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堡(散文)

2011-11-25 03:03李玉广
回族文学 2011年6期
关键词:公主

李玉广

在绵延千里,横亘新疆的天山山脉东段,博格达山脉宛如一条遒劲的苍龙盘踞于准噶尔盆地南缘。连绵起伏的峰峦丘壑,峻峭挺拔的悬崖石壁,银装素裹的雪峰冰川参差巍峨,比肩而立;喷珠泻玉的汩汩清泉,汇聚成细如银丝的山涧溪流,与叠翠缀绿的茫茫林海、绿茵如织的广袤草地交相辉映,就像造物主用浓墨重彩的画笔精心绘制的一幅美轮美奂的水墨画卷。美丽公主的家园——英格堡,就是镶嵌在这幅壮美画卷上的一颗光彩夺目的明珠。

英格堡地处博格达山脉北麓,位于新疆昌吉回族自治州木垒哈萨克自治县西部,西与奇台县老奇台镇接壤,东与西吉尔乡为邻,南与鄯善县隔山相望。英格堡,旧称“英格布拉克”,以地形得名,蒙语意为“舀水的勺子”。因所处地有古城堡遗址,汉族人则称其为“英格堡”。也有人认为,“英格堡”其实就是“英格布拉克”的汉语音译。“布拉克”快读的谐音即为“堡”。还有人认为,“堡”在汉语中有两种读音,在“城堡”一义中读“bao”,在“集镇、村寨”一义中读“pu”。“英格堡”作为地名,还是应当沿用当地老户的传统叫法“英格堡(pu)”为宜。其实,早年的英格堡“街街子”就是一个农村集镇,不必与什么“城堡”去牵强附会。《木垒哈萨克自治县地名图志》即采用了第一种说法。孰是孰非,各执一词,这里姑且不论,不过,关于英格堡地名的由来,在当地的民间倒是流传着一个脍炙人口、凄美悲壮的故事:

大约是在十三世纪初,雄踞于北方的蒙古族迅速崛起,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开始西征,曾亲率大军兵临时为“蒲垒”军事重镇的“独山守捉城”下。见该城空无一人,就下令迁移梭里迷国六十户人于此,并任命约朵失野纳为独山城长官。自此,“蒲垒”即归大元帝国辖制。在此期间,不知是由于宫廷内乱还是部族纷争,一位失意的蒙古族公主率领着她的部落从关内辗转千里来到“蒲垒”。当她的大队人马行进至天山北坡时,蒙古族公主突然眼前一亮:远望群山,茂密的森林遮天蔽日;近看丘坡,绿草茵茵、繁花似锦。一条小河从深山峡谷间蜿蜒曲折奔涌而出,宛如一条银色的飘带。在小河的下游,地势豁然开阔,山坡上,牛羊成群;田野上,麦浪滚滚;村落里,炊烟袅袅;小道上,人来车往。眼前的美景让这位征程未洗的蒙古族公主精神一振,不禁感叹:太美了!这地方真像一把“舀水的勺子”,真像我们蒙古人的“英格布拉克”。自此以后,这位蒙古族公主就带领着她的臣民们在这座世外桃源里,与当地的汉族老百姓和睦相处。当地百姓都亲切地称蒙古族公主为“英格公主”。为了保障一方百姓的平安,防御外敌的侵扰,英格公主动员蒙汉百姓,出工出料在西梁坡上修起了一座城堡。但是,好景不长。在一个阴云密布的日子里,从南山里突然窜出一支彪悍的蒙匪人马,杀气腾腾地直扑“英格布拉克”。英格公主率领属下与敌人激战三天三夜,但终因实力悬殊、寡不敌众,全部壮烈牺牲,城堡也变成了一片废墟。为纪念这位美丽、善良、聪慧、勇敢的蒙古族公主,从此以后,人们就把这块地方叫做“英格布拉克”,汉族人则称其为“英格堡”。

发源于雪山深处的英格堡河,是英格堡人的母亲河,千百年来,它以自己清冽甘甜的乳汁哺育着一代又一代英格堡人。它的水源主要来自南沟、东沟、柳墩子沟以及大、小石阶子。一眼眼喷涌而出的山泉,一股股潺潺流淌的雪山融水,汇成一道道微波荡漾的山涧溪流,沿着谷底顺势而下,一路欢歌汇入英格堡河谷;清凌凌的河水翻滚着,喧嚣着向下游直泻而下,流经马场窝子、水地、街街子、王家庄子、下英格堡,到奇台八户后汇入“皇渠”。英格堡河为沿河流域的百姓用水提供了便利,仅灌溉面积就可达一万多亩以上。春夏季节,满沟满坡绿浪滚滚;秋收时节,放眼四望溢彩流金,农户们的脸上个个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富庶的英格堡,俨然是大自然恩赐给当地的一个聚宝盆。

英格堡虽然地处偏远,但在民国以前,这里距繁华富饶的奇台县旧县城“老奇台”却仅有三十多里路程。老奇台便利的交通、繁荣的商业、活跃的市场、旺盛的人气,让时属奇台县辖制的英格堡尽享地利之便。1930年木垒建县后,英格堡又地处“一地跨两县”的特殊位置。借助“跌倒拾银子”的“金奇台”的历史渊源和亲情人脉,一些头脑精明的小商小贩和手艺工匠便携家带口到这里来投亲靠友、安家落户、建屋开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在英格堡河谷中段的黄金地带,便逐渐形成了一条商贾云集、店铺林立的繁华小街——英格布拉街街子。

要说清英格布拉街街子的来龙去脉,还得从英格堡的“老路”说起。英格堡的“老路”,其主干道呈“大”字形走势。一条南北走向的车马大道,从马场窝子沿英格堡河纵贯而下,到下英格堡后开始分岔。一条顺势走向东北,直通西吉尔乡,形成了“大”字的一撇;另一条则拐向西北,直达老奇台,俨然是“大”字的一捺。而“大”字的一横,便是地处“黄金地段”东西走向的“街街子”。它东连庙尔沟、菜籽沟,西接西梁、奇台十五户,居于四通八达的要道交会地,占尽一地跨两县的地理优势,自然成为英格堡的工商贸易中心。“街街子”长不过二里,宽不足两丈,店铺作坊拢共不过十来家,堂而皇之地称其为“街”,未免让人失笑。但在深山僻壤的英格堡,它却实实在在是一条街——一条繁华热闹的乡村小街,一条小巧玲珑的袖珍小街,一条五业俱全的山区工商业小街。憨厚实诚的户儿家不敢妄自尊大,就谦恭地称其为“街街子”。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据老一辈人讲,早在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街街子的油坊、烧坊、醋坊、磨坊和店铺的经营就已达到了一定规模。特别是清油、白酒、粉条的生产、销售,除满足本地百姓生活需要外,还远销至奇台、木垒、可可托海,甚至数百里之外的首府迪化(今乌鲁木齐)。

在街街子的生意人中,晋人程秉俊应当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仅程记名下的作坊就有油坊、烧坊、水磨坊三处之多。其清油、白酒销量之大、销路之广也是其他各家所不能及的。其次,赵焕生、罗有才的油坊,李有财、李进财哥儿俩的粉坊,张跃德、王学义两家的醋坊,王浩学、王生仁父子俩经营的旱磨坊和碾坊,在当地也是小有名气。与以上

“八大作坊”齐名的便是“四家店铺”,即杜金有、张跃德、金万才三家的杂货铺,李有财家的中药铺。杜、张、金三家虽然都以经营小百货和土产日杂货为主,但经营方式却各具特色。张家铺子是杂货与醋坊兼营,金家铺子以坐店售货为主,而杜家铺子则是老婆居家看店,老公赶着毛驴驮着驮筐走村串巷,当货郎送货上门。由于经营方式灵活,货色又齐全,三家小店全都打理得红红火火。李家的中药铺则是由李有财老先生将其在古城子经营的“公义堂”药店的药材和药柜抽出一部分,在街街子开的一家中药铺兼兽医门诊,并诚聘古城子有名的中医赵生玺先生坐诊。

能工巧匠是作坊的台柱子和摇钱树,乡里人尊敬地称他们为“匠人”或“把势”。在当年的英格堡就有一批小有名气的把势:下粉的把势、拌醋的把势、赶车的把势、做油的把势和木匠、铁匠、铧匠、炉匠、皮匠等等。工匠们以其精湛的技艺造福桑梓,服务百姓,是造就英格堡昔日繁华的有功之臣。

到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英格布拉街街子已经形成了以“四大店铺”、“八大作坊”为支柱,集农工商贸于一体的乡村集镇的格局,成为闻名遐迩的“旱码头”。这一格局一直保持到“遍地红农业合作社”成立。

1958年,人民公社化高潮席卷全国,遍地红农业社遂改制为红旗公社英格堡大队。原农业社所有的副业、加工业及工匠们则按工种行业划归大队副业队和公社加工厂。磨坊、粉坊、纸坊、烧坊、炉坊(翻砂)、缝纫店一应俱全,铁皮加工、木器加工应有尽有,形成了小有规模、自成体系的副业和工业区。除传统的清油、白酒、陈醋、粉条子、粉面子外,加工厂和副业队生产的木制圆形和方形蒸笼、铁皮制立式火炉和卧式火车头炉子,铁匠炉子打制的镰刀、斧头、刨锄、头,还有纸坊制造的毛头纸、尺八纸,炉坊铸造的犁铧等都是享誉乡里的拳头产品,紧俏时还往往供不应求。

公社化后的英格布拉街街子,以其“一大二公”的气势,显示了集体经济的威力。公办的服务行业也如雨后春笋般相继兴办。信函包裹投递、电报电话传送、报刊杂志订阅由邮电所全程服务。求医买药、疗伤治病由卫生所一力承担。存款贷款、资金流转由信用社一手操办。百货日杂、农用物资的供应和农副产品收购均由供销社全方位经办。商品粮供应、粮食收购由粮站全权负责。新华书店送书下乡,也深受当地师生和农民欢迎。

“两所两社一站一店”与加工厂、副业队的“八大加工业”成龙配套,形成了英格布拉街街子集农、工、商、副业于一体的山沟小集镇的格局,将英格堡的繁华推向了鼎盛时期。

改革开放以来的英格堡,更是旧貌换新颜。每逢盛夏,当你驱车驶入英格堡河谷时,满眼醉人的绿色便扑面而来。一垄垄绿油油的麦田,在微风的吹拂下翻滚着一道道涟漪,田野里散发着一阵阵沁人心脾的麦香。极目远眺,在河谷两旁的丘陵坡地上,一块块种植着豌豆、小麦、油菜、胡麻、鹰嘴豆、荞麦的地块,上下相接,纵横相连,如同一幅幅彩色地图张贴在两面的山坡上。在田边地头和山道路旁,一丛丛开着金灿灿黄花,挂着石榴般红果果的野蔷薇点缀其间;一棵棵枝叶繁茂的老榆树,如同一个个饱经沧桑的护田老人不分昼夜、不畏酷暑,忠实地坚守在丘坡之上,守护着丰收在望的庄稼,也守望着美丽公主的家园——英格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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