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鳌文学社专页

2011-12-29 00:00:00杨蓓芝等
中学生百科·小文艺 2011年1期


  巫婆说
  扬蓓芝
  
  很久以前,世界上只有巫婆。巫婆说,这个世界太寂寞。
  花长出来了,草冒出来了,河流中鱼在游动了,鸟在天空飞翔了,人类的眼睛看到了一切了。
  花在空中随风摆动,它们争着散发芬芳;草在土地贪婪地吸吮着阳光,它们争着生长;鱼的尾巴拼命摆呀摆呀,大海才是它们的家:鸟儿扑腾着翅膀,最广阔的天空是哪里呀?只有人的眼睛一直盯着巫婆。人对着巫婆笑了。笑,是巫婆从没有过的符号。然后,人拥有了巫婆拥有的一切。巫婆说,有了彼此,我们才不会寂寞。
  人拥有的第一个妻子,她叫巫婆。她的心底深埋寂寞,她将她拥有的一切给人分享,以此交换她不再寂寞的时光。
  不再寂寞。这个世界出现了太阳,太阳累了,于是有了月光,月光倦了,身旁闪起了星光。不再寂寞,这个世界有了光,有了温暖。
  第二个人出世了。
  第三个人出世了。
  世界变得热闹,甚至喧嚣,但这一切都在巫婆掌控之中。人的心里冒出酸泡,似乎认识到,有巫婆,人就没有自我。
  花还在继续开,红艳艳,黄灿灿,各种各样。草死在泥土中,来年依旧破土而出。鱼与乌儿开始了恋爱。
  很久很久以前,人自以为聪明地选择了巫婆,得到了巫婆的一切,唯独失去了自我。巫婆自以为换来的时光不再寂寞,结果却并非所愿。人自以为伟大与快乐,可微笑再没在人的脸上出现过。
  凭什么呀?我们不要依赖巫婆!我们要自己活着。人群中有了第一个不一样的声音,于是有了第二个,第三个……我们要消灭巫婆。
  巫婆哭了。巫婆说,人是世界上最虚伪的东西。深藏她心底的寂寞,原来从没有消失过。人得到了巫婆的一切,然后人却要消灭巫婆。
  巫婆毁灭,人吞噬了巫婆。人不知道巫婆心中深埋寂寞,人只知道他们拥有了自我。他们能微笑了,他们代替了巫婆掌握的世界的一切。可人的心底一直有着什么隐隐痛着,一代一代,越积越名。
  巫婆说,我很寂寞。
  人吞噬了巫婆,于是人代替了巫婆,永恒地寂寞。
  
  763米
  陈亚娜
  
  洞头大桥全长763米。我现在才知道。
  海风像个不安分的孩子,在这座海岛上肆意地奔跑着,从不担心自己会把路人撞倒。握在手心的太阳伞伞骨铮铮作响,亦像个孩子样,看着海风的欢乐雀跃起来。洞头的快乐依旧,我徒步在洞头大桥上走着,却丝毫不觉得快乐。
  洞头,我回来看你了。很想说这么一句话,突然觉得一切都没意义了。我想念我的家乡,我的洞头,所以我回来了,我想念洞头,想念洞头的夏天,所以我回来了。可是以前的洞头,洞头以前的夏天,我都记得不真切了。曾经日日夜夜对自己说我爱洞头,可是却不知爱洞头的哪里,现在真真切切地看着洞头,却发现已不爱它了。
  真的不爱了,这对我来说如此陌生的洞头。最起码,不会爱眼前的这个洞头。我的记忆里没有我脚下的这座大桥,有的是岛与岛之间的一水相隔。我的记忆里没有我身边川流不息的车辆,有的是一艘艘船的渡航。洞头大桥全长763米,当我看见这样的标牌的时候,突然间我觉得恐慌。763,很精确的一个数字,虽然没有小数点却依旧刻薄到让人看着它会清楚地意识到什么来。或许,我记忆的长度只有763米。
  小时候,家在洞头,在三盘,在大岙。小时候,北岙有汽车,有商店,有许多在夜里闪亮的灯盏。大岙,洞头的诸岛之一,北岙,洞头的县区。小时候,大岙和北岙一水相隔。一处质朴,一处繁华。
  听大人说,我出生在冬日的台风夜。母亲午夜12点因疼痛歇斯底里地叫喊,父亲的慌乱,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场面。“那时候没有桥,又是夜里,你爷爷自己开渔船把你妈送到北岙。”“还好福大命大……”很简单的几句话,把我出生时的惊心动魄一笔带过。长大了的我,每每想到这的时候,都感谢那时候没有桥,得以让我的出生像小说一样具有波折性。
  很喜欢乘船。放一元硬币在船舱板上作为从大岙到北岙的路费。看着北岙的建筑越来越清晰,听着风在耳边的调皮话语,脚下的船随着海水的波浪起伏摇摇晃晃,我觉得这就是那时候我的幸福。很简单的幸福,就好像城市里的孩子,眼里的幸福是乘坐旋转木马一样。孩童时代的我,一直嚷嚷着让大人带我去北岙,不为那里的商店,那里的繁华,只为坐一次船。
  很久没乘船了。乐清这块土地不能承载我梦想着的乘风破浪。记得爸爸把我带出洞头,留在乐清,自己去深圳打拼。离开的前天,他带我去看乐瑁运河。我第一次看见水闸,看见装沙子的铁皮船,一切都不同于洞头,一切都不是我所喜欢的。我没有机会知道坐在装沙子的铁皮船上的感觉。小学的时候,一直梦见自己在山中奔跑,醒来的我不知道梦里的自己奔跑的原因。初中的时候,学《山的那边》,我知道了答案,山的那边有海。自此我又做着在海水中扑腾的梦,我不明白梦里的自己看见了海为何仍是不开心。而今,回到洞头,我才明白,一些人的故乡是再也回不去的。我看见的故乡不是属于自己的故乡。
  763米的长度,比800米要短,慢慢走,也很容易走到尽头。
  终点是个简易的公共汽车站。两三个孩子相互欢笑着在等着半小时才一班的公车。这个海岛的风与日光让他们的肤色黝黑,却同时也给了他们最质朴的笑容。我觉得自己不再羡慕他们了,至少他们的童年里不会有如旋转木马一样的船。在洞头大桥通车后,便再也没有用于通行的船了。
  763米,是我爱着的水的宽度,是我恋着的船的路途。
  763米,再也不是我回家的路。
  
  天堂来的岛与花
  倪协克
  
  我把自己在守情岛的遭遇告诉他们以后,他们冷冷地笑话了我一阵。他们说,我一定是因为追不到女孩子,所以才编出这么一个荒唐的故事来。
  我没理他们,一个人躺到校园的草坪上。闭上了眼。
  身前的小径上有极细碎的足音。我猜那是对手牵手的情侣,正在夕阳的落照下默默行着。紫色的霞把他们化作氤氲的水汽,濡湿校园里的花花草草,继而只在小径上留下一幕迷蒙的颜色。然后他俩渐渐走远了,直到我再也听不见足音,才双双回头微笑了一下。
  我心里有一刹那的温暖。睁开眼,我傻想着那遍地的小草都是为我萌动的青春发芽的。春天才刚来,但我已迫不及待地要吻吻四下里的青青草木了。
  我想着,要能躺在这么美丽的草坪上做个有关春天的梦,该多好。 躺了没一会儿,一个穿蓝色花格裙的女孩子匆匆地跑过来,拉起我的手说“走了,傻子,我找了你好久呢。”
  我抬起头,疑惑地望了她一眼。是个没见过的女孩子。戴着雪白的羊毛小帽,脖间系一条纱似的围巾。她清纯的面容是那样可亲,让我一见就忍不住冲她微笑起来。“你是谁?”
  “咱们快些走吧,木船就要离岸了。”
  我还没回过神,她拉起我就跑。
  此时西天紫色的霞已渐渐淡去,远方只印着落日浅浅的痕迹。她拉我一路跑着,出了校门,来到一条溢满银色波光的小河边。这河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河水清凌得可爱,一如纯净的星光一般,含着醉人的柔和。她指着泊在河滩上的一条木船说,“我们坐上去吧。”
  “上哪儿?”
  “带你去个神仙住的地方。”
  说话的时候,我在打量那条木船,不过我感到她水灵的眼睛正注视着我。上了船,想起来刚才草坪上的事,我又问了声,“唉,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我们认识吗?”
  “我叫琴,傻子。”
  “琴。”我慎重地把目光投向她的脸。天色渐暗下来,我只能模糊地看见她眼角的一弯睫毛和额下眉梢的一点。不过这已经够了,它们告诉我这是个很美丽的女孩子。风划过她头顶的羊毛小帽,划得上面轻细的羊绒微微抖动,接着把她黑色的头发也划下来,迎风拂着。
  一路上,我一直这么望着她。再没说话。
  小木船荡过窄窄的河口,飘过几户河岸的人家,便远远隔绝了灯火,滑进一个小岛,在一片静悄悄的长满橙黄色花朵的林子里穿行。过了好久,我才察觉那脚下的木船是无人划动的。
  我正疑惑着,木船在林深处停了下来。琴说:“到了,傻子,还不下来。”
  大片的橙黄色花朵像密集的烛火一样,亭立在青绿的扇形叶子上,把整片林子浸染得温暖安详。这林子倒像在那里见过似的。遍地的明亮让我差点忘了这是黄昏时分。
  “这林子我曾来过的。”我望着那些可人的花朵说。
  琴扑哧地笑了,“你什么时候来过?”
  我皱起眉努力地想着,只是怎么也记不起来。然而眼前的树和花分明是如此眼熟呀。
  “记不得了。”
  “这岛叫什么名字?”我问她说。
  “叫守情岛。”琴跑到一枝橙黄色花边蹲了下来,捧起它,入迷地嗅着。
  我怔了一下,“守情岛?初春的时候,我到过这儿!”
  琴又笑了, “你看这花,它叫天堂花。若是白天来,你还能看见一种吃花蜜的乌,尾翼像金色的流光一样美丽。岛上的鸟和花都住在这片林子里,一刻也舍不得离开。”
  “那它们为什么叫‘天堂鸟’和‘天堂花’?”
  “傻子,它们是从天堂来的呀。很久以前,那橙黄色花朵原来是住在天堂里的一个女孩,有一天她看见一个男孩从天堂的过道里路过,便喜欢上了他。只因天堂不是个可谈情的地方,于是他俩一个化作花,一个化做鸟,来到了这守情岛上。”
  琴吻了下花朵的蕊,接着说,“从此以后,但凡是等情望情的男孩子女孩子都要在梦中经过这守情岛。”
  我入神地听着,一股含着花香的烂漫扑面而来。林子很静很静,我企求天上的星星和月亮赶快出来,把我和琴、花和鸟笼在美丽的夜色中。我从未这么真切地有过如此温馨的感觉。 待了好久,我与琴才恋恋不舍地走到那条小术船上。
  回去的一路上,我跟来时一样望着琴。只是这会儿星星和月亮都出来了,让我能细细看清她的面容。雪白的羊毛小帽下,她白皙的两颊上泛着红晕,嘴角露出微微的笑影,宛如一朵悄然绽放的天堂花。
  下了船,我正想回过头冲琴笑笑,她已然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了。
  回到校园,我再一次把自己在守情岛的遭遇告诉他们。
  这一回他们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听我讲着。最后,一个男生问我说,那琴后来去哪儿了?
  “对呀,琴去哪儿了?”
  我连忙起身,在校园的春天里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