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记得的只是身体

2011-12-29 00:00:00暗香盈袖
人生与伴侣·共同关注 2011年35期


  星座说我5月有美丽的邂逅,我嗤之以鼻。在商店里卖裤子的老爸遇见卖衣服的老妈,那也是邂逅。
  然而,邂逅真来了。
  卖裤子的老爸在酒馆喝多了,又是摔盘子又是砸杯子,气哼哼的店主通知我过来接。
  扶着酒鬼打车是件困难的事,何况还是大半夜。一辆接一辆的出租车冷漠地呼啸而过。
  悲催的我,实在走不动了,索性将老爸放倒在地上,伸手站在马路中央。迎面一辆出租车硬生生停下,司机探出头问我们去哪里,回头,问后面的男士,顺路,拉他们可以吗?
  男士望了我一眼说,拉着吧。
  随即跳下车,弯腰抱起地上我的老爸,司机顺手打开车门。
  20分钟后,男士下车朝我一笑,匆匆而去。又过了20分钟,我也到了地方。
  刚要关车门,司机急忙递给我一个黑色的钱包说,小姐,你的包。说完,疾驰而去。
  接过包,我傻了。这个包一定是刚才那个男士落下的。可是,我一不知他姓甚名谁,二不知他手机号码。
  看看表,已经子夜12点,我还带着一个醉鬼,怎么找他还包?没办法,只好等到明天想办法了。
  早上,刚到诊所,护士就敲我办公室的门,说有人找我看病。一抬头,我们都愣住了找我看病的人就是丢钱包的关宇。
  两个人如果有一次邂逅,只能是巧合。有两次邂逅,才能是故事。
  关宇说他的身体一直都很棒,从不知点滴为何物。只是昨晚丢钱包事件让他一股无名火起,导致嗓子干痒痛。钱包里的钱无所谓,关键是一份合同,可以要了他的命。
  一年前,我就在关宇住的小区开了这家诊所,但彼此从无交集。
  我的诊所每天都人满为患。自从这月重金雇了两个医学院毕业的大学生后,我终于可以气定神闲地坐在电脑跟前打游戏。
  我让关宇张大嘴,细看,诊断为急性扁桃体发炎。小问题,打了几天点滴,好转。结账的时候,他推开我办公室的门,兴奋地说,李大夫也喜欢上网啊,赶紧加我的QQ,没事时咱们聊聊。
  那个晚上我真就没事,真就和他聊得热火朝天。谈他养的德国牧羊犬,谈我养的皇后鱼。突然就惺惺相惜。
  此后,一发不可收。虽是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依然唾沫四射地相见恨晚。
  一次关宇发出挑逗信号时,我戛然而止。关宇望梅止渴地说,你是一个好女人,你越这样,我越爱你。
  我匆忙下线。我怕这种爱像一滴水在阳光下蒸发。可是,又此地无银地每晚坐在电脑前等着看他火辣辣的表白。
  我心里告诫自己要高傲,要冷漠,要云淡风轻。可是,关宇不知如何修炼的,成精一样。说话有分寸,不多不少,刚刚撩到我心底最软的地方。我们用文字谈情,谈出身体的满汉全席,用键盘做爱,做出灵魂的世外桃源。
  当然,这些都是背着柯南的。虽然,我觉得柯南也是鬼鬼祟祟的。因为,手机一响他瞄一眼显示屏马上条件反射地冲进卫生间,几分钟后走出装作如释重负的样子,淡淡说,同事老刘。目光游移。
  我把柯南的反常说给关宇。他坚决地说,他一定有情况。偏偏还有你这个傻女子为他守身如玉。
  柯南当年也曾让我热血沸腾。只是三年,我们就麻木得左手摸右手了。他从前刻意回避的应酬,打滚一般扑来。即使偶尔回家吃饭,也是嗯,啊,好。似乎在打以字数算钱的电报,多一个字都肝疼。
  某一夜,柯南回家,醉成一摊泥。我从兜里掏出他寸步不离的手机。反复查看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灵光乍现,我打开电脑,进入网上营业厅,更改密码,他的手机马上收到确认短信。回复完毕,我看到长长的话费详单。每天每夜,他和同一个号码反复发短信,还有通话,最长时间竟达两个小时。
  我颤抖着用他的手机给那个号码发短信,宝贝,想你。宝贝,这是婚前柯南对我的称呼,我荒芜已久。
  手机响起欢快的短信提示音,乖,我也想你。
  我删掉短信,消灭作案记录。流着泪冲出家门,在宾馆门口,用那个女人的语气呼唤关宇,乖,我想你。
  我开脱自己,既然他柯南彩旗飘飘,我为什么死扛着红旗不倒?
  宝贝,舒服吗?关宇在网上色色地问。
  那夜后,我们不再用文字做爱,两具成年的身体焦渴地缠绕在一起。
  今天诊所很忙。我心虚地转移话题。
  关宇在点燃我的心灵后,不费吹灰之力点燃了我空旷许久的躯体。
  他的激情像炉火纯青的降龙十八掌,指尖挥舞,所到之处,落英缤纷。
  激情退去,我安慰自己,柯南这时也一定在另一张床上缠绵。
  可是,假若另一个女人像我一样发现关宇的秘密,会不会像我一样心碎?关宇揽我在怀,放肆地说,哪个男人像你家柯南那么笨。只要不捉奸在床,就算全世界都怀疑你红杏出墙,又能怎样?
  是的,又能怎样?就像我,证实了柯南的隐情又怎样?
  一日,关宇在网上急不可耐地告诉我,宝贝,速来,她出差了,要一个月才会回来。
  夜深人静,我偷偷潜入他家,墙上挂着他们的婚纱照,相片上的一对新人笑得无比灿烂。每个人在最初都是笑得这样灿烂,中途,是谁夺走了我们的灿烂?
  他的老婆很美,但无论怎样美,在男人的心里最美的永远是外面的那朵。
  我们像两尾鱼在暗礁里不知死活地纠缠。事后,他一只手打电话,另一只手不安分地在我白暂的脖子上游走,声音温柔地对他老婆说,老婆,我想你了。
  我不会吃醋,因为此时我的手机也响了,是柯南单位的号码。老婆,今晚不回去了。或许,这时柯南的怀里也躺着一个被别人称作老婆的女人吧。
  放下电话,关宇又重重压我在身下,柔声说,她是我的柴米油盐,你是我的风花雪月。
  讽刺的是,那些网上畅谈的默契没有了,所有诗词歌赋都是一场欢爱的前奏,高潮已过,结尾狼藉不堪。
  过去,也只是一场身体的赴约,心里的千山万壑,早已明日黄花。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只记得对方的身体?
  他似乎很疲惫,欢爱后倒头就睡。从前那个知趣幽默的关宇荡然无存,唯一和螵客不同的是,没有结账走人。
  疑惑丛生,我重新注册了一个QQ,名为拈花不笑,加关宇为好友。而同一时刻,他在我QQ上的头像是灰色的。
  客气的问候之后,我们又是灵魂相依、相见恨晚。恍惚间,我错觉地以为,键盘上飞舞的还是我和关宇。然而清醒地知道,不是。他的对话框闪烁的永远是那8个字,宝贝,我想你了,过来。
  我开始冷漠地拒绝,不再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比起肉体的缠绵,我更喜欢文字的欢爱,以另一个女人的身份,邪恶地偷笑着。
  再次赴约,新人拈花不笑同时下线。他在网上优哉游哉地打着麻将,我换好拖鞋,对他说,你去洗澡吧,我打几把。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还好,他的QQ没有下线,打开消息记录,他防的是老婆,在老婆回家之前,所有记录都完好保存。
  我囫囵吞枣地看了大概。除我之外,他QQ里至少还有六个人被他含情脉脉地称呼,乖,想你了,能过来吗'
  胃里惊涛骇浪。
  他披着浴巾进来,我冷笑地问,你真应该写点艳情日记,很快会红遍网络。
  他强词夺理地辩解,男人嘛,都这样,再说,这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大家都在玩游戏,何必当真?其实,我最喜欢的人还是你。
  我甩开他的怀抱,坐在出租车里漫无目的。
  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语气冷静。请问,柯南是你老公吗?请你速来鑫利洗浴中心。
  原来,柯南和情人在鑫利洗浴开房,赶上突击检查,情急之下,赤裸身体从窗台跳出,险些丧命。警察从他落在房间的手机里找到我的电话号码。
  我匆匆交了不菲的赎金把柯南捞出来。女子低着头,我没有看清她的脸,也不想看,一切就让它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吧。
  我把柯南带回我的诊所,让护士好好护理他。而我,决定从这荒诞的闹剧中退出,也许真正的爱情已是这样稀缺难觅,可是,我愿意用我的有生之年,热切而虔诚地等待。那时,也许我会忘了,我曾是那场游戏里的一个小丑。
  
  编辑 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