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4年,我再次见到了钟。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正在“走水”。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一惊,差点把水走到裤子上。
我们是大学室友,可关系并不好。两年同寝,说过的话不超过100句,且有70句是在互相辱骂对方。钟比我大一年级,比我早进宿舍两个月。第一次走进新宿舍时,钟正在打魔兽,旁边的书柜上贴着他手写的信条——为钟家之崛起而读书。
第二天清晨,我被床板有节奏的呻吟惊醒。睁眼一看,钟正拿着抹布,跪在床边,奋力地擦着我的床框。“你在干什么?”我惊呼。“每隔3天,就应该把宿舍擦一遍。”钟冷冷地答。
很快,我摸清了钟的上课规律。他不在的时候,我就带姑娘来宿舍看电影。钟似乎对此颇为不满。一天,他买了副插销,叮叮当当地安在门上,对我说:“以后再带女生来就把门锁上。”
我以为这样并无必要,依然和原来一样。有一次,钟下课回来,一进门看到我们在看电影,立刻摔门而去。
一天,我偶然从钟的日记里发现了他的情感经历:钟原来是一名同性恋!钟说,他十分痛苦,因为他深知自己肩负着钟家崛起的使命。从此,我对钟敬而远之,和他单独共处一室时就感到不自在。我并非歧视同性恋,只是一想到钟正在为自己的身份痛苦煎熬,就一阵难过。不知是否出于这一原因,我此后竟也很少带姑娘来宿舍看电影了。
我一度以为那个插销再无用处,但是我错了。一天,逃掉枯燥的语言学概论课,偷偷溜回宿舍,我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钟正和一个男生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看到我进来,他脸色极不自然,是秘密被发现后的羞愤和绝望。我拿了本小说,默默地退了出去,其实真想对钟说:“以后再带男生来就把门锁上。”
后来又有四五次,钟把门锁上了。当然,这是我的猜测。而我之所以知道又有四五次,是因为有洁癖的钟每次之后,都会在宿舍里喷上空气清新剂。
毕业后,我和钟失去了联系,直到4年后的这一天。他没有洗手,递给我一张名片。
“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钟扶了扶眼镜飘然而去,留下我一个人站在那儿,拿着名片,仔细玩味着他话中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