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还没有听说过欧美名校“公开课”(或“开放课程”),那么你已经“OUT”了。在近几年,来自欧美等名校的公开课,纷纷进入中国网民的视野,出现在各大门户、视频、下载网站的首页,其数以百万计的点击量甚至超过了火爆一时的“百家讲坛”。早几年的大学曾流行一句名言:“逃课是一门必修课。”而如今一语中的,只是“逃课”变成了“淘课”。现在,我们不必通过严苛的考试,不必支付高昂的学费,也不必远渡重洋,只要在家中轻点鼠标,便可一睹世界顶级名校的课堂风采。
事实上,网络公开课在西方国家早已不是新鲜事物。麻省理工学院是网络公开课的先驱,早在上世纪90年代,就将大量课程资料放在互联网上,其目的在于“期望全世界的学习者能够公开、自由地分享知识与交流思想,并从中获益”。从那时起,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进入该校的专门网站下载,并且在非营利的前提下免费使用这些内容。如今,麻省理工学院已经将两千多门课程向全世界免费开放,以飨全球的求知者。
继麻省理工学院之后,哈佛大学、斯坦福大学、耶鲁大学、牛津大学、剑桥大学等世界顶级名校,也都开始共享部分精品课程,内容涉及文学、哲学、心理学、物理学、历史学、经济、金融等多个学科。使用者只要注明版权出处,不涉及商业用途,都可以自由下载、分享这些材料。目前在网络上流行的公开课大多是比较受欢迎的本科课程,主讲者也都是国际顶尖的教授,有着独特的讲课风格和个人魅力。最火爆的课程当属哈佛大学的《公正:该如何做是好》,耶鲁大学的《哲学:死亡》,麻省理工的《微积分方程》《线性代数》,加州伯克利的《人体解剖总论》,斯坦福的《现代理论物理:爱因斯坦》和罗伯特·希勒的《金融市场》。这些公开课除了上传课堂视频文件外,还提供教学大纲、题目汇总等课程相关材料。
一般而言,公开课的制作费用多来自公益基金。最初是相关机构付给老师一定费用,鼓励他们将自己的课件和视频上传到网络,后来则是学校专门组织人力制作。一般的公开课制作费用大约2000美金左右,但制作精细的热门课程,如哈佛大学的《公正:该如何做是好》,耶鲁大学的《哲学:死亡》等则需要三万美元左右的制作费。如今,开放课程不仅让主讲教授名声大噪,而且带来了意料之外的物质收获,他们编写的教材销量大增,出版社也主动找到他们,帮他们出书。回想当初,还有一些教授不愿意加盟公开课,担心如果课程内容全部公开,会影响出书的销售量。(美国大学就曾经发生过这样的情形:学生们上课首先要签保密协议,因为任课教师已经和出版商谈好,上课内容要出书,笔记外传可能影响销量)如今,事实证明这些教授的担心是多余的,也吸引着更多的教授积极参与其中,如耶鲁大学《心理学导论》的教授保尔·布鲁姆(Daul Bloom)在课程开场白中表示:自己的课程是耶鲁大学开放课程的一部分,“本年度结束时,所有视频录像都会放在网上。”他也不忘向学生们打趣:“由于有可能被拍到,如果你们是证人保护计划的一员,或者是逃犯级的人物,最好就不要坐在前排了。”
笔者以为,名校公开课流行的原因主要有三点:
第一,开放而思辨的授课方式。实事求是的说,这些公开课难度并不大,但教学方式与国内有较多不同。国内许多学校授课相对刻板,学生处于一种“被上课”的单向灌输状态,而欧美名校公开课更为生动,老师与学生的互动更多,讲述知识面更广角度也更新颖。教授并不强制你去接受他的观点,而是向你展现某个领域的知识,启迪你去思考,自行判断什么是合理的。
其二,世界顶尖学府和学者的感召力。众所周知,就算TOEFL和GRE得到极高分数,专业成绩历年满分,都不一定能申请上世界一流大学;更何况这些公开课的教师都是该领域内的泰山北斗。虽然“淘课”不是为了文凭,而是享受学习乐趣,但毋庸置疑的是,哈佛、斯坦福、耶鲁、麻省理工、剑桥、牛津等顶级学府的课堂实录,满足了普罗大众对名校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其三,中文翻译使其如虎添翼。其实,这些名校公开课早在多年前就可以在相关网站上公开下载。但是,由于语言限制,关注它的大多是英文功底很好或者有留学需求的人,传播范围相对狭窄。直到近期,随着国内网络字幕组YYETS和TLF的介入,这些课程的传播范围才开始爆炸性增长,进而成为网络流行词。
迄今为止,欧美名校公开课的相关网站已经吸引了全球两百多个国家数亿次的点击,全球近千所高校也纷纷参与到这一项目中来,藉此辐射优质教育资源、缩小教育差距,给全球求知者提供多元的学习选择、便捷的学习方式。不过,目前能下载的开放课程,基本上都是文化艺术类,而理工高新技术类课程则并没有出现,这或许是出于保密的考虑,毕竟核心课程是每所大学的竞争力所在。
在所有的网络公开课中,哈佛大学麦克尔·桑德尔(MIchae Sandel)教授的《公正:该如何做是好》(justlce:What’s the Right Thing to Do?)和耶鲁大学谢利·卡根(ShellyKagan)教授的《哲学:死亡》(Philosophy:Death)最为火爆。在国内大学,政治哲学课程经常位于学生逃课选项的最前列,为什么这些美国课程如此受学生欢迎呢?为了解答这一问题,我们不妨一起去感受两位教授的独特风采。
哈佛大学教授麦克尔·桑德尔教授的《公正:该如何做是好》开始于30年前,迄今共有两万余名学生上过该课。30年来,《公正:该如何做是好》始终是哈佛最受学生喜爱的课程之一,创下了哈佛有史以来累计学生人数和单学段选修人数(2007年秋季,1115名学生选修)最多的纪录。近年来,每学期选该课的学生近千人,课堂只好设在哈佛古色古香的Sande rs剧场。
桑德尔教授的课堂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演讲厅,各种皮肤和国籍的人聚集在这里,课堂气氛轻松自在,不少学生嚼着口香糖,还有的将笔插在耳朵上。但请不要误以为桑德尔教授就是那种纯粹喜欢风趣的老师,其实,从边沁的功利主义到康德的推理主义,他的教学极其严谨,恨不得把所有东西的来源和出处都交代清楚,所开出的阅读书单也多得惊人。更难能可贵的是,桑德尔教授的上课节奏已经炉火纯青,能够把深邃的哲学问题讲得妙趣横生,并善于采用启发式的教学,利用一些情境让学生参加讨论,训练其思维,启发其心智。因此,桑德尔的授课看似信手拈来,其实机巧算尽,充满着暗地铺陈和峰回路转。
在第一堂课《杀人道德的侧面》开场时,桑德尔教授向学生举出这样一个例子:“假设你是一位电车司机,你的电车正以60英里每小时的速度行驶。这个时候你发现,在车轨的尽头,有5名工人在干活,你试图刹车,但让你惊恐的是,你的手刹不灵了!你很清楚,如果电车撞向这5位工人,他们必死无疑。你不知道如何是好,直到你突然发现,在电轨的尽头,刚好有条岔路,而在那条岔路上,只有1个工人在干活。电车的方向盘还没有失灵,所以你可以选择把车拐向那条分岔路,撞向那1位工人,从而救了另外5位工人。此时,你觉得怎样的选择是正确的?”接下来,桑德尔教授会邀请几名观点不同的学生自由表达自己的想法,并根据学生的回答带领学生讨论为什么“牺牲1人救5人”的原则在某些情况下可行,在某些情况下却不可行,继而引出“后果主义道德推理”和“绝对主义道德推理”这两种迥异的道德推理模式。最后,桑德尔教授引入19世纪漂流船食人自救的道德困境,在师生之间的辩论交锋中,自然引出“功利主义的幸福观”、“程序公正的必要性”等议题。这样的授课方式无疑能够最大限度地调动学生的求知欲望。
当然,桑德尔教授也不是一味要求学生耽于哲理沉思,他特意警示学生道:“通过阅读这些著作,讨论这些话题,你将成为更优秀、更有责任感的公民。你将重新审视公共政策制定的前提,你将更积极地参与公共事务。但是这一许诺也许具有片面性和误导性,也许会使你成为更糟的公民,因为哲学可能使人疏离现实,甚至可能弱化行动能力。”不过,这并不影响学生对桑德尔教授的追捧,他曾来中国复旦大学演讲,当时的主办方对于这次讲座的受欢迎程度显然估计不足:只可容纳100多人的报告厅最终挤进了300多人,而更多的人则在报告厅外的大堂里观看电视屏幕直播。恐怕连桑德尔本人也没有想到,这场讲座后来被称作“复旦校史上最火爆的一场讲座”。
耶鲁大学教授谢利·卡根主讲的《哲学:死亡》无愧“坐而论道”的称号。和国内大学老师正襟危坐,配合PPT的授课方式不同,面容瘦削的卡根教授总是穿着格子衫、牛仔裤、帆布鞋,盘腿坐在讲桌上,身旁只放置一盏台灯。卡根教授从头到尾侃侃而谈,说起话来动作不停:时而双手飞舞,时而挪动肢体以寻找最舒适的姿势,时而跳下讲桌,时而又一屁股坐回去。单是这种别开生面的授课场面,就已经给中国学生以很强的冲击感。
《哲学:死亡》是耶鲁大学本科生的公选课,主要引导学生从哲学的角度看待死亡,而不是从生物学、社会学、宗教信仰的角度来看待。卡根教授的口头禅是:“We’resitting here to……”其语言风趣幽默,且富有感染力,能够-将深邃的哲理讲得深入浅出,再加上良好的课堂互动和轻松的氛围,使得这门课成为耶鲁所有公开课中最受欢迎的一门,每学期选该课的学生达上千人。
卡根教授在第一节课便向学生们宣布:“导论课程一般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罗列各种不同的观点,教授自己保持中立:而另外一种是教授会说服你接受他自己认为唯一正确的想法。我的课程是后一种,但是我并不强迫你们接受我的想法,至少你上过这门课,对这个问题有思考了,这就是收获。”作为讨论“死亡”的始发点,卡根教授认为人并没有超越肉体的“灵魂”,并希望与自己持不同观点的同学与自己辩论。在授课时,他会提出一系列问题和同学们一起讨论,譬如:“如果人死后什么都没有了,那么人们为什么还要恐惧?”“死亡以及死亡过程究竟有什么不同?”此外,他还向学生们表示,第一件希望学生做的事情,就是管自己叫“Shelly”,因为自己对“Professor Kagan”的反应比较慢,不过遗憾的是“喜欢叫我Shelly的同学越来越少了”。从这一打趣的话语中,我们不难理解教授的平易近人风范。
当然,网络公开课并不是欧美名校的专利,中国高校在2003年曾经推出“新世纪网络课程建设工程”,如北京大学的“北大教学网”、中国人民大学的“网上人大开放课程”等。不过遗憾的是,由于种种原因,并没有形成较大的影响。有网友评价说,国内的开放课程比起海外高校呆板许多,视频上呈现的基本上是文字和PPT,缺乏教授与学生的互动,未免有些乏味。比较而言,国内高校还有很多的工作要作。
笔者曾经到访美国的哈佛大学,记得哈佛校徽上印有“VERlTAS”一词,意为“与真理为友”。其完整的校训为拉丁文“Amlcus Plato,Amicus Aristotle,sed Macjls AmlcusVERITAS”(与柏拉图为友,与亚里士多德为友,更要与真理为友。)如今,在网络共享知识的时代,我们不妨给哈佛校训再添上一句话——“与公开课为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