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绍纲
大凡传记,当以真实为第一要义。而时下有不少人物传记漫言散论,所传人物如雷贯耳,所记生平微不足道,《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即属此类。题为“林徽因传”,却更像是“电视散文”,林之事功屈指可数,而贯穿此书始终的只是作者白落梅关于林徽因感情的想象。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与其说是人物传记,不如说是一部受林徽因事迹启发而写的散文集子。其文字极尽浮华,凡是江南,必是“青砖黛瓦烟雨朦胧”,凡是年华定是“浮世清欢细水长流”。初看时觉得文笔绮丽,细读之下顿感内容单调。这或许与白落梅的写作特长有关,文字的画面美、音乐美、雕塑美足可演绎一篇电视散文,却难以支撑一部人物传记。仅仅将繁复的辞藻挤在一起堆砌而无厚重感,华丽却并不动人。
缺乏足够的信史支撑,是此书失真之处!
纵观全书,以林徽因的年谱为经,以其感情为纬,敷衍成文。书的封面赫赫印着林徽因的《人间四月天》一诗片断,表明此书的铺叙重点即林之感情。似乎林从及笄至不惑,都是因情而生。即便论情,也罕见林知交故友的只言片语,大多是以坊间传闻为素材,敷陈演绎。陈学勇先生在《林徽因寻真》中考据论证,林徽因对徐志摩有无爱情,尚且存疑。而《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论及林与徐的感情纠葛,却占了绝大篇幅。
对林徽因生平的事功缺乏客观评述,是此书失败之处!
全书十之八九在说林的感情。不可否认与徐志摩、金岳霖的复杂情感之于林的重要性,只是,若局限于此(这也是梁思成、林徽因之子梁从诫生前极力反对的),就无助于全面理解作为建筑学家的林徽因,毕竟,诗人是她的另一个面相。窃以为,林徽因之事功有三:一是作为新时代的女性有其特殊意义;二是作为“新月派”的一员留下不少诗作;三是作为建筑学家参与国徽的设计。放到时代的大背景中,作者本可去分别铺叙清末明初的女权主义思潮及五四前后的新诗运动和1949年后的建筑学研究,从而论及林徽因作为新女性的独立性,作为诗人的灵性和作为学者的韧性;但白落梅只是一笔带过了林徽因在建筑学上的造诣。
为何會如此?因为在白落梅的笔端,林徽因只是一颗“棋子”。
此身非她有,只是白落梅用来想象和抒情的道具,被操纵,被安排,被取舍。无论是妙手还是昏着,都不能自主。甚至,是车是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棋盘上,是一颗“棋子”。何谓在棋盘上?即在大众“娱乐”的范畴内。何谓棋子?即文化符号。作为媒介,要有足够暧昧的想象空间,在大众文化的语境中才有很好的市场。就当下文化而言,“娱乐”已赢取我们这个时代“元媒介”的地位。写谁并不重要,甚至是不是真的在写传记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他)看上去是否“很美”。
在资本引导阅读的时代,白落梅也只是一颗“棋子”。
是不是白落梅在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能写此类图书题材。图书出版集团策划好选题,选定一个历史上知名的人物,再找一个合适的作者,文风不论华丽或峻峭,能拨动目标受众的心弦即可。所立传的人物,最好在感情上有丰富的经历,毕竟感情属于价值中立的范畴,不需要道德判断,却能吸引广大的阅读群体。所为之立传的人,写作态度可以不论,但一定要吊起大多数人的胃口。这些也暗合了资本的“反道德”立场。客观、真实、是否有意义……统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从出版的书中谋取可观的利润,大家坐而分之。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这个“你”,可以不是林徽因,但一定会是资本!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白落梅 著
中国华侨出版社
2011年8月
2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