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

2011-12-29 00:00:00顾奕俊
中学生天地(A版) 2011年2期


  “你知道镜泊湖吗?”那年冬天,教室里,杰转过头问我。
  “好像听说过。”我放下手中的推理小说,对他眨了眨眼睛。其实我不知道。
  “那你肯定看到过镜泊湖的照片喽?”杰又问。
  我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其实我没见过。
  “镜泊湖,历史上称阿卜湖。位于黑龙江省东南部,距牡丹江市区110公里的群山中,它历经了五次火山爆发,由熔岩阻塞河流形成高山堰塞湖,而湖中八大景犹如八颗光彩照人的璧珠镶嵌于这条飘在万绿丛中的缎带之上。”杰自言自语着,声音很响,吸引了周围人诧异的目光。
  我想杰八成是背地理背得走火入魔了,又暗自觉得这纯属浪费时间。因为中考地理是开卷考,无需那么费神去记。杰最近似乎对地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昨天问我的问题是:“北方的冬天冷不冷?”我只听在北方读大学的表哥说,北方的冬天很冷很冷。可到底有多冷,我也不知道。
  杰之所以喜欢问我问题,是因为我和杰是铁哥们兼前任同桌。我还记得初一刚开学,拿着座位表跌跌撞撞地走到新同桌杰面前时,他扶了扶眼镜,伸出手来:“你好!我叫杰!你的新同桌!”这在当时的我看来真是矫情无比。
  刚进中学的一段时间,我时常胃痛。那段时间我很少吃晚饭,常抓几片饼干吞下就算吃过晚饭了,因为在食堂排长队令我望而生畏。然后往往是到了半夜,我会被胃的剧痛折磨得坚持不住。这时,我会拍拍上铺——杰的床,让他起来陪我去医务室。即使在寒冷冬天杰正沉浸在某个美梦中时,我都理直气壮地将他拍醒。杰也不会说什么,披上外套,就扶着我去医务室。
  杰后来知道了原因,就对我说:“你必须得吃饭啊,不然胃病还会犯的。”但我那时很固执,要排队就宁愿不吃。杰说:“我来帮你解决吧。”以后,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杰永远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人。等我走到食堂,大老远就能看见买好了饭菜的杰挥手让我过去。
  就这么一直优哉游哉地混到了初三。
  初三学习很紧张,连晚自修下课都推迟了一刻钟。每当我完成作业,瞪着慢慢叠成小山丘似的各类试卷,开始计算它们对桌面所产生的压强,我期待的晚自修结束的铃声会在这时默契地响起。我一跃而起,俯身向前拍拍杰的肩,而此时杰往往正托着下巴发呆,手边的试卷背面零星地写着些文字。
  那晚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寒风吹得我和杰不住地发抖。杰的眼神有点落寞,游离于向远处飘散的关东煮的腾腾热气中。“我最近常常睡不着。”杰说,然后是沉默。我傻傻地呆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难道杰是为几个月后的中考焦虑不安?但杰的功课很好,常常是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刚把题目写完,他已经将正确答案写在稿纸一角了。对他来说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完全不是问题啊。
  “哈哈!下雪啦!”卖关东煮的老伯伯如同小女生一样惊喜地叫道。我伸出缩在衣袖里的手去接,掌心立即出现一朵漂亮的雪花。“今天是圣诞节。”杰说道,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忙说:“圣诞快乐啊!我请你吃关东煮。”老伯伯笑嘻嘻地将热气腾腾的关东煮递到我们手上。
  雪越下越大了。杰说:“这是我……我们在这所中学过的最后一个圣诞夜了。”顿了顿,又转过头来说:“老顾,也祝你圣诞快乐!”我举了举正吃到一半的关东煮,朝他笑了笑。
  杰的父母在学校不远处开了家餐馆,生意不错。初二升初三的暑假某天,杰的母亲把杰叫到跟前说:“我们不久可能要离开这个城市,去一个叫镜泊的地方,在黑龙江。”而我知道这件事已是在初三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后。
  我终于明白了那些关于“镜泊湖”、“北方的冬天”等问题之外的含义,以及那些试卷背面的零星文字中藏着的一个词:远方。
  杰走时,给我留了电话号码,说随时保持联络,并嘱咐号码前一定要加0453,是那儿的区号。我只打过寥寥几次电话,而且不外乎“你好吗”“我很好”的客套问候。很多次我都想,太忙了,下次再打吧。但我到底又在忙些什么呢?
  有一天,我正在寝室里写东西。有室友指着窗外说:“楼下有人在卖关东煮啊,去买不?”那次,我买了很多串关东煮。室友说:“原来你这么喜欢吃关东煮啊?”我说:“是啊是啊。”咬着咬着关东煮,我就想起了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