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架钢琴

丘彦明

９月中旬，荷兰提堡（Tiburg）城里，处处流动着钢琴弹奏的乐声。不同的美妙曲音，选择先朝向哪个方向追逐，还真有些困难。

循着德布西《月光》，光影斑驳、如诉如梦的声音走近，一个金色长发女子低头垂目，音符正从她修长的指尖优雅地流出，许多路人围聚欣赏，表情有的赞赏、有的陶醉。那边，头发别着花夹的小女孩，弹起了贝多芬的《给艾丽斯》，弹错了停下来，母亲、父亲在一旁微笑地鼓舞：“没关系，重来一遍。”女孩重新在琴键按下乐曲的第一个音。另一处，一个中学生模样的男孩，正领着七八岁的胖弟弟，一起坐在琴凳上，两人四只手在琴键上敲打，一遍又一遍重复轻快的《筷子进行曲》。还有一处真热闹，一位男士演奏着一支又一支的爵士乐曲，富节奏韵律的乐音，不仅他自我陶醉，周围的人们合着节拍摇头款摆。再走再看，咖啡店前也有钢琴表演，露天咖啡店因此满座，边饮边赏乐，逍遥愉悦。

101架钢琴，散置在提堡城的街道上、广场上、公园里、水池边、教堂前、火车站、图书馆中、住宅区里……整整一个星期充满在整个城市。每架钢琴被当地艺术家们装饰得各显不同风貌，有的被漆成粉红色，有的是黑白斑马纹，有的把琴腿装置成肥厚的象腿，有的琴绘上灿烂的阳光和绿树，有的是抽象的彩色图案……钢琴装饰里，有一样是一致的，每架琴上都写着：“请弹我，我是你的。”（Play me, I'm Yours.）

101架钢琴放置公共场所，任何人均可玩奏。这是英国艺术家路克·杰融（Luke Jerram）的一项“艺术作品”，是他在特定时间地点，以个人和群体行为构成的“行动艺术”，也是他的“观念艺术”表现。他希望借此“艺术”形成的过程，达到人们有机会一起玩乐，增进相互的交往，展示各自潜藏才能的目的。

《请弹我，我是你的》这项“艺术作品”从2008年开始展览，英国的伯明翰是第一个展出的城市，随后巴西圣保罗、澳洲悉尼、英国伦敦、西班牙巴塞隆纳、美国纽约、德州奥斯汀、爱尔兰贝尔法斯特、瑞士日内瓦等，近20个城市都举办过这项行动艺术，伦敦市更连续举办了三年，都曾引起热烈反响，为这些城市创造过一个星期至三个星期不等的浪漫白日与夜晚。

艺术家克利斯多与珍妮－克劳德（Christoand Jeanne-Claude）的作品《门》、奥拉福·艾利亚森（Olafur）的作品《瀑布》，都是城市大型行动艺术，非常壮观，创造出大都市内的奇景，但相对于路克·杰融作品《请弹我，我是你的》，前两者变得冷峻，而后者则洋溢温馨人情的趣味，甚至变成替人们找回青春的时光隧道。

提堡组织101架钢琴不容易，要有当地热心的赞助单位、社团与个人。每架钢琴需要志愿者照管，每日夜深把琴移进屋，一大早推出摆好，打开琴盖；还要注意气候变化，下雨了赶紧将琴盖关上，用塑料布把琴罩好。

《请弹我，我是你的》行动艺术结束了，街头巷尾的钢琴和乐音消逝。但，提堡市民仍然記忆深刻：那音乐无处不在的白天与夜晚，真是甜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