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个美丽的秋日,几乎所有的芦花都吐出了雪白的绒毛,满满绽放在秋水池畔。秋水一如浅浅的泪痕,悄悄划过远方的山梁,谁都不知道它要延伸到多远的地方去。
秋水太可爱了,它所流过的地方,每个人都要怜惜地望一望。我时常躺在堆满红叶的山坡上,幻想秋水会化作人们渴求的目光。它将淌过整个秋天,继而在一个人望不见的地方汇聚。传说那地方被秋水浸得久了,竟神奇地长出一棵能开花的树来。花满梢头,如玉如絮。人们都知道那是神圣的许愿花,只是谁都不曾亲眼见过。
和我一样喜欢秋水的还有一条银白色的鱼。她的鳞片比树间的光斑更明亮,她的心思比芦花更单纯,她从不曾沾染世间的尘埃,她简直是秋水中最皎洁最无瑕的生灵了。也只有她才配找到传说中的许愿花。
“神圣的许愿花哟,我虽忠于秋水中没有尘埃的世界,但我也想尝一尝世间的友情和爱情。请放心吧,神圣的花,纵使离开了秋水,我也永不会丢失我的单纯。”说罢,她衔起许愿花,在秋水上轻轻一跃。水面的波纹尚在荡漾,她已然变成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孩子。
那时我正在秋水池畔走着,恰巧与她在芦花边相遇了。我被她可人的容貌惊呆了——她的眼睛里似乎饱蕴着秋水的光华,清新雅致。她的笑是淡淡的,没有一丁点儿娇媚。她的皮肤是那样白皙,连如雪的芦花都不能媲美。
“你叫什么名字?”我禁不住问她。
“名字?”她一脸疑惑地望着我。
“哦,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我尴尬地笑了笑,“你住在这附近吗?”
她又是一脸的疑惑。
“哦,实在不好意思,看来我不该这么问。”我难为情地抓了抓后脑勺,“我家就在前面,你愿意去坐坐吗?”
她迟疑地点了点头。
回家的路上,我们看到池边有几个捕鱼的人。望着渔网里的大大小小的鱼,她忽然泪流满面地问我:“那些人在做什么?”
“捕鱼呀。”
“捕鱼干什么?”
“当然是吃啦。”
她睁大了眼睛,接着指指池边的鱼饵,说:“既然他们要伤害鱼,又为什么要往池里丢这些东西给鱼吃?”
我扑哧一声笑了:“用鱼饵诱鱼入网呀,你看他们多聪明。”
她没有做声,像是在思考什么。
走着走着,在路上碰见了我的邻居。邻居好奇地问我说:“她是你的女朋友吗?叫什么?家住哪儿啊?”
我含糊地回答了邻居以后,她皱着眉头轻声问我说:“为什么你们总是要问起我的名字和家?”
这一回我哈哈大笑起来,“呵呵,你真幽默,因为他们想了解你的身份呀。”
“那我没有身份怎么办?”
“呵,我还没听过这么幽默的笑话呢。没有一个人是没身份的,不然可怎么生活啊?”
交谈中,我发现她是个奇怪的女孩子。她说起自己没有住的地方,我便帮她在附近租了间小房子。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又问了我一系列奇怪的问题。我每次解答完,她总会陷入沉沉的思索中。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教会了她怎样便宜地买到东西,怎样和店主讨价还价,怎么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有条不紊。她每次学会之后,总要像往常那样沉沉思索一番。她始终没有说起她的名字和家,当别人问起时,她总会紧紧地锁起眉头。
秋水依旧在山间流淌着,淌过尘世的花花草草,不住地在远方汇聚。一转眼,她已经从原先的幼稚可笑变得成熟好多了。
在我们相处的日子里,她一直是安安静静的。可有一天,她居然主动约我来到秋水池畔。
池中的秋水盈盈的,有微风吹动芦花,花的绒毛宛若雪一样轻轻飘飞。她沉思一会儿,说:“我们白头偕老好吗?”
我有一刹那的失神,接着呆呆地朝那一池秋水望去。不一会儿,池的上游漂下一朵无比洁白的花朵,顺着水流静止在了我们跟前。
“是许愿花,是许愿花!”她激动地跳了起来。
我一伸手从水中把花捡起。她兴奋地从我手中将花夺去,说.“让我许愿,让我许愿!”
我感到有些奇怪,她今天跟平常好像有些不一样。
她忽然捧着花远远跑开,在离我十来米的地方,对着花迫不及待地说:“许愿花,许愿花,快把我变成他的模样,把他变成一条鱼。”
话音刚落,我感到身体的四周充满了冰凉的水流。看看自己,已经彻彻底底地变成一条鱼了,而岸上的她居然变作了我的样子。
“对不起了,我很喜欢你,不过在这些天的生活中,我意识到我似乎更需要你的模样。”
“我原本是一条鱼,虽然凭许愿花拥有了美丽的容貌,但在世间生存时,却永远没有一个合理的身份。我只有变成你的模样,才能无所顾忌顺理成章地用你的身份享受甜美的友情和爱情。我太幸运了,上苍居然接连赐了我两朵许愿花。秋水中的世界纯得单调,我再也不愿意当一条没有心机的鱼了。”
我眼中早已充满悔恨与愤怒的泪水。
正当我感到绝望的时候,又一朵洁白的许愿花从上游漂来。我拼命地游过去,一口衔住了它。“快把她变成鱼,把我……”
忽然,一阵大风刮过,许愿花才听了我前半句的心愿便被风远远刮走了。
没一会儿,我身边就多了一条银白色的鱼。
我说“既然咱们现在都是鱼了,我还是考虑和你白头偕老吧。”
编辑/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