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种的不是“菜

2011-12-29 00:00:00廖静
伴侣 2011年12期


  1.向往天鹅
  
   我的新号上只加了一个好友:水自流。
   我是给几家公司做广告插图的,窝居动物,没什么朋友。一天,那唯一的好友说话了:“一起摘菜吧,挺好玩的。”
   全中国网民都沉迷于这个幼稚的无聊游戏,我应邀开通了牧场和农场,种植了牧草、蔬菜,养了小动物。
   我学会了摘菜,也常被摘,“水自流”是我唯一的好友,所以也是我唯一互摘的对象。
   慢慢就熟络了。“水自流”的牧场和农场都二十多级了,饲养种植着美丽“高档”的动植物。
   “水自流”和我在同一个城市,半个月后,我说:“我们见个面吧。”
   “水自流”没有回答,我正在我的农场倒计时等待收获。飞快地,一田地土豆被她盗了一大片,下手真快。对方是专门来摘菜的,而我三心二意,末了对方说:“我们只是摘菜玩玩。”接着发了个顽皮的笑脸,退出了。
   我没有英俊的相貌,一无所有,吃饭问题都快解决不了了,想搞个网络一夜情,实在是难,找女朋友更是问题,现在的女孩哪个不是金钱眼啊?
   我三十岁,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为了饭钱飘泊,我很寂寞,身体寂寞,心更寂寞。
   癞蛤蟆虽然卑贱,照样不能控制对天鹅的向往。
  
  2.望梅止渴
  
   冯幸幸有一张无可挑剔的脸,二十三岁,皮肤粉白到透明,身材圆润丰满。她就在我对面的写字楼,吃国家皇粮的白领。据说许多男人对她垂涎三尺,据说她有男友,但谁也没有真正抓到现形。
   我每天待在房间里,一伸头就可以看到冯幸幸的办公室窗户,我像思春的少年每天盯着她上班下班,但那女人我可望不可及。
   不是没追求过,我曾经俗气地把十元钱丢到冯幸幸身后,然后大叫:“美女,你的钱掉了。”我想以此套近乎,达到亲近她的目的,但偏偏冯幸幸不是爱占小便宜的人,她笑着说:“谢谢,不是我的。”
   我还曾多次假装无意与她偶遇,和她打招呼,都被她不热不冷的笑容挡回去,她的嘴角全写着“自做多情吧你。”
   我把冯幸幸每回小小的拒绝都当做一次“失恋”。失恋的结局是什么呢?失落,然后是更深的寂寞,寂寞后就在网上打发时间。
   我有过女人,但那些女人除了能打发我一时的饥渴,还能干什么呢?现在我的收入吃饭都得算计,饥渴仅能靠两种办法去解决,一种是手,另一种是想象。
   想象中出现的总是冯幸幸,想着她粉嫩掐得出水的脸蛋、爆破欲出的胸脯,想着我们像蛇一样纠缠在一起,我自己给自己达到了高潮。
   可惜,那只是望梅止渴。
   “水自流”的玫瑰盛开了,看来是太忙了,无暇顾及,已被人摘得再无法下手,系统显示着“给主人留一点吧”,她养的孔雀、仙鹤都到了生产期,可饲料筒里空空如也,动物们停止了生长,我送给她五十棵牧草,很快,动物们生产了美丽的羽毛和幼崽。
   我没有下手,虽然明知就算我不下手,也会被“水自流”的其他网友下手,我还是没有,我想摘的是她的玫瑰,可偏偏无法下手,只有等她重新种植。
   我帮“水自流”打了蚊子、除了草,在虚拟的网络上悉心呵护着她,我是爱上她了。不错,是爱上了她,因为“水自流”就是冯幸幸,我就住在她单位的对面,一次无意中去她单位串门,看到了她单位的群,群里冯幸幸的号备注的是真名。
   我记下了,假装什么都不懂和冯幸幸玩摘菜,其实我常用的号农场里早就全是开垦的红土地,31级才能养的火烈鸟到了收获期也无心去收,这个游戏我已玩腻了。
   现在的我只对专门为冯幸幸开垦的新土地感兴趣。
  
  3.五号渡口
  
   冯幸幸对我的牧草赠送感激不已,我不想再等了,我太寂寞,需要这个女人。
   “我们见个面吧,你的土地需要优良的种子种植。”我向网络那边的冯幸幸发出邀请,这是在我们相互摘菜二十多天后,我的牧场和农场都到了七级。我已在田地里种植了玫瑰,等它们长成后送给冯幸幸,不是网络中虚拟的,而是现实中有着浓烈芬芳的玫瑰。
   “那你再送给我三百棵牧草,我就同意。”冯幸幸发话过来,附带送来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会是玩笑吧?三百棵虚拟的牧草,就能够达到目的?冯幸幸说:“骗你我就变小狗。”
   我心潮澎湃起来,墙上画报上的美女变成了冯幸幸,媚眼含波、四肢招展地等着我的侵犯。
   梦想要实现了,我又胆怯了,自己一无所有,现实生活中的冯幸幸视我如草芥,她能真正接受我吗?我忐忑地发过去照片:“我们见过面的,你看我行吗?”
   对方哈哈大笑,说:“三百棵牧草,就这么定了,明天下午八点五号渡口见。”
   五号渡口,几乎到了这个城市的最南端,从这儿到那儿要横跨整个城市。女孩子们总会折腾男人,我享受这种折腾,欣然应允。我的田地和仓库里没有牧草,于是花了实打实的人民币,高价买来三百棵牧草,放进冯幸幸的饲料筒内。
   农场里的玫瑰已经发了芽,我想,明天它们盛开的时候,冯幸幸也会在我身下盛开了。
   这一晚,我不再寂寞,睁着眼睛在遐想:冯幸幸曼妙起伏的身体在我身下绽放出朵朵玫瑰花,芬芳而妖娆。
   第二天我头晕脑涨,大概是昨晚想得太辛苦。我向“水自流”发去问函:“我们改个地儿可以吗?”
   没有回应。自己是男人,怎么经不起这点考验呢?就算是拐着拐杖,也得赴约。
   窗下的冯幸幸准时出现,她和同伴谈笑风声地走进办公大楼。今天她打扮得很漂亮,唇上抹有唇彩,裙子在膝盖上面。为什么打扮得这么漂亮?我想入非非……
   我吃了几片感冒药,憋着那股劲儿赶到五号渡口,手捧玫瑰花,可怜巴巴地等着。一小时过去了,两小时过去了,冯幸幸没有踪影。失望和被愚弄的羞辱让我直冒冷汗,牙齿咯咯地打着哆嗦。
   天黑了,我憋着一肚子火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冲到电脑跟前。QQ农场里玫瑰花已经绽放了,已被冯幸幸摘过了,消息框里,时间正是我在五号渡口焦急等待的时间。
   我气恼地将玫瑰收了个精光,只剩下枯草,我懒得去打理,发去质问,没有回答;再发,还是没有。
   我被彻彻底底地愚弄了,我气得把桌上的玫瑰碾成碎瓣,这束花花了我十分之一的积蓄,却得到一个骗局。
   我病得几乎死去,体能和精神快被掏空了,农场和牧场怎么样了,我再不想看一眼。
  
  4.报复
  
   等我恢复体力,是四天以后的事,仗着年轻,我还没有死。
   冯幸幸按时按点又出现了,我径直冲了过去,眼睛冒着火,要喷发出来。
   冯幸幸被我这个突然冒出的家伙的神情震住了,吓得花容失色:“你想干嘛?”
   “你是个骗子!”
   那天,两个值班的男人出面,才拉开纠缠不休的我。冯幸幸轻蔑地抛给我一句:“神经有病。”
   当我得知自己被干晾到五号渡口那天,冯幸幸正在和男友订婚,我真的神经要出毛病了,欺人太甚!
   QQ牧场里的猫儿、牛儿有的戴了花,到了收获期,其他的全部在饥饿中。我望着它们,真想捏死它们,可惜系统应用里没有这项功能。
   那个傲慢嚣张的女人,我要收拾她。在我们的聊天记录里,有这样一句:“骗你我就变小狗。”
   三天后,在冯幸幸回家必经的小巷里,一条窜出的恶狗向她突然袭击,冯幸幸吓得摔倒在地,漂亮的白纱裙被狗的利牙扯成数片,如果不是有人拿着棍棒及时喝止,冯幸幸定会命丧狗吻,她玉白的腿上有七八处恐怖的咬痕。为此,冯幸幸在医院躺了十几天也下不来床,而且惊魂未定神经受了刺激,家里人只好请来心理医生帮助治疗。
   狗是我放的,我现在的职业是广告绘画者,但我早先是民营动物园的驯兽师,动物园快倒闭了,我只好另谋出路,但园内那些遗留卖不出去的动物,还是听我的。
   我有能力让一条正常的狗按照我的要求去做。
  
  5.无边的悔恨
  
   冯幸幸很惨,我满意了。我再次去打理久违的农场牧场,消息框里,“水自流”怎么还在清理我的农舍?难道她卧病在床也没忘记摘菜?
   发话过去,没有回应;执著地再发,最后得到对方一个粪便的回应。
   我用另一个号加了她,“水自流”对我种植饲养的高级动植物十分羡慕,主动和我聊天,很快,我们视频了。
   我呆了。视频那头,是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和冯幸幸有着相似的容颜。他是谁?我问他可认识冯幸幸,男孩回答:“她是我姑姑,我用她的号摘菜。可以送我一点牧草吗?”
   那么,从头到尾和我摘菜互聊的人就是这个毫无心机、天真的小男孩?小男孩说:“姑姑不爱上网,更不爱玩摘菜。”
   我呆坐在电脑跟前,半天动弹不得。农田里的人参果熟了,牧场里的穿山甲已戴上了生育头套,我无心去管,啪地关了QQ。
   登陆原来的QQ,重新种植了牧草,这个号上,只有“水自流”一个网友,这一个多月,我一直在摘她的菜。其实,我摘的不是菜,是寂寞,是失业后的暗恋中,无以排遣、无边的寂寞。
   现在,我要种植的,是无以排遣、无边的悔恨。
   责编/毕春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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