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壹的成人礼旅行

　　我叫徐壹。爱学习，讲卫生，典型的好学生，18岁的生日正值高考倒计时的第46天。我突然在班上发了一顿大脾气。我想，每个人心里都埋了一根导火线，而我这根导火线也许来自同桌李薇每次对我成绩的过于热心，或者来自前桌何兵不知道从哪里甩到我身边的黑墨水，再不然就是我的月考失利。我整个高三都排第一，这次鬼使神差地考了个第三十。
　　在T10次火车上，我反复抛着手中的一枚硬币。想到考试都这么反反复复，想到每次环绕的都是同学积极地打听分数和暗暗较劲，想到每次用心考出的高分却得不到一点真正的开心，就感到自己的生活跟那枚抛来抛去的硬币一样坚硬得可笑。而有时，我又像这枚硬币一样反复无常，比如这次突然地离校出走。
　　作出这个疯狂决定的时候，地理老师正在复习中国地图。我用笔转了一个圈，笔尖停下的地方就是我的目的地。
　　在火车抵达重庆站时，有一句话突然闪过我的脑际：有时候，人需要一场逃离。
　　
　　老李说：“其实也没得啥子的。”
　　直到走出重庆车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件不可思议的事。虽然重庆离家并不很远，但我从没到过这个陌生的城市。不怕，我包包里有过年收的一叠压岁钱。眼前有很多肩扛一根木棍的男人涌过来，他们争着推着，我有点害怕，若不是旁边有人告诉我，他们是山城的棒棒（脚夫），我差点以为碰上了抢劫。
　　行李不多，但拿起来麻烦，而且一个人走着心里凉，便挑了其中一个50来岁长得面善的男人，我问他能不能把我送到附近一家干净一点的旅馆。他一边点头，一边伸手接我的行李。
　　路上，他让我叫他老李。重庆真不愧为山城，到处不是坡就是坎，我走几步都在喘气，老李扛着我的行李却走得很快。“累么？”我问。老李呵呵地笑：“我们棒棒跟你们乖娃娃比不得，每天这样子早就习惯了，反正每天都是这样接客人、送客人。”“天哪，那你们的生活多无聊，每天就是这样，机械地来来去去。”我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这不跟我们周周要考试一样。
　　老李打趣道：“其实也没得啥子的，工作虽然每天一样，但是每天可以接送不同的人，跟不同的人讲话。上次就接了一个记者，他还想采访我呐！”
　　
　　小飞机说：“姐姐，我请你吃麻花。”
　　来我房间打扫的重庆姑娘小乐告诉我，磁器口是老重庆的缩影。于是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小小的古镇上人还不算多，被雨水冲刷过的石板很干净，到处叫卖的麻花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刚准备走进一家麻花店买上几包，却不小心被一个从店旁跑过来的小女孩撞到。
　　“姐姐，对不起哦！”小姑娘五岁左右，手捧着一袋麻花，我摸摸她的头，问她叫什么名字。“小飞机”，她答。而后她妈妈走过来，微笑着把她从我面前牵走。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走了几步又跑回来，把手中那袋麻花举到我面前：“姐姐，我请你吃麻花。”我有点惊讶，但心里很舒畅。在学校生活久了，就越来越会捍卫自己的利益，班上都想争第一，常常敷衍身边同学的提问，对于学习方法的讨教，我更是闭口不提，慢慢忘记了分享也是快乐的。
　　
　　阿馨说：“买束花给自己有什么不好？”
　　我住的房间在旅馆的五楼。站在窗边，感觉夜幕里的重庆有一种别样的美与诱惑。突然就想下去走走。
　　橱窗里摆着各色的商品，路过一家花店时，我被它的名字吸引住了——阿馨的家。走进后，店员立刻过来，问我有什么需要，买花给谁。我一时有些尴尬，解释道：“不好意思，只是进来看看，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像没什么人可以送。”话音刚落，花店老板阿馨走了过来，她穿着素白的毛衣裙，跟她的花店一样，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谁说一个人在外面就没人可以送呢？可以送给自己呀。”看我有些惊讶，她笑道：“买束花给自己有什么不好？”
　　她接着说，美好的东西人人都渴望拥有，自己送自己一束花，就当自己给自己一次祝福。
　　晚上我在记事本上写：18岁的徐壹，凡事要求第一，可这样是不是对自己太苛刻了。
　　
　　小乐说：“吃东西就是要吃得自在，生活也一样。”
　　在重庆的最后一天，我打了一辆的士，让它带我四处转转。回来的路上，我在一个小街边见到了服务员小乐。当时，她正端着一个小塑料碗，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一脸幸福的样子。我喊了停，跳下的士。小乐见到我很惊讶，看我盯着她的塑料碗，说：“来嘛，重庆的酸辣粉，好吃得很。”我皱着眉头，看着那些简易的用餐工具，摇摇头。“吃东西要吃得自在，生活也一样。”小乐边吃边劝我。
　　终于觉得，重庆是个特别容易感染人的城市，他的真实、他的热闹、他的简单与自在。
　　从来没有想过一直有洁癖的我，会跟小乐一样，端个塑料碗站在路口，大汗淋漓地吃着酸辣粉。
　　
　　几天关机后，再开机，手机差点爆掉。妈妈在电话那头简直快哭昏过去了。想想也是时候回家了，也许一辈子，属于青春的叛逆就这么一回。
　　从旅馆去车站的路上，我看到嘉陵江的河滩上有很多人在放风筝，那种放肆的追逐与尖叫，呈现的是一种最原始的快乐。回去后，高考冲刺还是会继续，试卷我还会一张接一张地往下做，生活的表面还是跟以前一样不曾改变，但是只有我知道，这一次逃离，是我的一场成人礼，而经过这场成人礼，总会有一些什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