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性焦虑下的大众化旅游

2011-12-29 03:52郭伟锋
关键词:乌托邦大众化现代性

郭伟锋

(武夷学院旅游系,福建武夷山,354300)

现代性焦虑下的大众化旅游

郭伟锋

(武夷学院旅游系,福建武夷山,354300)

随着现代性的发展及其弊端的暴露,社会各界都在寻找消除现代性悖论的方法。旅游是一种自然回归、文化感知的审美实践活动,它所体现的山水畅神、科学求知、文化教育等时代精神超越和批判了现代性悖论,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人们的内心焦虑和精神荒芜。21世纪是一个大众化旅游的时代,旅游为现代人提供了一个追求个性解放和精神自由的路径,同时,也提供了一种修正现代性的方法。

现代性;现代性焦虑;大众化旅游;乌托邦

1863年,法国文学评论家波德莱尔最先使用“现代性”这个概念。1918年,周作人在新文化运动的一篇译文中首次将“Modernity”翻译成“现代性”,并被学术界所接受。现代性一出现,便成为社会热议的对象,其原因在于现代性自身的矛盾性,它一方面促进科技的进步、提高了劳动生产力率,另一方面,又导致了道德褪色、精神浮躁,社会的幸福指数降低等问题。正如《不列颠百科全书》对现代性的解释是:“从一开始,现代性便具有两幅面孔。一幅是能动的、有远见的、进步的,预示着空前丰富、自由与满足。另一幅同样清晰可见的面孔是冷酷无情的,是暴露出疏远、贫困、犯罪和污染等许多新问题。[1]”现代性悖论还影响到个人价值的实现。现代性包含了个性解放和个性自由,但在市场逻辑下,人被科技理性所控制,却形成了普遍的“经济人”和“单向度的人”。吉登斯认为:“现代性背景下,个人的无意义感,即那种觉得生活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的感受,成为根本性的心理问题。[2]”现代性带来的价值理想的虚无和人生无意义感,使得美国学者马歇尔·伯曼相信:“作为主体的人——一个在这个世界上/里能反应、判断和行动的生物——已经消失。[3]”香港中文大学教授金耀基指出:“现代性确然有解放的功能,个人的自主性之扩大是现代性的主题,但现代性也要付出昂贵的代价,如‘疏离感’、‘意义的失落’、‘心灵的飘泊’等。[4]”在现代性的役使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疏离化,人的精神生活也理性化了,人成了理性控制的对象,导致了人的异化、情感的淡化和精神家园的荒芜,现代性赋予人的自由和幸福又被自身给否定了。因此,在现代性焦虑的背景下,人们被迫寻找精神释放的途径和空间,超越自我。随着休闲度假时代的到来,旅游活动无疑迎合了这一角色。旅游是人类对现代性困境的一种自我拯救,一种个性解放和精神自由的诉求。在旅游活动中,一些远离尘嚣的山川、村野、内涵丰富的文化遗产成为了人类活动的“飞地”,恬淡、自由、畅神的游览活动为游客的情感诉求和身心超越提供了释放的空间。综上所述,现代性悖论是学术界关注的热点,诸多学者认为,现代性压抑了个性的释放,束缚了人的自由,造成了人的异化,然而,关于旅游对人的自由的解放功能还未引起足够的重视。基于此,把旅游大众化置于现代性的背景下,用来消除现代性焦虑,缓解社会矛盾,实现个性的解放和精神的自由。

一、现代性悖论下的精神荒芜

现代性以科技为先锋,引导现代化快速发展,实现了经济的腾飞和社会的进步。然而,随着我国现代化建设的日益推进,现代性的困境日益暴露出来。现代性悖论加速了社会的异化,孕育了一个利益至上、唯利是图的“单向度社会”。同时,现代人在实现自身价值,追名逐利的过程中,出现了全面的异化。“在当今人性的自由被物质的欲望普遍统治的状态下,以本能的满足来追求浅薄的快乐,以人性的奢侈、安逸和麻木取代人的真正的自由,这种状态并非人的解放,它只能使个体进入新的异化过程”[5]。因此,人们在“虚假需求”思想的支配下,精神维度仅停留在“眼前”、“当下”利益的满足和物质生活的追求,工具理性控制人的思想和行动,这加速了人的“灵魂和精神中的内在结构的本质性转化”[6],最终导致人的全面异化。人们的精神向度不断出现焦躁不安、迷茫失落、虚妄愤慨等情绪表达,大众“幸福基因”分量降低,这种非理性的情感表达释放出了现代性焦虑的信号。

就现实维度而言,现代性焦虑源自于现代人对物质利益的追求和个人声誉的推崇。人的生存有两个维度,“一是现实的维度,这是指在现实生活中必然受到现代性驱动,既有成就感又有失落的困惑;二是理想的维度,这是指人总需要有一种超越现实的乌托邦精神,以走出现实困境,追求光明的未来”[7]。现代性的专断,驱使人们把目光聚焦在现实维度,追求浮华虚妄的物质生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真善美呈退场之势。现实主义的根本精神在于“把握确实的经验的事实以为基础而希图实际生活的进步发达”[8]。这一精神引导人们抛却恬淡自由的传统生活,向霓虹灯世界进军,抛弃虚幻的主观臆想,向动态的物质生活看齐,从商品拜物教到金钱和财富的占有,这一切使得人类超然的价值只有通过金钱来衡量,个性自由和人的解放成为空谈。因此,马尔库塞指出,“权利和自由这些工业社会发源和早期阶段的关键因素,现在让位于该社会的更高发展阶段;它们正失去传统的原则和内容”[9]。科技的进步提高了人民的生活水平,但是人民的自由和权利成为神话,人失去了生存的价值和意义。在马尔库塞看来,“工业社会的突出特征,便是它有效地窒息了那些要求自由,也包括从可以容忍的有价值的和令人舒适的满足中摆脱出来的需要,而同时又容忍并赦免了富裕社会的破坏力和压抑作用”[9]。在现代性语境中,科技的力量是冲突和矛盾的,一方面孕育了物质的天堂,另一方面又造成了精神的荒漠,它否定了人的自由性和批判性,使其成为“单向度的人”。

现代性给人们带来的心理压抑招致了前所未有的社会心态扭曲,“带来了人的焦虑、孤独、空寂、无家可归的感觉,人置身于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全面异化的机械世界和技术世界之中。而日常生活世界被切割并被压缩到背景世界之中,内在于生活世界的自在价值和意义世界也随之被埋葬了”[10]。现代人的生存维度面临挑战,开始思恋山清水秀、宁静悠远的浪漫家园,因此,旅游成为了现代人回归生活,回归自然,寻找精神寄托,消除现代性焦虑的最佳途径。

二、乌托邦向度的人间乐园

旅游是身体活动和精神活动的统一,是一种乌托邦向度的理想诉求。乌托邦是对现代性悖论的批判和拯救,随着旅游大众化时代的到来,旅游逐渐成为践行乌托邦使命的重要途径。现代性的焦虑,现实维度的迷茫,人们开始向往精神寄托的理想主义。“理想是人的实践的追求目标,是人的自由的必然趋向,是人的本质的内在意蕴。理想不断地拓展着人的生活的可能性,并不断地使可能性转化为现实性”[11]。尽管这种理想主义具有较强的乌托邦色彩,但是,人们依靠这种理想化的乌托邦精神,可以重返欢愉的精神家园。旅游景区大多远离尘嚣,恬淡自然,环境优美,是一个理想化的“世外桃源”镜像,是一种存在于现实而又远离现实的乌托邦。它是人们对理想生活的想象,可能是一种空想,也可能是一种经过建设能够实现的现实。厦门大学教授周宁认为,“乌托邦是一种文化的理想尺度,它是文化中的升华形式,使人们从既定的现实中超越出来,消解社会普遍的失望所造成的焦虑并加强向往的力量”[12]。可见,乌托邦的价值不仅在于对理想社会、美好生活的设计,而更在于突破现实的束缚,消除现代性焦虑。正如莫里斯·迈斯纳所说:“历史的动力(而且的确是一种历史的必然动力),不是乌托邦的实现,而是对它的奋力追求。[13]”

旅游景区是吸引国内外游客参观游览的特定空间,其目的在于满足游客休闲观光、康体健身、消遣娱乐等旅游需求,是现代人精神向往的异域乌托邦。旅游景区所具有的乌托邦特征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远离喧闹的都市,环境清幽、风光旖旎,是一处与现实不同的人间乐园。在这里,大自然提供给人们一个全新的生活空间。山水旅游、观光旅游、乡村旅游等唤醒了人们回归自然、回归生活,追求淡定的人生。面对现代人心灵流浪、焦躁不安的精神危机,旅游景区成为消解这一危机的文化象征。因此,在现代性的焦虑下,人们潮水般地涌向旅游胜地,寻找心灵的寄托和精神的超越,旅游成为追求个性自由的乌托邦冲动。其次,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比较集中,具有一定的文化教育价值和畅神作用。旅游不仅是一个观光、游览的过程,而且是一个求知、教育、畅神的过程。人文景观提供给游客一个受教育的平台,自然景观则提供给游客一个畅神的载体。旅游的教育功能劝诫人们熄灭贪婪之心,弘扬立德、向善的精神。畅神是旅游追求的至高境界,游客“在审美观照中,主体与自然的内在交融,在自然与艺术中怡悦情性,展畅精神,由此而获得精神的审美享受”[14]。旅游倡导精神自由,是一种健康的乌托邦精神,面对现代性焦虑所引发的精神危机,需要通过畅神来唤醒人们的理想主义精神和乌托邦诉求。

三、精神维度下的旅游大众化

“旅游大众化是指旅游成为一种所有人都可选择、皆可享受的生活方式,从城市到乡村,从金领、白领到蓝领,从富人到穷人,都参与到旅游中来,旅游就像衣食住行一样,成为一种非常普遍的社会现象”[15]。现代性的全面展开就是旅游大众化时代的到来。现代性对社会影响越广越深,旅游群体的波及面就越大越广,现代性是旅游大众化、平民化快速发展的主要因素。“十一五”期间,我国已跃居全球第三大旅游接待国和第四大旅游客源国。2010年“十一”黄金周期间,我国景区游客接待量达到2.54亿人次,而国内旅游总人数已达21亿人次(见下图)。

Source:国家旅游局(http://www.cnta.com)

旅游人数的快速增长,意味着我国居民的旅游意识和旅游兴趣日渐增强,标志着我国旅游业已进入大众化消费的新时期。大力发展旅游是找回精神家园、消除现代性焦虑的重要途径。旅游以其游览性、休闲性、娱乐性、愉悦性、体验性等特征,帮助人们消解心理的紧张和心灵的烦躁,把现实所造成的个性压抑释放出来,实现人的自由和精神的超越。旅游从贵族化走向大众化,从文化型走向观光型,其功能和意义也发生着显著的变化。改革开放前,我国的旅游业主要以政治接待为主,其旅游主题为文化旅游,进入20世纪90年代,随着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快速发展,传统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人们现实生活的自由价值和意义世界被抛弃了。生活世界的困惑和焦虑造成了一系列的现代性危机:其一,造成了人与人的分裂。在拜金主义役使下,割裂了亲情、友情、家庭,丧失了伦理道德;其二,造成了人与自然的分裂,在人类中心主义的指导下,割裂了传统,视大自然为人类的奴仆,破坏生态环境;其三,造成了人与社会的分裂。现代性的专断,人的社会责任感、使命感有退场之势,唯利是图、不择手段、诚信缺失等社会心态表现了现代人的贪婪和现代社会的病态,人存在的意义和价值随同生活世界一起,被抛进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然而,生活世界的异化唤起了人们对观光游的期待,观光游是旅游大众化时期最重要的旅游产品,它使人们发现了找回意义世界的途径。首先,观光游回归自然,亲近山水,把人从繁杂的尘世中解脱出来,消除内心的焦躁和不安;其次,观光游满足人们的审美需求。“审美需求作为人的一种统摄性和精神性需求,是改善人的生活质量的重要杠杆之一”[16];再次,和谐的自然观有助于消除家庭纠纷和社会矛盾,正确处理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关系。可见,现代性所诱发的精神焦虑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旅游向大众化方向发展。大众化旅游兴起的社会基础是寻找精神乐园的广大人民群众,游览的对象是异域理想化的乌托邦。随着旅游景区内涵的进一步提升和旅游形式的多样化发展,旅游的大众化步伐将会更快,全民旅游的时代在不久的将来,也会如约而至。

旅游是一种现代性悖论下的乌托邦冲动,在旅游者心中,乌托邦是他们向往的精神家园。有人在现实中寻找乌托邦,也有人在理想中寻觅乌托邦。现实中的乌托邦通过旅行可以发现,而理想中的乌托邦却永远是一种梦想。然而,无论如何,乌托邦建立起对未来的信心,它宛若一座闪亮的灯塔,永远引导人们向更高的目标迈进。旅游大众化是现代性悖论的产物,而反过来,它又在一定程度上修正了现代性的过错。人们选择旅游,选择的是逃避现实,寻求心灵上的慰藉和精神上的超越,并在与大自然对话的过程中受到了教育和熏陶,懂得了尊重人的价值,体悟到了人和自然的和谐共存。因此,在现代性焦虑下,旅游大众化是消解现代人精神危机,缓解社会矛盾,实现社会和谐、可持续发展的重要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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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592.757

A

福建省教育厅A类社科研究项目(JA09271S)

郭伟锋(1975-),男,硕士,讲师,研究方向为旅游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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