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受聘为部队某大学的教师,讲授普通心理学。学员是些什么人?上至白发苍苍的将军,下至连营级的干部。
第一次给军人上课,聘请我的这个单位对我很信任,他们说,只给你时间表,并负责接送,不用集体备课,也不看你的授课内容,你只需按课时讲就行了。我虽未敢松懈,但内心还是存有一丝侥幸心理,觉得不必太认真,毕竟学生都是些军人。
上了一两节课,学员认真的态度,令我暗暗吃了一惊。每每下课,学员中都有人围着我这个当时才三十出头的教师,问这问那,比我在正规大学教书时的学生还认真。问我的一些问题十分难,不好回答;有些问题问得十分深透,往往正是我平时所思考的,我自己也不能很好地解释这些问题。我表面上轻松地解答了这些问题,但内心泛起一阵紧张,怀疑自己能否为这些军官们上好课。
我使用了我以前很有效的办法,先摸摸他们的底看他们的水准到什么层次。
于是,我出了一道作业题,要求学员每人交一篇作业,描写自己是如何对待生活、工作中的困难和挫折的。
一个星期后,学员交卷了。把作业捧回家里,一篇篇看下去,不看则已,一看吓了一跳。大多数入写得很认真,而且文笔流畅。他们对待困难与挫折的方式千姿百态,调节心理情绪、控制自我的能力跃然纸上,决不可能是抄袭而成的。军人自有军人式的方式去调节情绪,不像一些文人式的调节方法。文人们调节情绪,或听听音乐,或去旅游,或找几个老朋友倾诉一下,等等。军人们则不一样,他们有时跟战士们痛快地打一场球,以减轻压力;有时找几个老乡喝上几杯,发一通宏论,以排解不安;有时则下连队,跟战士出出操,使精神昂扬起来;有时则一边开着吉普车在山路奔驰,一边冷静地思考问题,以寻找对策;有时则静静地看书,以启发自己的思维;有时找几张宣纸练练字,以抑制急躁的情绪……看完这些作业,一伸腰,望着天花板,我不禁赞叹一声:好东西。
于是,不禁汗颜,深感自己的浅薄,不识高人。
我知道,一个人的成功,很关键一点是能够调节自我,是善于控制情绪,而不是不断地任由情绪奔放、失控。奔放的情绪就像平原牧马,易放难收。用曾国藩的话来说,人会遇到不少问题,关键几步是善于处理冷、清、闲、置这几种情况。而怎样去走这几步呢?所谓“冷”,即是要能够忍受冷遇、冷待;所谓“清”,即是要能够忍受清贫、清苦;所谓“闲”,即是要能够忍受闲时的无奈;所谓“置”,即是要能够忍受有时的搁置、不受器重……以上只是对这几种情形的解释,并没有说出解决的方法,这就等于只知道事情的一半,而另一半则由你自己去揣摸。有不少心理导师就这样,只问及你的情况,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开导,而缺少解决问题的办法。没有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使人觉得知道了也没有多大用处,有的人还觉得与其这样,还不如不知道的好,知道了会引起心中焦hz3eZD/jH90aiw5RoKe1Hw==虑,甚至还会吓出新的毛病来。所以,这些都称不上大师,顶多只好称为现象发现者和现象探索者。
那次布置完作业,我明白了几点:
一、不可轻视任何人,包括听你课的学生,否则你就会大错特错,以军人为例,由一个士兵当至军官的,必有过人之处。
二、能发现问题并能自我解决问题,能自我控制调节情绪,能运用几两拨千斤的巧劲化解矛盾、有分寸的人必定是有出息之人。
三、实践出真知,在实践第一线中的人往往有着无穷的智慧,从他们身上可以学到很多书本上没有的知识,特别是结交一些善于从实践中总结经验的人,对自己也会有大的进步。
以后的日子里,我便认认真真上课、备课,前后判若两人。
我给学生布置作业,得出人生启迪,这才真正叫教学相长呢。
有一次翻杂志,看了一篇文章骂英语教学的李阳,说李阳大吼大叫的方法臭不可闻。骂了一通,他自己又没有奉献出什么方法。这类人,一定是这样的,骂人一通,教训人一通,自己却拿不出东西来,难以服人、服众。此类人,此类文章,一翻报刊,不时可见。这不叫互相帮助,更不叫互学相长,叫什么呢?你自己去想吧。这些人据说不少,不好得罪。
(光明荐自《给你一片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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