡梦中哭醒来,问她做了什么梦,都是说梦到爸爸从幼儿园接上她就不要她了,独自走了。大人的一个无聊的玩笑,给孩子带来多么深刻的恐惧啊。
她爸爸终于意识到这事对圆圆的影响,也非常懊悔。后来我尽量去接孩子,真的“剥夺”了先生接孩子的权利,主要是我不想让圆圆再见到她爸爸单位那两个人,不想唤起她的不快。她爸爸也真正注意这个问题了,偶尔因为我实在忙顾不上接孩子,他把孩子接回单位,也绝不允许同事再捉弄孩子。我和先生达成一个共识,就是宁得罪同事,绝不“得罪”孩子。当然,单位同事捉弄孩子并没有恶意,看家长不愿意,以后就不那样做了,所以也不存在“得罪”的问题。
“逗”孩子和“捉弄”孩子是两个不同的概念。“逗”孩子应该是以儿童的快乐为前提。经常是成人把自己降低到儿童的情趣中,以儿童能理解和接受的方式,制造出让儿童快乐的事件,其中包含着童心、快乐,甚至幽默和智慧。
我看到一位妈妈洗完一块床单晾起后,顺便和她两岁的小儿子玩一种叫“眊儿”的游戏。她和孩子分别站在床单两边,互相看不见,然后每喊一声“眊儿”,俩人就同时从床单左边或右边探头去看对方。孩子的目的是每次探头能和妈妈碰面,而妈妈的目的是每次探头都不让孩子看到。这样,妈妈有可能这一次刚刚从左边探了一次头,接下来的“眊儿”还是从左边探头;以孩子的判断,妈妈刚才从左边出来,这下该到右边了,就跑到右边,结果扑个空。这样可能来回扑几次空,到终于和妈妈碰上面了,孩子就会乐得大笑起来。尤其是妈妈使了小计策,刚从左边出来,又从左边出来,而孩子已学会判断,通过猜测,两次从同一边出来,连着脸对脸地和妈妈“眊儿”上了,孩子为自己的成就感兴奋不已。
捉弄孩子,则是成人居高临下地利用孩子的幼稚,故意让孩子犯错误、哭泣和害怕。它的目的是逗大人高兴,给孩子带来的是羞辱、担忧和失落。
例如大人手里拿一个准备给孩子的东西,却不痛快地给他,而是提条件,让孩子说一句甜言蜜语。如果孩子不想说,就做出要把东西拿走不给的样子,直到孩子说了,这才满意地把东西递给孩子。还有的大人以吓唬孩子取乐,看到小男孩,就做出要找把刀子割男孩的小鸡鸡之类的动作。或者看一个小女孩极喜欢她的布娃娃,就把布娃娃藏起来,说丢了或被别人拿走了,急得小女孩大哭,大人才拿出来。
成人觉得这很好玩,以为不过是逗孩子着急一下,哭一鼻子,一笑就没事了;其实这些行为都会给孩子心理上造成伤害。它对孩子来说毫无趣味,只会让孩子有不安和不被尊重的感觉,损伤孩子的自尊心,增加孩子的社交恐惧和对他人的不信任。所以凡遇到这类事情,家长要礼貌而坚决地制止。这不是小事,事关孩子的事情没小事,在大人眼里是小事,对于孩子来说却是大事。
我国现代著名教育家陈鹤琴先生就坚决反对捉弄孩子,他认为和孩子玩也是德行教育,经常被捉弄的孩子会出现品德方面的缺陷。例如大人经常用欺骗孩子的方法,弄得孩子着急,博得成人哈哈一笑,孩子就会慢慢养成不信任他人和说谎的毛病。
现在的都市生活中,上面那些捉弄孩子的具体做法可能不大用了,但人们捉弄孩子的思维方式还很普遍,孩子在很多场合下仍然是被捉弄的对象。这些捉弄行为表面上看已不那么粗俗,但它们与上面那些捉弄行为的野蛮性是相似的,都包含了对孩子的不尊重,和对儿童心理的不体谅。
2008年1月2日晚上我看到北京电视台有一个节目,邀请了来自河北的五胞胎,四女一男。这五名年龄只有四岁多的小家伙健康可爱,齐齐站在演播室中间,一点也不怯场,都是满脸兴奋的样子,他们一下就把我吸引住了,饶有兴味地坐下看节目。
主持人的第一个问题是“你们中谁最爱告状”。五个小孩子听了这个问题一脸迷惑,开始都不确定地乱指,后来有的人看别人指谁他也指谁,最后就统一到一个孩子身上,那个被确定为最爱告状的孩子一下显得无所适从,她肯定感觉到了自己不是个好角色,样子有些委屈,甚至害怕。
主持人第二个问题是“谁最爱打别人”。孩子们开始又是乱指,中间还有互相揭发,最后又统一到一个人身上,那个“最爱打人”的孩子一下子显得很难为情。
主持人第三个问题是“谁挨爸爸打最多”。孩子们仍是从犹犹豫豫的乱指,到最后统一在一个孩子身上,被指到的孩子立即变得不知如何是好,脸上是说不出的尴尬。
主持人和观众都被孩子们的样子逗乐了,没笑的只有这几个孩子。他们的关系已被挑拨,大庭广众之下被贴上某个坏标签,他们都不像刚上场那样轻松,变得紧张起来,有些不知所措了。
接下来,主持人拿上来一个非常漂亮的书包,说只有这一个书包,问孩子们给谁。孩子们明明都被这个书包吸引,他们看这书包的眼神充满了渴望,小小的心一定都很想得到这个书包。但是,他们刚才已有被贴上坏标签的经历,他们都想表现得好,就开始了互相推让,都说给别人,没有一个人敢说给自己。指来指去,最后决定给老大,老大拿到书包很高兴,其他几个孩子的失望是显而易见的;老大也许在一瞬间感到不妥,咬咬牙让给了老五,这倒有些出人意料。正当主持人夸奖她时,小姑娘一下哭了,万分失落和委屈。主持人故作惊讶地问她为什么要哭,孩子哭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那个爱说话的伶俐的老三打圆场说“她是觉得老五好,才哭了”。观众又一次被老三的“解释”逗笑了。
节目就这样一直弄到孩子们哭也哭了,虚假的话也说了,个个心里七上八下,主持人才拿上另外四个书包,孩子也终于破涕为笑。
这个节目的目的是什么,他们设计这些问题和环节的用意何在?实在搞不明白。我没再往下看,离开电视干别的去了。否则我郁闷得也想哭了。
写到这里,想起陶行知先生的一首诗,这首诗写得太好了,所有的成人在面对孩子时都应该牢记:
人人都说小孩小,
小孩人小心不小,
你若以为小孩小,
你比小孩还要小。
修得一支生花笔
“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是当下家庭教育的流行语,每个家长都这样想,每个家长都会这样说,但为什么孩子跑着跑着就落后了,为什么失望的家长总是大多数?就因为儿童教育中许多输赢概念被搞错了。按搞错的概念去做事,当然会把事情弄糟。
关于“妙笔生花”这个成语有个故事,说一个秀才梦到自己的毛笔头上盛开一朵莲花,梦醒后他就一下变得才情横溢,下笔如有神了。
成语反映了人们长期以来的一个愿望,也是很多人寻求解决的一个难题:如何能写出好文章。特别是当下许多中小学生,写作文是他们最头痛的事。假如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那这个办法一定是孩子们的“梦寐以求”。
我个人从事过十多年语文教学工作和多年的文字工作,也喜欢写作。我女儿圆圆的作文一直写得不错,在我的记忆中,她从小学开始,作文本上几乎没出现过病句,错别字也很少,成绩总是很好。尤其上高中后,她的作文经常被老师当作范文,推荐给同学们看。2007年高考时,圆圆的语文获得了140分的好成绩。据媒体报道,当年北京市文、理科近12万考生中,语文成绩达到140分以上的总共只有12人。她的作文肯定也获得了高分———这里面可能有运气的因素,但也能说明她的写作水平确实是不错的。
基于这些原因,经常有人问我,如何培养孩子的写作能力。而我总结多年来的经验,得出的却只有两个字:阅读。
我不喜欢给那些阅读经历尚浅的孩子们讲所谓的“写作技巧”。观摩过一些教师的“作文课”,总觉得那样的课不过是教师们自娱自乐的表演,对学生的写作没什么作用。人们把写作技巧这个事弄得太复杂了,总结出了那么多方法,一些完全不会写作的教师,竟然也能把“写作技巧”讲得头头是道———这也可以反过来证明这些“写作技巧”对学生没什么用处吧。
“美”和“简单”往往是同义语。学习写作也一样,最好的技巧应该是最简单的。阅读对写作来说,是最根本、最重要、最有效的“大技”;而抛开了阅读所讲的种种技巧,最多可以称为“小技”。有了大技,小技不请自来;没有大技,一切小技都没有实现的条件。
我一直重视圆圆的阅读。大约从她一岁左右就开始天天给她讲故事,也许她开始时听不懂,但她喜欢听,明亮的双眸入迷地盯着我的嘴或书,不哭不闹的。到她稍大一些,能听懂后,就不断地要求我给她讲故事,每个故事都要一遍又一遍地听。不管她要求讲多少次,我几乎从不拒绝。
每个婴幼儿都喜欢听故事,都喜欢看书。如果说有的孩子表现出不喜欢读书,不喜欢听故事,一定是由于家长没及时让他接触阅读,把最好的时机错过,孩子对阅读的兴趣被其他东西(当下主要是看电视)取代了———很多家长把这件事轻视得如同孩子不小心洒了碗饭一样,事实上这是非常大的损失。
“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是当下家庭教育的流行语,每个家长都这样想,每个家长都会这样说,但为什么孩子跑着跑着就落后了,为什么失望的家长总是大多数?就因为儿童教育中许多输赢概念被搞错了。按搞错的概念去做事,当然会把事情弄糟。
在儿童早期教育中,家长们更愿意看到那些立竿见影的效果。人们热衷于把孩子送进学前班提前去学拼音、学外语,热切期待孩子每次考试都能拿好成绩,热情地给孩子报许多个课外班,培养各种才艺,他们认为这就是在起跑线上领先一步了。
而早期阅读做没做,暂时看不出什么差异。从学前到小学毕业,甚至到初中,课外阅读少的同学如果只针对各种考试学习,常常表现出成绩方面的优越。这给不少家长带来幻觉,以为课外阅读可有可无,甚至认为它会影响学习,所以一般不会引起家长的注意。
事实上,不重视儿童阅读是早期教育中最糟糕的行为之一,从小的阅读差别才是重要的“输赢”差别。很少获得阅读熏陶的孩子,即使他们在小时候表现得聪明伶俐,成绩优良;但由于他们只储备了很少智力能源,往往从中学开始,他们就会表现出综合素质越来越平庸,学习上越来越力不从心的趋势。这方面的艰难和困惑可能会伴随他们一生。而那些阅读量大的孩子,他们一般来说不仅从小表现出聪慧,而且在学习上有很强的爆发力。就一个人一生的发展来说,他们从小奠定了良好的阅读基础和阅读兴趣,是真正赢在起跑线上的人。
具体到写作能力的培养,更是和阅读有直接的关系。没有阅读,就不可能有写作。
阅读不仅应该开始得早,而且应该读得足够多。
当前,国家通过语文课程标准规定小学生课外阅读文字总量不少于145万字,初中生不少于260万,高中生不少于150万。即到高中毕业,一个孩子的正常阅读量应该在500~600万字间———我感觉这是基于当前我国的实际情况给出的一个非常保守的标准———即便是这样,它也远远高于当下绝大多数学生的实际阅读量。
据一些调查数据显示,目前我国中小学生阅读量非常低,粗略估计平均阅读量应在国家出台标准的20%以下。
为什么这么低?一些文章分析说,这是由于高考造成功课压力太大,“阅读动力不足”。高考现在成了替罪羊,什么板子都往这里打。我认为根本原因是孩子的兴趣问题。高考为什么没让那些沉湎于游戏的孩子感觉功课压力大,从而对玩游戏“动力不足”?
中学生不爱阅读,这是做小学生时形成的问题,小学生不爱阅读,是因为学前和上学后家长和学校都没有用心调动他阅读的兴趣。
假如家长们能及早培养孩子对阅读的兴趣,让阅读像吃饭一样,成为孩子生活中非常自然地存在着的一部分,到高中毕业读几百万字就是件非常自然的事。一个喜欢读书的孩子,阅读对他来说哪里有“压力”,他从中体会的就是吃饭或玩游戏般的简单和享受,你不想让他读他都不情愿。
圆圆从小学二年级开始读长篇小说,此后一直未间断阅读。在离高考只有三四个月时间的寒假中,她仍然在繁忙的学习间隙中读了大约40万字的文学作品,这对她来说不是增加了负担,而是一种放松和补充。
粗略地算一下圆圆的阅读量,到高中毕业,应该有1500~2000万字。这对爱读书的孩子来说并不算多,许多喜爱阅读的孩子的阅读量甚至能几倍于这个量。
学习语言最重要的是建立语感。圆圆的作文本上为什么从来不出现病句,因为她已千万次地见识过流畅的句子,建立起了良好的语感,积累了丰富的词汇。语感好,词汇丰富,写出的句子自然没有毛病。
大量阅读赋予孩子的,不仅是正确的表述能力,还有创作才华。圆圆的作文经常闪现出令人惊叹的才气,我甚至会产生自叹弗如的感觉。她高一时偷偷写的小说有一次被我无意中看到,文笔的流畅和老到很让我吃惊。因为我一直以来看的都是她写在作文本上的东西,那毕竟只能叫习作,不能叫创作。我当时觉得,她如果将来想吃文字这碗饭,也是有可能的。并非圆圆有什么特别的天赋,别的孩子达到她这个阅读量,也会有良好的文笔。
我国语文教育长期以来总是做得很别扭。
教学从不敢跳出语文书的框框,教师和学生都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对课文和句子进行“肢解”。段落大意、中心思想之类老掉牙的教学方法尽管一再遭遇声讨,到现在仍然是中小学教学方法的主流。每本薄薄的语文书都要无端地占用孩子们整整一学期的时间,这实在是巨大的浪费。语文教师不重视学生的阅读,把本该最有趣的一门课做成最枯燥无味的课。我不止一次地听到孩子们说,他讨厌上语文课,更讨厌写作文。
我们的先辈,汉唐宋明清那些文人墨客,他们灿若星河的名字和作品形成了人类史上怎样的辉煌文化,可他们哪个人是通过花了多年的时间去分析别人文章的段落大意中心思想、学语法、改病句后学会写作的?传统被抛弃后,我们到底供奉起怎样的一个东西,并要它来统治一代又一代孩子们的语文学习!
几十年的事实其实已经证明,漠视课外阅读,想引导语感尚未成熟的中小学生,通过学习语法写出结构正确的句子,通过分析别人的词采写出漂亮的句子,这是在绕远路,在隔靴搔痒。可以肯定的是,在缺少课外阅读的前提下,语文书教不出学生的语文水平,作文课也不能教会学生写作文。
一条数学定理一旦被理解,就成为你自己的知识,可以马上应用,取得立竿见影的效果。写作是一种开放性的、千变万化的活动,外部知识转化为自己的能力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任何写作“技巧”在理解上都没有难度,都是容易的,但吸收是难的,应用更难。尽管现在中小学作文课被讲得花样百出,许多教师在讲课上确实是花了心思的,就课堂本身来说也没什么问题,甚至可以说有些课讲得很精彩,老师在修改学生作文上也不少下功夫。但如果没有学生大量的阅读作铺垫,这些活动就是把稻种撒进了沙漠,没什么意义。
对于写作技能还比较幼稚的人,尤其对于低年级学生,学习写作一定要首先回到阅读中。好的作品中本身就包含着高超的写作技巧,阅读过程就是学习写作技巧过程。书读得多了,写作技能自然会形成———古人早就总结出来了,“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通过阅读提高写作能力,表面上看这是个漫长的过程,实际上它是最经济、最有效、最省心的办法,是真正的“捷径”。
但最简单的事情往往最难做到,急功近利的心态让许多人失去判断力。很多家长一直不重视孩子的阅读,却又想让孩子在短时间内学会写作文———市场需求就这样形成了。
现在报纸杂志上不时看到能让孩子作文速成的广告宣传,什么“四维网格学习法”、“爆炸作文法”、“一周全拿下法”等。我见识过几个所谓的让孩子当场学会写作文的“能人”,他们采用一些现场调动技巧,引导学生搭起一些思路框架,以常规教学中惯用的强制性的手段推动学生填词造句,看起来效果真是不错,学生真的现场写出了一篇作文。可接下来呢,没有老师在旁边给搭架子,没有老师的强行引导,学生自己就不知所措了,既没词又没句,培训班结束后学生的水平还在原地踏步。
写作和做人一样,是个长期修炼的过程。采用一些蝇营狗苟的技巧,利用几天的功夫,绝不可能教会孩子们写作文。
前几天还有个“三天学会写作文”的工作人员给我打电话,我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得知我的情况的。他们知道我女儿圆圆语文高考成绩好,而我本人做过多年语文教师又会写作,就希望我去现身说法。我说对不起,我女儿三天学不会写作,她是用十几年来学习的。我教了十多年书,也没练出三天教会孩子们写作文的能耐来。
在这里我还特别想说的是,写作从来不仅仅是文字的事情,它更是思想认识上的事情。文字所到之处就是一个人的思考所到之处。阅读的意义不仅在于让孩子具有良好的语言文字能力,还在于它能丰富孩子的心灵世界,提高他们的认识水平。
一个从阅读中经历了古今中外各种社会生活,经历了漫XCViC8SHhuGAurC6Sui7gA==长历史发展,倾听了众多智慧语言,分享了无数思考成果的孩子,他不仅在思想上更成熟,在价值观上也更完善———这是做人的根本,也是为文的条件。
那些心灵苍白,思想空洞,没有成熟价值观的人,纵使有一肚子精彩词句,他也没能力摆弄出有灵魂的作品来。许多教师和家长都在批评孩子的作文“不深刻”,可文章中的“深刻”是一个人思想认识水平的刻度,如果孩子从未或很少从书籍中分享前人的社会生活经验、他人的思想成果,以他小小的年纪,有什么办法能“深刻”呢?
每一部书都可以让孩子从中经历一些东西,学到一些东西。杜威、陶行知等伟大的教育家都特别强调从生活中去学习。而每个人的生活都是有限的,不可能事事亲自参与,阅读实质上就构成了儿童对生活的参与性,构成他们经历上的丰富性。
凡古今中外那些流芳几代的经典作品,不论它的内容是什么,其中一定包含着真善美的东西。这些真善美影响着一个人的价值观和思维方式,当然也影响着一个人的写作。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会说什么样的话,你有怎样的思想意识,就会写出怎样的文字。
一个不阅读的人是蒙昧的,一个不阅读的家庭是无趣的,一个不阅读的民族是浅薄的。政府提倡素质教育,可现在一提及素质教育,人们总是想到琴棋书画类的“小技”,最恶俗的如用打高尔夫球培养“绅士风度”,用跳校园集体舞培养“艺术气质”。
为什么没有人想到推广普及阅读呢?可能是阅读不容易造势,不容易很快形成让人看得见的“成果”吧。教育部以语文课程标准的形式规定了中学生必读的30本中外名著,哪所学校把这当回事呢?有多少家长知道这回事呢?
无论从调查数据显示,还是从我们的常识来看,当前中小学校图书馆90%以上都是名存实亡的。也就是说孩子们几乎不可能从学校借到他们想要读的书。
孩子对于我们来说是唯一,他的成长不能等待,所以当下这个缺陷必须由家庭尽快弥补。家长们与其高兴了领孩子吃麦当劳,不如领着他去逛书店;与其用手机、随身听装备孩子,不如在他书桌上常放几本好书。特别是那些发愁孩子不会写作文,想花高价给孩子报速成班的家长,把那些钱用来给孩子买书吧!请花些心思,引导孩子发现阅读的乐趣,让他视阅读为一件和看电视、玩游戏一样有意思的事吧!
孩子的阅读就是最好的修炼过程,润物细无声地滋润着他的潜能,总有一天你会惊喜地发现,孩子手中的笔已不知在什么时候发芽,开出了芬芳的花朵。
“好阅读”与“坏阅读”
应该让儿童感觉到阅读是件有趣的事,除了有趣没有任何其他目的。恰是这种“没有任何其他目的”,才能让孩子喜爱这项活动。
儿童的语言中,事情总是充满“好”“坏”之分。我现在就借用他们的话语模式,谈一下儿童课外阅读中哪些做法是好的,值得提倡;哪些做法不好,要注意避免。请允许我以孩子的口吻,简单地把前一种称为“好阅读”,后一种称为“坏阅读”。
好阅读尽量用书面语,坏阅读抛开书面文字大量使用口语。
这一点是针对在孩子还不识字,由大人给孩子讲故事阶段的阅读而言的。
家长在给孩子讲故事时,担心孩子听不懂,就尽量用通俗的口语来讲。这样做不太好。正确的方法是,从一开始,就应该尽量使用标准的、词汇丰富的语言给孩子讲故事。尽早让孩子接触有情节有文字的图书,从你给他买了有文字说明的图书起,就要给孩子“读”故事,不要“讲”故事。这一点,在本书《让孩子识字不难》一文中有较为详细的说明,这里不再赘述。
好阅读要求快快读,坏阅读要求慢慢读。
在课外阅读上,一些家长和老师犯的最无聊的一个错误就是要求孩子慢慢读,一字一句地读。这是不对的。
衡量一个人的阅读能力高低有三个方面:理解、记忆、速度。这三方面相辅相成、互相促进。
速度是阅读能力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一字一字读的人阅读能力最低,一行一行的较好,能达到“一目十行”的最好。一目十行是个比喻,指人的阅读已达到一种非常熟练、自如的程度,阅读的视角宽,注意范围大,一次扫视可以从一行扩展到几行。
阅读必须达到一种半自动化的程度,阅读的内容才能被整体把握和吸收,才有利于理解和记忆。一字一字地读会阻碍这种半自动化状态的形成,所感知的阅读材料是零散和不完整的。
人的阅读速度既不是天生,也不是主观上想快就能快起来,且不可能用某种训练方法轻易获得。速度取决于阅读量,是在“量”的基础上自然生成的。儿童在这方面进步惊人,一个酷爱读书的小学生,他的阅读速度很快就会形成,且由于他们在阅读中想法单纯,急于知道后面的故事情节,所以速度常常超过那些同样酷爱读书的成年人。阅读量不相上下的孩子,他们的阅读速度大体相同。所以在提高阅读速度上,也不需要人为地去做什么,只要保证孩子有足够的阅读量就可以。
我女儿圆圆小学时就读完了金庸全部武侠小说,共十四部,大约三四十本。我只给她买了一套《倚天屠龙记》,其余的都是租来看。当时租金是每本书一天5角钱。她开始读得慢,很快就越读越快,在天天上学的情况下,每本书只需要1~1.5元,即2~3天就读完;到了假期,则每天读一本。我估算了一下,这个8岁的小孩子,她当时读一本20万字的小说,累计阅读时间大约只需要四五个小时。她的这个速度并非神奇,别的孩子读了那么多书,速度自然也会达到这么快。
在提高孩子阅读速度上,有一些细节要注意:
第一,不要让孩子低低地读出声来。
学校里会经常要求孩子们低声读课文,那只是读课文,不属于我们这里说的课外阅读范畴。课外阅读不应该出声。出声读,既不能很好地理解文章的意思,也不能增加速度,是一种不好的阅读方式。
第二,不要一遇到生字就要求孩子查字典。
孩子在初期阅读时,生字肯定不少,不停地查字典是对阅读的不断打扰,会破坏他的兴趣。孩子刚开始读篇幅较大的作品,原本就对自己的识字量底气不足,担心是否能读懂。家长倒是应鼓励孩子,有不认识的字没关系,只要能看懂就行。如果有些生字影响了理解,或者在作品中是关键字,可以问家长。这样让孩子觉得很便捷,阅读起来有轻松感。我见过有的家长明明认识那个字,却偏偏不告诉孩子,让孩子自己去查字典,可能是认为查字典可以让孩子记得更牢。这种做法没有意义,事实是大部分孩子在阅读过程中都不喜欢被什么事情打断。有些孩子喜欢查字典,当然也不要阻拦,重要的是尊重孩子自己的选择,让他能愉快顺利地阅读。
第三,可能的话,尽量租书看或借书看。
租书或借书可以促进孩子尽快把一本书看完。圆圆看全套的金庸武侠小说基本上都是租着看的,她为了省租金,就有意识地抓紧时间看,每本书最多借三天,到了假期一天一本。多借几天虽然多花不了几个钱,但1元钱左右就能读一本书,这种感觉很让她兴奋,这无意中也促进了她快速阅读的愿望。
好阅读在乎读了多少,坏阅读计较记住多少。
许多家长在孩子读完一本书后,总喜欢考察他“记住了多少”。
有位家长,也听取了别人的建议,同意让孩子看课外书。孩子刚读了第一本小说,家长就迫不及待地要孩子复述这个故事,背会其中的“优美段落”,要孩子在写作中用上小说中的一些词语和素材,甚至还要求孩子写读后感。到孩子读了第二本小说,她就责怪孩子把第一本小说中的故事情节和人物忘得差不多了,认为前一本书白读了。家长这样做简直是故意给孩子制造绊脚石。这反映了家长的两个问题,一是不理解阅读,二是功利心太切。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搞得孩子厌恶阅读。
当儿童面对一本书时,如果有人向他提出了识记的要求,他就会把注意力转移到识记上,而把阅读的兴趣放到次要的地位。一旦孩子意识到读完一本书后有那么多任务等着他,他就不会想再去读书。
破坏兴趣,就是在扼杀阅读。
应该让儿童感觉到阅读是件有趣的事,除了有趣没有任何其他目的。恰是这种“没有任何其他目的”,才能让孩子喜爱这项活动。
儿童阶段的阅读大多是童话和小说,孩子只要喜欢读,说明他已被书中的故事吸引,他和书中人物一起经历过种种事件,并最后一起迎来一个结局,这本书就在孩子的生命中留下了痕迹。具体内容根本不需要孩子专门去记忆,即使他把三个月前读的一本小说的主人公名字都忘记了,也不能说他白读了。
至于背诵作品中一些“文字优美的段落”,更是和学习语言没有必然的联系。如果段落真优美得打动了孩子,他自然会去模仿和记忆;如果“优美段落”是家长选定的,孩子不一定承认它优美,这样的背诵就没什么意义。阅读是一种润物无声的影响,在语言上也是这样。背会别人的段落不等于自己就能写出这样的段落,语言学习最重要的是形成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和风格,与其背诵一段孩子并不喜欢的文字,不如让他用这个时间多读一本书。
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中小学阶段的课外阅读差不多都属于“外行”阶段,孩子能看“热闹”就已很好,不经历这个阶段,也难以达到内行的阶段。家长和教师最好不要急于让孩子读了一本书就看到这个意义,体会出那个感想,记住多少东西。你对孩子看电视、玩游戏怀有怎样无功利的心态,就应该对他的阅读给出怎样无功利的言行。
阅读的功能在于“熏陶”而不是“搬运”。眼前可能看不出什么,但只要他读得足够多,丰厚底蕴迟早会在孩子身上显现出来。
事实是,家长越少对儿童提出不适当的记忆与背诵要求,儿童通过阅读掌握的知识越多。苏霍姆林斯基对此有深入研究,他发现,“人所掌握的知识的数量也取决于脑力劳动的情感色彩:如果跟书籍的精神交往对人是一种乐趣,并不以识记为目的,那么大量事物、真理和规律性就很容易进入他的意识”。①
好阅读读字,坏阅读读图。
有位家长说他的孩子整天都在读书,他给孩子的钱,孩子大多用来买书了,一套几十本,没几天就读完了,可他的孩子作文水平却很差,不知是怎么回事。
我问他孩子都读些什么书,他说基本上都是漫画书———难怪。
我对这位家长说,看漫画不叫读书,漫画不是书,漫画只是以书的形式出现的电视。你说你的孩子一直在“读书”,其实他一直在“看电视”。
当下社会正处于一个“读图”时代。所谓“读图”就是看漫画、电视或电脑等,是以图像为主的接受信息方式。读图时代的到来对传统的阅读形成冲击。一个60年代出生的孩子,从小生活在信息匮乏的环境中,到上了中学后偶然遇到一本书,他会如获至宝地去阅读,他阅读的兴趣可能就此建立;但一个90年代出生的孩子,从一出生就被各种信息刺激包围,如果他童年的大部分时间是在电视前度过,他对图像会更感兴趣,图像占据了他的输入渠道,建立阅读文字兴趣的最好时光错过了,以后很难对阅读产生兴趣。
现在患“电视痴迷症”的孩子太多了,这和家长的一些观念有关。一些家长虽然也希望孩子长大后是个爱读书的人,但并不在意儿童的早期阅读,把孩子的早期阅读看得可有可无。有的认为电视里也有知识,让小孩子多看电视也能长知识;有的认为孩子没识多少字之前,先看电视,等识字多了再读书;还有的认为孩子就应该活得自由自在的,只要写完了作业,他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他们不知道这是在错失良机,这种想法让孩子与一个好习惯失之交臂。这种损失多半会影响一生。
“读图”取代不了“读字”的作用。“读字”之所以优于“读图”,在于以下原因。
文字是一种抽象的语言符号,可以刺激儿童语言中枢的发展,并且这种符号与儿童将来学习中使用的符号是一回事,他们在阅读中接触得多了,到课程学习中对这种符号的使用就熟练而自如,这就是“读字”可以让一个孩子变得聪明的简单陈述。
而漫画、电视和电脑都是以图像来吸引人,尤其电视,这种刺激信号不需要任何转换和互动,孩子只需要坐在电视前被动接受即可。看电视当然也可以让孩子多知道一些事,但它的“读图”方式和被动接受性相对于阅读来说,在智力启蒙方面的作用微乎其微。学龄前儿童如果把许多时间都消磨在电视前,他的智力启蒙就受到损害。从进入小学开始,他的学习能力就会低于那些经常读书的孩子。
而且,习惯“读图”的孩子,已习惯被动接受,不习惯主动吸收,他在学习上也往往显现出意志力缺乏。台湾著名文化学者李敖用他一贯激烈的口气说“电视是批量生产傻瓜的机器”。
孩子“读字”的时间开始得越早越好。读书和识字量没有必然关系,和年级更没关系,随时都可以开始。儿童最早的阅读就是听家长讲故事,从父母给孩子讲,慢慢过渡到孩子自己看;从看简单的连环画,慢慢过渡到看文字作品;从内容浅显的童话,慢慢过渡到名著等等。只要去做,这些过渡都会非常自然到来。
儿童的天性都喜欢阅读,凡那些表现出不喜欢阅读的孩子,都是因为家长没有在合适的时机给他们提供合适的阅读环境。要么是家中很少买书,要么是买了书懒得给孩子讲,要么是整天用电视机哄孩子。总之,孩子从小与阅读是隔离的。
其实“读字”并不完全反对“读图”,这两种阅读完全可以在孩子的生活中共存。我的女儿圆圆也非常喜欢各种“读图”活动,她从小到大一直喜欢看动画片,上大学了还经常看,书架里有很多漫画书,但这些不影响她的“读字”活动。她对“读字”的兴趣早就稳定地形成,她知道如何按轻重缓急,按自己的需求分配阅读时间和阅读内容。
那些从小到大,把大部分业余时间用来“读图”而不是“读字”的孩子,他的阅读其实仍停留在初期阶段,阅读所带来的一系列智力成长也不可能实现。这种损失源于他早年生活中“读字”活动没有及时出现———这是个很大的遗憾。这样一个遗憾,难道不该归咎于家长和教师,乃至全社会对儿童阅读的轻视吗?
此外提醒家长们注意的是,让孩子读正版原著,不要读“缩写本”或“缩印本”。
“缩写本”指把名著进行大量删节,变成字数、内容和语言都比较简单的改编版。我认为这是把一只新鲜苹果做成果脯的行为,至少我在书店看到的几个所谓“儿童版”《三国演义》这类的书给我留下了这样的印象。建议给孩子选择知名度较高的出版社出的原版作品。
“缩印本”指总字数不减少,但把文字缩小,每页排得密密麻麻的那种书。这种书可能多半出自一些不知名的小出版社或盗版者之手。比如把一部《红楼梦》做成一本书。这样的书可能仅仅方便携带,但读起来很累,阅读感觉不好,容易使孩子厌倦;此外错别字可能也比较多。所以也不要给孩子读缩印本。
每个人都喜欢“好东西”,不喜欢“坏东西”,孩子更是把好与坏区分得势不两立,他们纯如一张白纸的生命底片上会留下怎样的痕迹,与他们成长中千万个细节的好坏有必然的联系。教育全在细节中,每个看似微小的“好”、“坏”细节,对孩子的影响都可能是巨大的。阅读对孩子的成长很重要,家长和教师要尽量给孩子提供“好阅读”,避免“坏阅读”,这也是你给孩子提供良好教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不看“有用”的书
不看“有用”的书,不是说不给孩子选好书,而是在选择中要以孩子的兴趣为核心要素,不以“有用”为选择标准。
有一位初一学生的家长,发愁自己的孩子不会写作文,问我怎么能让孩子学会写作文。
当我了解到她的孩子很少读课外书这个情况后,建议她在这方面加强,并给她推荐了两本小说。她给孩子买了这本书,孩子读了,很喜欢,读完了还要买其他小说来看。为此她给我打了电话,显得非常高兴。但过了一段时间,再见她时提到孩子阅读的事,她却又是一脸愁容,说现在孩子又不喜欢读课外书了,不知该怎么办。
原来她在孩子读完这两本小说后,就急忙给孩子买了一本中学生作文选。妈妈的理解是,读课外书是为了提高作文水平,光读小说有什么用,看看作文选,学学人家怎么写,才能学会写作文。可孩子不愿意读作文选。家长就给孩子提条件说:你读完作文选才可以再买其他书。孩子当时虽然答应了,但一直不愿读作文选,结果作文选一直在那里扔着,孩子现在也不再提说要买课外书了,刚刚起步的阅读就这样又一次搁浅了。
这位家长的做法真是让人感叹,她不理解小说的营养价值,也没意识到阅读是需要兴趣相伴的。她认为读小说不如读作文选“有用”。这种想法,好比是想给孩子补充维生素,却拿一盒腌制的果脯取代一筐新鲜苹果,大错特错了。
我一直不赞成学生们读作文选,所以也从不让圆圆读。她的课外阅读书籍大部分是小说,此外有传记、历史、随笔等。只是在高三时,为了把握高考作文写作要点,才读了一本“高考满分作文选”。圆圆高考作文取得了很好的成绩,也许与她研究过那些满分作文有一定的关系;但我在这里想强调的是,如果没有她十几年来持续不断的阅读,和业已形成的良好的文笔,高考前读多少本“满分作文选”也没用。
现在,不少家长不关注孩子的课外阅读,只是热衷于给孩子买作文选,订中小学生作文杂志。这是一个极大的认识误区。
我看过一些中小学生作文选和作文杂志,上面登的文章当然都还文理通顺,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能写出那样的文字已经不容易了。但它们写得再好,也不过是些学生的习作,无论从语言、思想还是可读性上,都非常稚气。这些东西只是习作,不是创作,除了老师或编辑,谁愿意看这些东西呢。
况且很多作文大人指导的痕迹太重,说些言不由衷的话,甚至有“文革”遗风,八股腔调。既不能在语言词汇上丰富孩子的见识,也不能在思想上引导孩子们的进步,反而教会孩子们在写作中说虚情假意的话。拿这些东西来给孩子读,他们怎么可能喜欢呢。
不少中小学生作文选的出台非常有意思。
三两个人,弄个书号,租间民房,然后以某个作文大赛组委会的名义向全国各地广发征文信函。凡投稿的基本上都能被选中,然后就告诉你作文已获几等奖,获奖作品将集结出版,每本多少钱,至少需要购买几本等。家长把钱寄过去以后,大部分确也能收到登有自己孩子作品的书,只是书很厚,里面的字排得又小又密,从目录来看,获奖的人非常多,找半天才能找到自己孩子的名字。这种作文选的质量可想而知。
如果说上面一种掏钱买发表的事在盛行一段时间后,已显得有些笨拙;下面一种新兴的掏钱买发表就显得比较高明,更容易忽悠得家长和教师动心。
我听一位小学老师对我讲了这样一件事。某国家级教育科研所向她所在的小学发出共同做课题的邀请。所谓“课题”内容,就是小学要征订至少500本该所办的一份杂志。这份杂志专门刊登小学生作文,全年12期,每本6元。教科所给每个合作学校的回报是,每年每所小学可在杂志上发两三篇学生的作文,或一个有关学校的彩色封面。合作校在合作期间可以邀请教科所的专家来学校进行讲座,费用另计。个别教师将来还有机会在教科所的“课题”上署名。杂志不发表非合作校学生的作文,也不对外公开发行(因为没有对外发行刊号)。
这能不能叫“课题”且不说,我们单从学生的角度上看看孩子们收获的是什么。
每个学生一年花72元买这本小学生作文选,每校至少得有500名孩子订阅,那么一所学校一年就要给这本杂志贡献至少3.6万元。然后只有2~3名学生有机会在这本并不公开发行的杂志上发表作品———这还不是最不合算的地方,最不合算的是,这样的杂志孩子们不会有兴趣去读它,72元钱购买来的基本上是一堆废纸。
这位老师感叹说,如果每个孩子用这个钱购买两本小说,然后把所有的书汇集到一起,各个班办个图书角,那是多么有价值啊。据那位老师了解,教科所这个“课题”不仅和小学合作,还和中学合作,合作单位还真不少。
我奇怪地问她,现在不是不允许向学生指派课外辅导资料吗,学校怎么可以组织学生订杂志呢?
这位老师说,学校确实不强迫,总是强调“自愿”。但老师们经不住学校负责人的动员,学生们经不住老师的动员,家长经不住孩子的要求;再加上“课题”、“教科所”这些招牌,一所千人以上的学校想纠集起500个订户很容易。
我能理解这位有良知的教师的忧虑。用读作文选或作文杂志取代日常阅读,是一种对阅读的误解,反映了人们对如何培养学生写作技能的浅薄认识。并非操作者都对此认识不清,社会各方都有自己的利益计算,急功近利可以让人变得既冷漠又盲目。可怜的只是孩子们,他们不光浪费了钱,更浪费了学习机会。
这位老师感叹说,不光是成人,孩子们现在也变得功利了。很多孩子不喜欢课外阅读,又想找到一个写作文的捷径,也以为看作文杂志就能提高作文水平,所以对订这份“国家级教科所”办的杂志很有热情。事实上经她观察,这些杂志到了孩子们手中,他们只是大略地翻一下,看看有没有本校的东西,至于内容,几乎没有人认真地去读。
孩子没有选择能力,这可以理解。“国家级教育科研所”的行为我们也管不着,但家长和教师有责任给孩子介绍一些好书。在阅读书目选择上,至少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一本好看的小说和一本作文选摆在面前,问一下自己爱看哪个,答案就出来了。
所以在这里我首先想强调的就是,作为常规阅读材料,作文选没有意义。
还有一种情况。有的家长虽然没买作文选,却只给孩子买散文精选、短篇小说集等。他们认为孩子小,功课紧,适合读篇幅较短的东西。每当我看到家长为孩子挑选诺贝尔奖获奖作者散文精选集之类的书,心里总是由不住怀疑,孩子看吗,尤其是小学阶段的孩子?
考虑到中小学生阅读的延续性和量的积淀,我认为应该重点读长篇小说。首先是小说比较吸引人,能让孩子们读进去;其次是长篇小说一本书讲一个大故事,能吸引孩子一口气读下去几十万字。中小学生对散文,尤其是翻译散文大多不感兴趣;而短篇小说讲得再精彩,读完了也最多只有1万字。孩子们可以一鼓作气地读完一个大故事,但很少有人能一篇接一篇地连续读20个小故事。经常读长篇小说,更容易养成孩子大量阅读的习惯。好的短篇作品可以给孩子推荐一些,但不要成为主力和唯一。
在读什么的问题上既要给孩子一些引导,也要尊重孩子的意愿,一个中心目的就是尽量调动孩子的阅读兴趣,先考虑有趣,再考虑有用。
我女儿圆圆最早读的长篇小说是金庸的武侠小说。我之所以当时建议她读金庸的书,因为金庸的小说悬念重重,情节有趣,能吸引人读下去;而且他的文字非常规范,笔法老练,读来感觉通俗流畅;里面充满爱恨分明的情感,符合儿童的审美心理;有一些爱情描写,但都有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纯洁和干净。所以我后来也向很多人建议,让孩子去读金庸吧。
其实我自己并不是金庸小说的爱好者,假如中学时代看到他的作品,可能会很喜欢,但我看到他的小说时已工作多年,阅读口味已不在这里了。后来读了两部,也只是为了带动圆圆的阅读。
圆圆一接触这些书,果然就被迷住了,用不到半年的时间一口气把金庸十四部武侠小说全部读完。我本来以为她读完这些书后应该读更好的书,就给她推荐几本名著,但发现她兴趣不大。
有一天我们在书店里看到卖《还珠格格》成套的书,她当时正热衷于看这个电视剧,眼睛一亮,就忍不住翻起来,发现里面情节和电视剧基本一样,有些兴奋,就买了一套,这样她就可以在电视剧播出之前了解到故事情节了。我记得那个书一套有很多本,她很快就看完了,因为她对这个故事太感兴趣了。到圣诞节,我又买了整套《还珠格格Ⅱ》作为礼物送给她,圆圆喜欢极了,又一口气把那么多本看完,而且不止看了一次。她经常会随手翻开哪一段,饶有兴趣地读上一会儿。
很多人在批琼瑶小说浅薄,批《还珠格格》没有“品位”,仿佛让孩子读这样的书就是给孩子指歪道。我是这样想的,有没有品位要看针对谁来说。琼瑶的作品确实不是黄钟大吕之作,但琼瑶的文字也非常规范、老到、干净,对于一个 8岁的小女孩来说,她喜欢可爱的小燕子,喜欢里面起伏有致的情节,这个书就是适合她的。至于“经典”,我相信只要她有足够的阅读基础,终有一天会对一些经典作品感兴趣。
我见过一位家长,她很注意孩子的阅读,从孩子在幼儿园时就开始讲安徒生童话,孩子上小学识字后让孩子读插图本的安徒生童话,孩子上初中后,她又买来了厚厚的一本纯文字的安徒生童话全集和诺贝尔奖获奖作家散文选。结果可想而知,孩子“不好好读课外书了”。
还有一位家长,他一考虑到孩子需要读些书,就直接买来《安娜卡列尼娜》《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结果是他也很直接地把孩子吓住了。
这些家长为孩子提供着“经典”,旁人对他们的选择可能也提不出什么批评。孩子们虽然不知道自己需要哪本书,但他们知道不需要哪本书,对于没有兴趣的东西,他们只有一个态度:拒绝。
所以,在给孩子选择阅读书目时,要了解孩子,然后再给出建议。不要完全用成人的眼光来挑选,更不要以“有没有用”来作为价值判断,要考虑的是孩子的接受水平、他的兴趣所在。
我还见过一位家长,她发现自己正在读初中的孩子爱读韩寒、郭敬明等一些少年成名的人的作品,大惊失色。其实她自己从没读过这些人的作品,不知为什么,就主观地认定这些作品不健康,没意思,总是阻拦孩子去读。结果因此和孩子常发生冲突,凡她推荐的书,孩子一概拒绝;凡她不让看的,孩子就要偷偷去看。
我的建议是,家长自己如果经常读书,心里十分清楚哪本书好,可以推荐给孩子;如果家长总能给孩子推荐一些让他也感到有兴趣的书,孩子其实是很愿意听取家长的指点的。但如果家长自己很少读书,就不要随便对孩子的阅读指手画脚,选择的主动权应交给孩子。
2000年教育部颁布的语文教学大纲规定出了中学生必读的30部名著,中外各15部。我不清楚近年有没有修改。这30部书都是经典之作,可以作为选择参考。但是否适合全部推荐给中学生,恐怕还需要斟酌,毕竟有些作品离当下孩子们的生活太远,而可读性又不是很强,也许它只是适合孩子们长大了再读。
真正适合孩子的东西他一定不会拒绝,他拒绝的,要么是作品本身不够好,要么是和他的阅读能力不匹配。
在这里提醒家长的是,一定要让孩子到正规的书店买书,不要在地摊或一些不三不四的小店里买,以防买到内容低俗的书刊。凡在正规书店里买到的,并且孩子感兴趣的图书,应该都是适合他看的。
即使对成人来说,持久的阅读兴趣也是来源于书籍的“有趣”而不是“有用”。
不看“有用”的书,不是说不给孩子选好书,而是在选择中要以孩子的兴趣为核心要素,不以“有用”为选择标准。
事实上“有趣”与“有用”并不对立,有趣的书往往也是有用的书。一本好小说对孩子写作的影响绝不亚于一本作文选,还要超过作文选。陶行知先生就曾建议把《红楼梦》当作语文教材来使用。所以,我在这里说“不读有用的书”是一种矫枉过正的说法,目的是强调关注“有趣”。只有“有趣”,才能让孩子实现阅读活动;只有实现了阅读活动,才能实现“有用”。
学“语文”不是学“语文课本”
如果不关注阅读,死抱着教材学语文,那么学生进入中学后就会越来越力不从心,到头来,在最关键的高考考场上,恐怕也难以获得好成绩。
前几年有一位叫李路珂的女孩一度被人们关注。她两次跳级,15岁就考上了清华,20岁攻读清华大学建筑学博士。当人们都用看待天才的目光看她时,她父亲却说,女儿并非智力超常,她与别人的区别只是在于:当别人的孩子正在拼命去读去背一些无关紧要的、最多只能供翻翻而已的文字(主要指语文课本)时,我在让孩子读《论语》《孟子》《古文观止》等经典作品。
李路珂的父亲坚持让女儿有大量的课外阅读,认为最好的少年时光应该去读经典作品。他对现在的学校语文教育很不满,认为“在无关紧要的文字上喋喋不休、浪费过多光阴只会毁掉人的一生”。由于他的这种想法与学校教育有矛盾,他让孩子休学三次,以便女儿能无拘无束地自由阅读。大量的课外阅读给李路珂带来了智力和学习上的飞跃,带来生命的早慧和成长的轻松。
李路珂父亲的做法可谓离经叛道,与当下很多教师和家长把语文课本奉为语文学习的圣经形成对比。由此不能不欣赏他的勇气和见识。
看过一本书叫《我们怎样学语文》,里面有当代七十多位知名科学家、文化学者、作家等撰写自己早年语文学习的经历,按作者们出生或求学的年代,全书从二三十年代到六七十年代分为四个部分。我从书中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凡50年代以前的学界泰斗们,他们对自己当年的语文学习全都充满温情的回忆。他们的语文学习内容,基本上都是中华文化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经典名章;他们几乎都遇到一个或几个学养丰厚的语文教师,从最初的语文学习中获得了完善的语言和思想的滋养;都肯定地认为早年的语文学习为他们一生的事业及做人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例如,有人问中国科学院院士杨叔子先生,为什么能成为院士,有什么个人因素。他回答说:“重要的因素之一,是人文文化,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中国语文起了重要的、直接或间接的作用。”②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七八十年代接受中小学语文教育的这些人,他们对自己所经历的语文教育充满批判,认为教材选编质量不高,教学方法陈腐,思想启蒙贫乏。而他们之所以后来“成才”,在于侥幸获得一些课外读物,正是这些课外读物成全了他们。③
当代著名作家毕飞宇是60年代出生的人,他上中小学的时间应该在七八十年代。他在《我所接受的语文教育》一文中说,“如果让我给我们这一代人所受的语文教育打分,我不会打‘零分’,因为它不是‘零分’,而是负数。我之所以这样说,一点都没有故作惊人的意思。我们在接受了小学、中学的语文教育后,不得不花上很大的力量再来一次自我教育和自我启蒙” 。④
他批评的是当时的语文教育。可时过境迁,这么多年了,我们的语文教育依然故我。这种糟糕状态,到现在尚未有结束的迹象。
从教材的编排看。现在小学语文大致还是采用先学拼音、生字,再学词汇、句子这样一个逻辑框架。
拼音真的需要放到语文学习的最前面吗?生字真的需要那样一个个独立地去学吗?
这里有一个貌似合理的逻辑推理:会读文章就得先认字,想认字就得学拼音———事实上,这个表面合理的逻辑并不符合儿童的认知顺序,逆反了人类学习语言文字的天性,颠倒了语言学习的顺序,充满反认知的内质。
语言文字本身就是一种工具,拼音更只是“工具的工具”———它就相当于二胡演奏员偶尔使用到的那块松香,可以让弓毛更润滑,却用不着在每个孩子初学二胡时就先去花费好长时间学习关于松香的知识———可这个“工具的工具”现在却变成了工具本身和目的本身,以至于居然有人提出中国文字以后要用“拼音”完全代替“汉字”。这样荒谬的想法不但被公然提出,竟然还引起讨论,真是不可思议!
同时我们还忘记儿童学习需要的是形象、有趣、整体感知等特点,一上学就把他们拉到枯燥而抽象的字母和生字上来,孩子们为此付出了痛苦的努力,却收获不到学习的快乐,他们花费了许多时间,只学到了很少的东西。
有一次看到华东交通大学母亲教育研究所的王东华先生说了这么句话,觉得说得很好。他说:我们的语文教育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是用教西方拼音文字的方法教中国的象形文字。在过去,一年的私塾教两千多字,现在把我们国家两千年优秀的识字教育抛弃了,孩子们到三年级都看不懂东西。
从语文教材的文本选择上看,平庸之作非常多,不少作品从思想性、趣味性到文字的精致性,都算不得上品,却进入了教材。
陶行知在七十多年前就批评说:“中国的教科书,不但没有把最好的文字收进去,并且用零碎的文字做中心,每课教几个字,传授一点零碎的知识。我们读《水浒》《红楼梦》《鲁滨逊漂流记》一类的小说时,读了第一节便想读第二节,甚至从早晨读到晚上,从夜晚读到天亮,要把它一口气看完才觉得痛快。以零碎文字做中心的教科书没有这种分量。”他把这种教科书比喻为“没有维他命的菜蔬”和“上等白米”,“吃了叫人害脚气病,寸步难行”。⑤
陶先生还说:“有人说,中国文人是蛀书虫。可是教科书连培养蛀书虫的力量也没有。蛀书虫为什么蛀书,因为书中有好吃的东西,使它吃了又要吃。吃教科书如同吃蜡,吃了一回,再不想吃第二回。”⑥陶先生在几十年前抨击的现象并未改善,且愈来愈烈。
当代著名作家孙郁曾做过一段时间中学教师,他从自己在70年代接受的语文教育和后来当教师的经历中,对语文教育深感失望。可到他的女儿长大上学了,他有一回翻女儿的课本,大吃一惊,他曾经教过的令他失望的篇章在女儿的教科书里比比皆是。⑦
著名学者、北大中文系教授钱理群先生评价说,我们语文教材的编选基本停留在20世纪60年代的水平。⑧这实在是一针见血。
从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