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时代的公义救赎

2011-12-29 00:00:00羽戈
中华儿女 2011年9期


  4月10日,周文彬发布微博称:“我可能要做出一个人生中艰难的决定,这个决定足以改变我的后半生,我也为此成为另类。”
  周文彬是安徽省亳州市利辛县国土资源局胡集中心所原所长,一个芝麻大的基层官员。他说的“艰难的决定”乃是指“到亳州市纪委自首并检举受贿人”。他另类在于,以微博为媒介,将自首与检举的全过程向公众直播。
  4月13日,风萧萧兮易水寒,周文彬踏上自首之路。亳州市纪委受理了他的举报,却举重若轻,将此淡化为“很正常地反映问题”。等他离开亳州市纪委,记者多次拨打其手机,始终无人接听。联系起此前他的预言,“无论如何我都不得善终”,看来早有思想准备。
  随后,反击战打响。利辛县国土资源局称,周文彬曾因生活问题被免去职务,他不服此决定,多次向上级反映而无果。亳州市纪委副书记程效光对媒体表示,周文彬的行为有“作秀”的成分,委婉一些的批评,则称周文彬的举措为“行为艺术”。
  作秀也好,行为艺术也罢,只是一个形式,就像一袭长满了虱子的华美的袍,里面包裹了千姿百态的鲜艳生命。周文彬如此抉择,近乎迫不得已。之前他数次举报,皆无功而返,无奈只能行此下策,事先高调张扬,背负作秀之恶名,拉上无以计数的公众陪绑,与他一同走入亳州市纪委的公堂,一来可以壮大此事的声势和影响力,二来,待他名声大了,他所检举的官员对他的打击报复行动也许会有所顾忌和收敛。作秀因此成为一种与公权力博弈的手段。
  有评论认为,在一个法治精神得不到基本保障的社会,每一起冲突最终都将沦为赤裸裸的权力博弈,沦为受害者与公权力锱铢必较的艰苦谈判。因为在权力之剑的残酷凌虐之下,所有的规则和程序必将支离破碎,法律就像沿街叫卖的白菜南瓜,被视为功利主义的筹码。绿豆一般的普通事件,只要经过渲染、炒作,扩大化、政治化,即可要挟政府,与之议价。在此语境之中,作秀并不是道德问题,而是在“政治菜市场”讨价还价之际,故意高扬的嗓门。
  说白了,作秀与举报,乃至与维权、与慈善的关系,不是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它们完全可以并行不悖。作一场举报的秀,重心应在举报,而非作秀。
  周文彬必须感谢他所置身的网络时代。倒不必说倒退五百年,五十年,就是倒退五年,他这场举报秀,恐怕断难践行。
  那时,中国还处于博客时代;如今,则高歌猛进,飞入微博时代。
  博客与BBS曾作为求助、揭黑的举报平台而风行一时,然而,相比微博,前者实如老牛破车。江湖有言,千破万破,唯“快”不破。微博的“快”,不仅指信息更新与传播的速度,还指向信息交流的最大化,以及声应气求的最公开化。公开与公正,某些时刻,可将一字之差变成一步之遥。
  试想,假如周文彬在新浪博客,而不是新浪微博,直播其自首与检举过程,能够激起多大的风浪?博客的意义,更多在于见证与记录;微博则以其标志性的互动精神,弥合了公众与当事人的空间距离,促成公众直接参与貌似遥不可及的新闻生产。当然,若能把这二者联系起来,以微博的便捷配合博客的厚重,犹如倚天剑撞击屠龙刀,政治吸星大法加上三尸脑神丸,则神功大成,无往而不利。
  微博时代的口号是“围观改变中国”。改变已经实实在在发生了,尽管我们不能担保,这改变只朝向光明的一面,而拒绝黑暗的一面;只朝向正义的一面,而拒绝混乱的一面。微博的使用者,从最初的媒体人与公共知识分子,扩展到高官与草民,扩展到广告商与像周文彬这样的举报者。若无微博,周文彬的举报之路必将是他前两年的悲剧延伸;借用他的话,正是微博直播,改变了他后半生的路向——且不说那是不是捷径——同时改变了传统的举报模式。如论者所言,微博自首是一场“围观时代”的自我救赎,我们只希望这不仅是周文彬个人的救赎,还是这个国家的公义救赎。
  责任编辑 张惠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