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9日,奥巴马发表中东政策演讲,推出“中东新政”,在突尼斯、埃及等国实施扶持计划,鼓励中东北非的民众通过“和平方式”推翻“专制政权”,把推动这一地区的“政治改革”确定为美国中东政策的“最优先议程”。奥巴马“中东新政”出台的背景主要有三个:一是9.11后美国反恐战争历经十年,并早已显出疲态,“中东新政”成为奥巴马上台后政策调整的深化发展。二是美国在中东北非变局中已经摸索出一套有效方法,尝到了甜头,有进一步拓展的冲动。三是受到成功“猎杀拉登”的鼓舞。
“中东新政”的提出意味着美国战略的重大调整,代表着以反恐为主线的中东政策的结束。“中东新政”的提出,可被看作是一种可以称为“超越控制”战略的开始。这种战略与冷战后美国对苏联实施的“超越遏制”战略有许多相似之处。美国在与苏联的紧张对峙中并没有占得多少便宜,从80年代开始改变战略,利用国际形势的缓和,发挥美国的相对优势,综合运用经济、政治、文化、宗教和意识形态等手段,用“和平演变”的方式从外部推动了苏东剧变,改变和动摇了苏联社会制度的基础,最后“不战而胜”。老布什政府把这种战略称为“超越遏制”。奥巴马的“中东新政”,也是新形势下针对中东地区的“不战而胜”或“少战而胜”战略,即通过若即若离的挑动、施压、利诱和“软战争”等方式对大中东实施战略管理和战略控制。
“超越控制”是一种比较高级的战略,充分适应了中东地区十分复杂的安全局势这一特点。中东具有特殊的地缘地位并蕴藏着的丰富资源,世界政治的众多矛盾在中东地区聚集,资源争夺、领土边界冲突、极端民族主义泛滥、发展困境、强权干涉、宗教争端等交汇在一起,解决起来难而又难,其中几乎任何一个问题都有着深刻的国际背景,世界主要力量都在这里拥有重大利益。中东发生动荡是正常的现象,不出现问题却是奇怪的事情,犹如地球上地质活动最活跃的区域。美国对于这样一个地区,必然要加强控制和管理,否则其霸权将无从谈起。所以,“中东新政”就是要强化美国的控制。当然,中东的动荡不可能消除,但如果能够把动荡维持在大体可控的状态,中东国家对美国的依赖就会进一步加深,“可控的动荡”符合美国的利益。
如果控制得当,中东不仅不是拖累,通过中东反而可以撬动全球政治。实际上,在中东北非变局中,美国基本上做到了这一点。中东北非国家的政治经济改革对美国的需求更加明显;欧洲受动荡的影响和冲击最直接,在接受难民问题上也出现了严重分歧,意大利就抱怨其他欧盟国家过于自私;而中国在北非的利益也受到严重损失,在利比亚的经营成果一夜之间几乎被“清零”。通过控制中东,美国可坐收牵制欧洲、挤压俄罗斯、限制中国之利,在欧亚大陆地缘政治博弈中占据先机。击毙拉登,美国既收获了成功,也使巴基斯坦和南亚的局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未来发展的不确定性增强,表面看巴基斯坦与美国的分歧增加,实际上对美国的依赖将有增无减。巴基斯坦和南亚局势变数的增加,对中国构成了严峻挑战。在我周边战略稳定问题上,这一方向的重要性上升,甚至可以和朝鲜半岛相比拟。如何通过加强经营南亚-印度洋战略区的建设,巩固和扩大中国影响,构建稳定的战略支撑,越来越具有重要战略意义。
“中东新政”是一种高效率、低成本战略,由于注重软力量的使用和“超越控制”,美国可以避免深陷其中。如果能够维持“可控的动荡”,美国的战略优势就可以更多地发挥出来,并不一定过多地耗费美国的权力。当然,中东地区的利益关系十分复杂,未来局势演变不可能完全按照某一种力量的战略设计展开,即使是美国也没有消化整个中东的政治经济资源,现代史上,中东一些国家的政权更替就多次出现出乎美国意愿的情况。
总体看来,“中东新政”的出台反映出美国战略筹划具有比较强的纠错能力。反恐战略实施近十年才作出调整,时间确实不短,但毕竟得以改变。回想越南战争,美国也打了十几年,陷入泥潭。然而经过多年争论,最后美国还是撤军了,并且随后改变了对苏战略,通过“缓和”推动了苏东剧变。所以说,美国的大战略筹划视野很宽,即使出现一些比较严重的失误,也能够修正,尤其在与主要对手的较量中还没有失过手,英国、德国、日本、苏联都败在美国手下。今天,如果美国把中国视为其主要竞争对手,在欧亚大陆广阔的地缘政治空间与我展开博弈,我们该如何应对?这无疑是我大战略筹划面临的重大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