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斯康星上演“保卫战”

　　这次事件更像是共和党制造出的“公共议题”，奥巴马的态度不仅影响此次示威运动的走向，还将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他来年的竞选策略。
　　
　　在美国威斯康星州首府麦迪逊，从2月14日开始，数万名示威者包围了该州圆形议会大厦，这些由教师、清洁工、警察、消防员组成的队伍高呼着“维护工会权利”、“州长下台”等口号同政府对峙，许多学校被迫关门，州政府部门也处于半瘫痪状态，抗议活动迅速蔓延到印第安纳州、俄亥俄州、田纳西州。2月26日，全美大多数州的工会都行动起来，在各州议会前举行了声势浩大的集会，声援政府雇员集体谈判权“保卫战”。
　　
　　州府赤字，率先要拿工会开刀
　　
　　整个运动的起因是威斯康星州州长沃克在2月12日提出的一项试图限制政府工会集体谈判权的“预算修补”法案。这一法案如果通过，政府雇员几乎所有福利待遇将直接由州议会决定，除了警察和消防员不受影响以外，其他雇员将只能保留工资的集体谈判权，此外他们还要支付养老金开支的一半，以及医疗开支的12%。“预算修补”法案预计为州政府节省3亿美元。
　　和美国大多数的州一样，威斯康星州因经济不景气，财政收入锐减，赤字达到36亿美元。面对财政危机，州政府为了平衡预算，通常都会采取削减开支的做法。威斯康星州州长沃克凭借“削减赤字、平衡预算”的口号赢得了2010年的州长竞选，他一上任便展开了削减预算工作。沃克认为，政府雇员工资福利的不断增长，加重了州政府的财政负担。而要削减政府雇员的福利，则必须迈过工会这道坎。如果 “预算修补”法案在州议会能获得通过，政府雇员的福利将由州议会直接决定，平衡预算的目标也能较易得以实现。
　　集体谈判权是劳动三权之一（其余两项为组织权和罢工权），通常是由劳动者集体享有，并由工会作为劳动者的代表来行使的权力。根据1935年生效的《美国国家劳工关系法》，雇主不得拒绝和工会进行集体谈判，这一权力是19世纪后期美国劳工通过几十年的不懈努力争取到的，被称为“工会的生命权”， 1962年由肯尼迪签署行政命令赋予。失去了集体谈判权，工会就失去了权利诉求合法化的基础。通过集体谈判，美国工会已为劳工争取到了大量权利，正如副总统拜登所言，“没有工会，就没有美国的中产阶级”。随着美国制造业的衰落，企业工会的比重逐渐缩小，政府雇员工会已经成为美国工会的主要组成部分。此次工会维权运动的主体是政府雇员，包括中小学教师、警察、消防队员、社会工作者、护士、狱警等。
　　
　　力挺工会，民主党参议员集体出逃
　　
　　沃克的“预算修补”法案需要经过州议会参众两院讨论通过后才能签署生效。目前，共和党掌控的州众议院已经通过了该法案，然而就在参议院准备进行讨论的前夕，14名民主党籍的参议员集体“失踪”了。按照该州的法律规定，33名参议员必须有20人到场投票，结果才能生效。少了这14人，参议院无法启动立法程序。为尽快开始投票，州长派出州警去搜寻这些“失踪”的民主党议员，只要找到一人回来投票，就能达到法定所需的最低人数。经过搜寻，州警最终在相邻伊利诺伊州的一个小镇里发现了这些“失踪”的议员，却苦于无法越界执法。其实，即使议员没有外逃，警察也无权将他们“捉拿”回州议会，只能劝说其回去投票。
　　议员逃跑只不过是“缓兵之计”，他们是在为工会的抗议活动争取时间。若真长期不到会，他们的议员资格就会被取消，空位会通过特别任命或重新选举来填补。事实上，选区内的议案支持者已经开始征集签名罢免这些缺席投票的民主党议员，而工会则针锋相对征集签名要罢免现任州长沃克。日前，沃克已经对这些议员下达“最后通牒”：“如果这些议员再不回来投票，议会就无法通过拨款案，州政府将在6月前裁减1500名雇员，在接下来两年内裁掉6000人。”日前，威斯康星州的某个学区已有34名教职工接到了辞退通知，其中包括一名州参议员的妻子。
　　
　　斗争背后，两党角力为大选
　　
　　金融危机之后，美国州政府确实“很差钱”，不久前，前加州州长、好莱坞著名影星施瓦辛格也是在州府预算困境的压力下结束了其政治生涯。但削减赤字就一定要限制工会的集体谈判权吗？2010年的中期选举改变了美国的政治版图，民主党遭遇惨败，其中输得最惨的就是这个素有“民主党自由派大本营”之称的威斯康星州，不仅国会参议员及州长席位尽失，州参众议席也悉数被共和党囊括。刚刚“翻身当主人”的共和党为何会急不可耐地对工会“反攻倒算”？工会维权保卫战背后其实隐藏着政治动机和两党的理念差异。
　　美国的工会在政治竞选中一直扮演着重要角色。在2010年中期选举中，工会会员占到了合格选民总数的41.6%，在2008年大选中占到了62.2%。工会不仅可以提供庞大的政治经费，而且能够通过各级组织进行有效动员。一直以来，民主党主张大政府和高税收政策，注重社会公平；而共和党则主张小政府，强调依靠市场、企业和私人资本的竞争来提高效率。正是出于不同的理念，民主党倾向于站在工会和劳工一方；而共和党则更倾向支持大企业和资本家。工会一直是民主党的重要票仓，共和党打压工会则为取悦企业家，希望在大选中得到他们的支持。
　　在威斯康星州，沃克的议案保留了警察、消防员以及州巡警的集体谈判权，虽然他辩解称不希望这些部门雇员离职破坏公共安全，但一个很明显的事实是这些部门的工会在2010年州长选举中支持了沃克。如果把这场对抗放在中期选举后美国内政的大背景下观察会发现：这只是政党政治加剧的一种表现，选举后得势的共和党正围绕各种问题向民主党发难。
　　面对更加咄咄逼人的共和党，期待两党和解的奥巴马陷入两难。2月17日，他在地方电台采访时表示支持威斯康星等州的维权抗议活动；但随后白宫又开始强调奥巴马总统不会过多插手“地方政府事务”。28日，奥巴马在会见各州州长时又不点名地批评了威斯康星州州长：“政府部门雇员遭到诋毁，权利被侵犯，我认为这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从总统态度的微妙变化可以看出，他正面临一个“零和”选择的困境：是继续力挺工会，把工会作为竞选的坚实基础，还是以超越政党政治的姿态拉拢企业领袖、争取更多的中间选民？2012年大选在即，这次事件更像是共和党制造出的“公共议题”，奥巴马的态度不仅影响此次示威运动的走向，还将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他来年的竞选策略。
　　
　　政府工会，一把“双刃剑”
　　
　　虽然威斯康星州州长面对总统批评丝毫不肯退让，该法案有可能最终获得通过，但工会的这场抗议示威确实起到了效果。在公众的压力下，一些持观望态度的州已经放弃了向工会开战的打算。在俄亥俄州，为了使法案能够顺利通过，共和党做出了让步，同意恢复州雇员对薪资的集体谈判权，但不涉及其他福利；而渴望竞选总统的印第安纳州共和党州长丹尼尔斯“出于大局考虑”，也已表示希望共和党议员放弃该法案。美国民众对此次工会维权运动普遍持支持态度，根据民调机构的调查，61%的民众反对政府因削减赤字剥夺政府工会的集体谈判权。
　　“大病初愈”的美国经济经不起一场全国性的政治动荡，这场冲突的双方都在尽力避免政治过激行动的发生。从目前看来，这场示威运动不会演变为大的冲突，可是被这场运动推向前台的政府工会的集体谈判权值得人们重新思考。
　　20世纪初期美国总统老罗斯福一贯支持工会，却不支持政府工会的发展，他指出：“在一个民主制度下，政府雇员真正的老板是纳税人，而具体负责制定工资福利条件的人也直接、间接由纳税人选举产生，这些官员需要对选民负责。而有组织的劳工作为一个有效的压力集团，将有能力迫使这些官员在谈判中让步。这样受到损害的最终还是纳税人。”纵观美国历史，政府工会已利用手中的集体谈判权向政府施加压力，为其雇员谋得了较为优厚的福利待遇和工作条件，同时还运用多种方式推动议会通过了一系列对他们有利的议案。现实情况是政府经常受制于工会，很多政策难以出台。可以说，政府工会的集体谈判权是一把“双刃剑”，需要保护，也需要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