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富春
李敷仁虎口脱险纪实
文/王富春
1946年的5月,西安地区乌云突起,暗无天日,特务横行,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将中国民主同盟西北总支部青年委员会主任李敷仁绑架枪击。在西安、咸阳地区一片白色恐怖。
李敷仁,陕西咸阳北杜镇人。1899年4月29日出生于贫寒家庭。青年时期上西安省立三中,后留学日本。九一八事变后愤然回国。此后,长期在西安女师、女中、西师、兴国中学等学校担任教员,传授进步思想,支持抗日救亡活动,深受学生爱戴。并研究民俗学,致力通俗文化运动。
1937年,李敷仁在西安师范任教时加入中国共产党。全面抗日战争开始后,他和地下党员教师余达夫、武伯纶、何寓础、张寒晖、田克恭等积极筹划、创办《老百姓》报,于11月12日出版。西师学生董鸿儒、段成义、蔡德芳等参加办报,宣传抗战。
这是一份通俗报纸,用老百姓自己的话,说老百姓自己的事,把抗战的情况、世界大事、老百姓的痛苦、政府的有关法令等等,都简明扼要地告诉老百姓,以唤起民众打日本、建立新中国。这份深受老百姓喜爱的报纸,共出版113期。1940年被国民党当局勒令停刊。
1944年,李敷仁冲破重重阻力创办了《农村周刊》,仅出了6期又被迫停刊。
1945年5月,李敷仁在中国共产党地下组织的支持下,创办《民众导报》并任主编。
1942年起,李敷仁与杜斌丞、杨明轩等一起创建民盟西北总支部,任执行委员兼青年委员会主任及西北民主青年社领导成员。
抗日战争胜利后,中国人民迫切要求把中国建设成为独立、自由、民主、统一、富强的新国家。但是,国民党统治集团则企图依靠美国政府的支持,在中国继续维持国民党一党专政的独裁统治,坚持反共反人民的内战政策。1946年初悍然撕毁政协协议。国民党统治区广大人民掀起了轰轰烈烈的争取和平民主运动。
李敷仁是一位坚强的民主战士,始终站在斗争的最前列。他主编的《民众导报》及指导创办的《孩子报》《儿童旬刊》等,继承《老百姓》报的传统风格,揭露黑暗,鞭笞时弊,提倡民主,反对专制,为人民说话,为正义抗争,为言论自由呼吁,为和平民主奔走。
国民党陕西当局1946年3月1日发动西安学生举行反苏反共游行。在西北民主青年社和李敷仁等的策动下,许多学生拒绝参加。被迫参加的学生有不少人中途离散,游行队伍散散拉拉。国民党陕西省政府主席祝绍周一伙十分懊丧。
1946年3月,抗战时迁往陕南城固的西北大学学生为争取学生自治会的合法地位举行罢课示威,遭到政府镇压。李敷仁等民青社领导成员曾接见学生代表组成的西安请愿团成员杨远乾等,同情他们的正当要求。
国民党陕西当局非常仇恨李敷仁的民主进步活动。省会警察局派出特务便衣对李敷仁进行监视。
4月24日,西安绥靖公署新闻处派人到省民教馆找李敷仁谈话,诬称《民众导报》多有“诽谤政府言论”,要挟李敷仁改变态度。
4月25目,国民党陕西省党部找民教馆馆长、《民众导报》社社长王文光,查询李敷仁的社会关系及政治背景。
《民众导报》办得越来越有点“红”。王文光劝告李敷仁:报纸言论不宜偏激。但是,对人民有着强烈责任感的李敷仁,要他面对独裁专制统治和人民的痛苦缄默无语,这是不可能的。
李敷仁认为自己在《民众导报》社无法干下去,经和杨明轩等商量后,决定辞去主编职务,推荐兼职编辑张光远代理主编,自己回乡下住一个时期。李敷仁向王文光提出辞职要求,得到同意。
王文光决定,5月1日下午《民众导报》社召开会议,会后在“五味居”饭馆设宴。下午2时,兼职编辑武伯纶、王维祺、张光远、郑竹逸,特约撰稿人杨鹤斋、李致祥、蒋曙晨及王文光都到了,唯独不见李敷仁。
大家焦急地等待着,一边喝茶、抽烟,一边闲聊。王文光站起来说:“今天开这个会,就是为了让李先生向张先生交代一下工作,在他回乡下前同大家聚谈聚谈。会后大家吃顿便饭,一方面为李先生饯行,一方面对诸位平日义务帮助办报表示酬劳之意。”
到下午4时半,仍不见李敷仁到来,只好开席,王文光给每人斟了酒,随即用餐。
李敷仁处事从来十分认真,开会不迟到。在宴会上,大家心里纳闷: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时,民教馆的会计黄文华匆匆跑进来,把王文光叫到院子说了几句话。王文光回到餐桌,脸色阴沉地对大家说:“黄会计在馆里接到电话,说李先生在咸阳原上被人枪杀了。”
听了这个突然来到的消息,大家都感到震惊,宴会不欢而散。
两个月来,西安特务横行,政治迫害事件屡屡发生,一片白色恐怖。
3月1日,一批特务捣毁了西安进步报纸《秦风·工商日报》营业部。
4月23日,国民党特务公然将《秦风·工商日报》法律顾问王任枪杀。
4月30日,蒋介石由重庆飞抵西安,陕西省政府主席祝绍周向蒋介石汇报称,西安“民盟及共产党活动甚烈”。蒋介石立即召集陕西省党政军负责人面授机宜,要求他们“不能以中央在渝之态度对共产党及民盟,因为重庆环境关系国际所闻,各地则尽可自己办理。”这个法西斯专制魔王走到哪里,那里的人民就会惨遭杀戮。
国民党陕西当局秉承蒋介石的旨意,肆无忌惮地对民主运动进行打击和镇压。
李敷仁任《民众导报》主编后,为了方便工作,一直住在省民教馆内。5月1日早晨起床后,照常到后院假山旁边打一会儿太极拳。由于要离开西安,有几件事还要抓紧办。
他看了最近一期的《儿童旬刊》,有一点意见,因为抽不出时间找他们面谈,便写了一封短信:
这一期《儿童旬刊》,突飞猛进地进步了。可喜可贺!唯“天下大事”专栏宜再精选,再精练。顺致撰安!
小兄敷仁 五月一日
写好后装入信封,让靳克勤转交。
8点左右,李敷仁向郭松茂交待了关于下午开会的事。王文光委托他为其父王敏恭在《秦风·工商日报》刊登一则启事,他必须亲自办。他路过南院门大东书局买了两本地图,准备回乡下后看报用。他找到《秦风·工商日报》营业部主任葛凤梧,交待了委托之事。话还没说完,葛凤梧接到电话,说该报设在南四府街的编辑部被人砸了,那伙人扬言还要来砸营业部,葛凤梧劝李敷仁赶快离开。
李敷仁急忙往回走,走到南院门陕西省图书馆门前,奇异地发现一辆黑色大卧车停在马路上。他万万没有想到,国民党反动派用这辆汽车是来抓他的。
国民党特务早已把李敷仁列入暗杀名单。一个月来,陕西省会警察局派特务乌斌等一直监视着李敷仁的行动。现在得到蒋介石的训示,嗜杀成性的特务认为大显身手的机会到了,他们侦悉李敷仁快要离开西安回咸阳乡下去,迅速做出决定:在回咸阳之前把他干掉。
5月1目,特务胡正钊等一大早就到省民教馆周围盯梢,随时报告李敷仁的行踪。
省会警察局上午刚一上班,局长萧绍文就召集督察处副督察长兼调查组组长严益敬、保警大队副大队长蔡剑锋等开会,讨论研究如何暗杀李敷仁。
他们决定,设法将李敷仁挟持进汽车,驶往距西安较远的偏僻地方进行暗杀。严益敬是乾县人,经常来往西安乾县之间,对西兰公路两侧的地形比较熟悉。他了解咸阳原上西兰公路西侧有一条战壕,易于隐蔽,是执行暗杀的好场所。使用什么汽车?萧绍文的卧车及警察局的几部汽车,座位少,容纳不下这几个特务。如果使用两部汽车或囚车,目标大,容易引人注意。于是决定借用交通银行的大卧车。
萧绍文决定,这次行动由严益敬总负责,蔡剑锋协办,调查组成员乌斌、李华、胡正钊、谢启盛参加行动。萧绍文随即把自己佩戴的美式左轮手枪交给蔡剑锋执行暗杀任务。
上午9时多,特务韩明璋从交通银行借到一辆黑色大卧车,严益敬等一伙刽子手乘车驶往南院门北口省图书馆门前停候。车头向北,这里过往行人很少,李敷仁返回时必须经过这里。一会儿,李敷仁从汽车旁边穿过,几个特务突然猛扑过来,抓住他的胳膊和肩膀,使劲地挟持进汽车。在光天化日之下,李敷仁被特务绑架了。
特务将李敷仁的礼帽往下一拉,遮住脸,以防车外的人看见。同时从座垫底下抽出一条污垢的毛巾蒙住他的眼睛。三个特务在他的两侧紧紧摁住他,另有两个特务坐在司机旁边指路。
汽车按预定计划向咸阳方向驶去。李敷仁看不见,心里想,可能把他拉到玉祥门外枪杀,也可能押往王曲的秘密监狱。几分钟后,特务将他随身带的手表、眼镜、水笔、地图及薪金法币7万元搜刮一空。中途,汽车发生故障,只得停下修理了一阵子,后又继续开。过了半个多小时,司机加大油门,十分吃力地爬上一座大坡,几分钟后在公路旁边停下,李敷仁以为到了王曲监狱。
严益敬走出汽车,仔细观察地形和周围的环境。公路附近是抗战时期挖的一条战壕,有两丈宽,一人多深,时间长了沟崖变成漫坡,沟底下都种了庄稼。当时,正是午饭时间,旷野无人。严益敬决定,就在这里执行。
严益敬在公路边守望,李敷仁被架出汽车,眼睛仍被蒙着。特务乌斌、李华在两侧抓住双臂推着他向壕沟走去,特务蔡剑锋紧随身后,走了一段路后,进入壕沟,两侧的特务松了手。“叭!叭!”两声枪响,李敷仁凛然倒下。蔡剑锋这个干惯杀人勾当的老牌特务,自信自己的枪法好,认为李敷仁中弹身亡无疑。这时忽然发现不远处一个农民耙地,特务们便慌慌张张,赶快钻进汽车返回西安。
李敷仁个子高,平时进出房门怕碰了头,养成了进出门常常低头猫腰的习惯。特务松手后,他以为要进牢房的门了,在低头猫腰的一刹那,叭!叭!两枪。第一枪子弹擦着头皮,第二枪子弹从右肩背后肩胛骨上方射进,穿入颈部,子弹卡在右锁骨上窝两条血管之间。李敷仁昏迷过去。一会儿,他苏醒过来,浑身疼痛,右臂抬不起来,用左手掀开蒙在脸上的毛巾,微微睁开眼睛。
耙地的农民是陈老虎寨陈寿昌家的长工陆廷发,他看见几个人钻进汽车匆忙逃走,产生怀疑,便跑到壕沟边去看,发现沟底麦地里躺着一个人,脊背糊满了血,急忙跑进村里喊:“战壕打死人了!”
附近村子的人知道了,纷纷去看,发现那人动了一下,还活着。聚泉乡的乡长陈信下到沟底一看,原来是他的老同学李敷仁,立即组织人把李敷仁抬到陈老虎寨南口,给包了伤口。群众很快绑起了一副担架。有人主张往县里抬,先送医院治疗。李敷仁吃力地说:“乡长,我的伤势是九死一生的,不要把我往县里抬,抬到家里我还可以和亲人见一面,叮咛一些话,死了也不要紧。”这样,一面派人给北杜镇李敷仁的老家报讯,将李敷仁往老家抬;一面派人向咸阳县政府报告情况。在县上工作的韩明珠、刘钦,是李敷仁的学生,他俩得到情况后,即给省民教馆打电话,报告了这一凶讯。
陈老虎寨距北杜镇将近30里路。李敷仁家中得讯后,亲戚、邻居好多人都到了李家,迅速备好担架去接。黄昏时,李敷仁被平安抬回老家。妻子董秀英给他换掉血衣,做好饭菜,但他一点也吃不进去。朋友、乡亲到家中看望,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当晚请来医生,给伤口消毒,上了药。
李敷仁把弟弟李文友叫到身边,小声告诉他:“我是被特务打的,你沉住气。”
李文友和赵百平(驻北杜镇的咸阳县南高乡公所财粮员)等商量了李敷仁的安全问题。为了防备特务来搜查,当天晚上安排人在村口要道巡逻守夜,杜耀杰、贠长发等佩带枪支在巷口和院子周围警戒。万一特务来抢人,就撑住打。
北杜镇警察派出所警长杨积贵平日对李敷仁很敬佩,听说被人打了黑枪,十分气愤,也到李家看望。杜耀杰了解他,就让他到院子,由李文友陪同进了屋。李敷仁说他遇见来路不明的人打的,幸好没伤到要害。杨说,他要向县里报案,捉拿凶手!李敷仁急忙说:“杨警长,你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要声张。我是在路上遇的坏人,身份不明,如果说出去,可能再惹麻烦。”杨积贵表示,他不报案,不说出去,嘱咐李敷仁安心治疗养伤。
北杜镇村东西一里多长,有150余户人家,1300多口人。全村人都知道李敷仁被枪杀一事。为了防范特务搜捕再次杀害李敷仁,大家都一致对外说“不知道”。
咸阳县城、西安等地很快得知李敷仁被枪杀未死。咸阳的三青团干事长李祯祥向特务机关密报说,李敷仁未死,隐藏在他家附近。
5月2目,咸阳县警察局局长赵恒心派督察员李廷鸿等4名警察,身着警服,佩带短枪,都骑自行车,到陈老虎寨查询后,即往北杜镇缉查李敷仁。
在村口守望的群众发现4名警察后,立即向李家报了讯,将警察引到保长杜世龙家接待。
李文友对转移、隐藏李敷仁已经作好准备,闻讯后,迅速将李敷仁转移到本巷东边的张顺起家隐藏。张家养了一只凶狗,守住大门,生人难以进门。远处有人守望,近处安排杜耀杰、贠长发持枪守卫。
赵百平赶到杜世龙家,和来的警察寒暄了一阵子,跟他们说:“我现在回乡公所叫人给各位准备饭。”
李敷仁转移后,李敷仁的妻子董秀英把换下来的脏衣服卷起来塞进炕洞,李文友将担架拆散从后院扔到墙外长满荒草的园子里,清除一切可能引起怀疑的痕迹。李文友也到邻家躲避。
保长杜世龙把警察引到甲长孙子安家中,叫他领往李家。孙子安知道李敷仁已经转移,故意磨磨蹭蹭,嘟囔着:“这人常年在省城里,没听说回来嘛,咋可到这里来看他!”“你只管给我们带路就行了!”一个警察说。孙子安领着警察到了李家。只见董秀英在树底下纺线。她站起来招呼客人。
“我们是从县上来的,听说李先生出了点事,县长派我们来看他。李先生在哪?”李廷鸿说。
“人没有回来,他出了什么事?”董秀英故意很吃惊。
警察在陈老虎寨探知李敷仁被抬回老家。他们急于寻人,在院子东张西望,没有回答董秀英的提问。
“李先生的兄弟哩?”一个警察问。
“一早就出外干活去了。”董秀英答。
这几个警察认为,李敷仁一定藏在家里,他们把前院、后院、屋里屋外、柴禾堆,各个角落都搜查遍了,也没有找到。这时,赵百平派人来请他们到乡公所吃饭,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几个警察在北杜镇跑来窜去,到处打问李敷仁的下落。他们佯装要为李敷仁破案,一定要见到李敷仁,查问凶犯是什么人?什么模样?他们当天晚上住在北杜镇,观察动态。
李敷仁必须从北杜镇转移。如果从城门出去,要经过几条巷子,容易被人发现。入夜,李敷仁在群众的掩护下,通过杜有财家的后门,从南城墙的豁口走出,上了担架,被转移到泾阳县的西寨村。
几个警察跑遍了北杜镇,没有找到李敷仁的下落,只好在5月3日上午给乡公所和派出所布置:发现李敷仁回来,要及时向县上报告。他们便返回咸阳。
咸阳县警察局局长赵恒心听了李廷鸿的汇报,十分生气。他亲自出马,要查个水落石出。县参议员靳展如去过北杜镇,赵恒心向靳展如反复追问李敷仁在何处。
陕西省会警察局局长萧绍文获悉李敷仁未死,大吃一惊。他把严益敬叫去,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严益敬一伙特务忐忑不安,十分恐慌。他们对那个农民也非常憎恨,严益敬竟然说:“为什么不把地里的人也打死!”
萧绍文召集姬守礼等密谋继续杀害李敷仁,决定派特务到咸阳北杜镇一带搜查,派特务到一些医院查询是否接诊过有枪伤的病人。特务打扮成各式各样的人。不断有人诡称是李敷仁的学生、朋友、同事,要“看望”李敷仁。北杜镇的“小商贩”也骤然多了起来,还有什么“医生”、“记者”、“算命先生”、“叫化子”等等。
5月3日,中共陕西省工委获悉李敷仁的情况,工委书记汪锋立即召集孙生贤 (交通科长)、杨克(组织科长)、韩夏存(西安地下党员)等有关人员研究抢救方案。决定由韩夏存负责营救工作,选派交通员协助,要礼泉等地的地下党组织及党员做好保护、转移工作。
韩夏存于5月4日安排王维祺(地下党员,民青负责人)到咸阳乡下找李敷仁的下落。7日晚,王维祺到泾阳县的雒村见到李敷仁,传达了省工委的营救决定,李敷仁激动不已。随后,李敷仁又回到西寨村。
5月8日,王维祺到礼泉县康家店,与地下党员、时任大路乡乡长的康子安研究转移李敷仁的方案。为保证安全,确定接送工作分段进行,接的人不知从何处来,送的人不知到何处去。
5月11日,韩夏存到了康子安家,与王维祺、康子安交谈了情况。当天深夜,王维祺组织人力将李敷仁又一次转移。翌日,返回西安。
在韩夏存与康子安的精心安排下,李敷仁先后被转移到康子安家,吴村地下党员王璋家、前山赵村赵廷芳家、米山地下党员康俊凯家。
李敷仁的大女儿李荷丽在西安女师上学,西安的特务当然不会放过她。一天,她把父亲的书籍、行李等装上一辆皮轱辘车,准备带回老家,走到西门时,十几个宪兵特务拦住,强行带到西大街西安警备司令部。李荷丽被拘留,特务企图从李荷丽口中探知李敷仁的下落。
“你父亲现在哪里?”特务反复追问。“你说了放你出去,你不说,把你送进监狱,就不像在这里了。”特务施加压力。
“从五一那一天晚上,我一直没见到父亲,老家也没有。问谁都说不知道。”李荷丽答。一个特务伪装是李敷仁的学生,声称很敬佩李老师,很想见见。“他在哪里?”李荷丽什么也不说。
李荷丽被押进西安警备司令部后,与她同回咸阳的同学邢克成急忙跑到后宰门武伯纶家里报了信。武伯纶很气愤,立即寻找关系营救,当天晚上李荷丽获释。随后,学校出布告,诬称“请假逾期未归”为由,将她开除。
李敷仁的伤势日渐好转,可以护送进入边区。韩夏存向陕西省工委汇报后,积极进行准备。
韩夏存托地下党员买了一头毛驴。5月30日拂晓,李敷仁骑上毛驴,韩夏存和省工委交通员王春生护送,分别化了装。31日早晨,一行人赶到彬县蹇家河渡口,几个大兵喝道:“你们是干什么的?”韩夏存从身上急忙取出准备好的路条,递上一支香烟,装出一副憨厚的农民样儿。他们看了路条,翻腾了一下行李,说了声“滚!”这样,顺利通过了泾河渡口这个关卡。
国民党陕西省保安六团第三大队大队长董策丞是一位爱国军人,和我党建立了统战关系。省工委交通科已派人与董策丞联系,作了安排。5月31日下午,李敷仁一行进入旬邑县董策丞防区,第二天黎明时,顺利通过三大队机枪连的岗哨,踏上陕甘宁边区的土地。
陕西省工委已安排关中分区门诊部主任姜哲等前来迎接。姜哲仔细检查了李敷仁的身体,提请当地政府派一副担架,于6月3日将李敷仁送到陕西省工委驻地马栏。
当时在省工委机关工作、参与研究部署营救具体工作的孙生贤、秦树文、杨克等同志都是西安师范的学生,得知李敷仁先生即将到马栏时,跑了几里路,前去迎接,将李先生抬到省工委机关,同他们住在一起,日夜轮流护理。李先生心情愉快,精神振奋。为了使他早日康复,让他吃小灶饭,增加营养。闲谈中,李先生听说大灶上吃玉米、小米饭时,一再说:玉米、小米营养好,他也要吃。
从5月1日以来,中国共产党组织和广大革命群众同国民党反动派英勇斗争,巧妙地进行周旋,挫败了敌人企图再次杀害李敷仁的阴谋。这一事件充分暴露了国民党反动派阴险、毒辣、凶狠、残忍的罪恶嘴脸和反共反人民的反动本性,同时也表明,陕西地下党组织是革命的、富有战斗力的,同群众有着密切联系的。正如李先念同志说的:“陕西地下党是好样的,工作做得很出色。”
陕西省工委向党中央发电,报告李敷仁安全抵达马栏,中央立即复电慰问李敷仁,并派著名外科医生徐根竹前往马栏治疗。
李敷仁经过精心治疗护理,身体很快得到恢复。医生取出了那颗卡在脖颈里的子弹。李敷仁要在场的医生和护理的同志务必将这颗子弹保存好给他,说:“这是国民党反动派杀害爱国民主人士的铁证!”
国民党特务枪杀李敷仁,广大人民群众、文化教育界人士和他的学生闻讯后,无比愤恨。
延安《解放日报》5月8日发表“西安教育法律界名流李敷仁主任遇害”的消息,并刊登短评《抗议西安新闻界血案》。解放区记者联合会通电全国,严正抗议西安血案。
在延安工作的胡怀让看报后,化名季夫,撰写了《回忆李敷仁老师》。文章说,“我是他的学生,我要替他伸冤!我要为他报仇!”《解放日报》5月15日刊载了这篇文章。
李敷仁的学生、在延安工作的苏一平(蒲望文)、陈煦(毕于仁)撰稿,并联络西安师范、西安女师、西安女中、兴国中学、故市中学在陕甘宁边区工作的同学共34名,5月25日联名发出《为咱们的老师李敷仁先生复仇》的呼吁书:“杀了一个李敷仁,将有成千成万个李敷仁、成千成万个李敷仁的学生和主持正义的青年们高举着民主、和平、真理、正义的大旗继续奋斗。”
李敷仁于7月17日抵达延安。
7月23日,延安各界一千多人举行盛大集会,热烈欢迎脱险抵延的李敷仁。在热烈的掌声中,李敷仁发表讲话,他愤慨地说:“国民党特务给了我一颗枪弹(即拿出手术时取出的那颗子弹头),并没有打死我,他们自己等于吞了一颗慢性炸弹,将来有一天是要炸毁他们自己的!”翌日,《解放日报》刊登了欢迎大会的消息,专题报道了李敷仁遇刺及脱险经过。
7月30日,李敷仁致电中国民主同盟中央,陈述被国民党特务绑架暗杀经过,要求向国民党政府提出严重抗议,审判元凶。民盟中央向国民党政府提出强烈抗议。
这时,蒋介石集团的西安绥靖公署主任胡宗南发现李敷仁没有死,在陕西省党政军首脑召开的“特联汇报”会议上大发雷霆,拍着桌子大骂萧绍文“混蛋!”“你和你手下的一伙无用的东西全是饭桶。”
8月的一天,毛泽东主席接见李敷仁,高度赞扬他坚持正义、坚持民主、不怕牺牲的革命精神!
李敷仁精神愉快,身体得到康复。9月,陕甘宁边区政府任命他为延安大学校长。
1949年5月20日西安解放,李敷仁被任命为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安市军事管制委员会委员。延安大学迁址西安,改名西北人民革命大学,李敷仁任副校长。1950年1月任陕西省人民政府委员。后又任中苏友协陕西分会会长等职。
陕西军统重要头目萧绍文、军统特务严益敬罪恶累累,后来逃往台湾。
军统特务乌斌、姬守礼后被捕判处死刑。参与枪杀李敷仁的其他特务也受到法律制裁,得到应有的惩处。
国民党特务枪杀李敷仁的这一笔血腥罪恶,终于得到了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