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 莹
风暴逞凶之后,大地伤痕累累。我心灵中的远方幽绿,带着伤残,隐隐闪光,哦,被风暴摧折的森林!
风暴吹折的森林呀,我认识你吗?
我怎能认识你呢?横蛮的六月风暴刮断你的亭亭绿盖,我无法去看望你的创伤,怎能胡猜瞎说你已颓然倾倒奄奄一息?
我怎能不认识你呢?我曾深情弹唱森林之歌,同你喁喁交谈,脑海摇曳着浓浓的碧翠,心灵飘荡着树脂同花朵的馨香,朝霞漫抹树梢互诉情意,群莺鸣啭枝头呼唤黎明……
我确切认识你呀!当台风呼啸的时刻,我已让灵魂飞到林中,献上我的敬礼和慰问:你勇迎风暴,挺身抗击,为了背后数不清的孩子、房屋、庄稼,还有一串串的色彩、音韵和芳香……
哦,我眼眶孕满了泪水。凝视着叶残枝断而又巍然向上的形象,总觉得那隐隐闪光的幽绿,是一个广阔的世界:沉淀的力量,在默默积聚,在潜流奔涌,孕育着不可抗拒的新生,孕育着无私的奉献。
为什么我充盈泪水的眼睛闪射亮光?哦,伤残的森林有青春的骚动:断枝伸出绿拳,残花露出红脸,扫荡过的土地鸣奏阵阵蛙鼓,洗涤后的天空簇拥七彩长虹,丛丛的绿在酿造赤橙黄靛青蓝紫,浓浓的绿在护卫稻海的黄金、果海的玛瑙……
啊,风暴摧折了森林?风暴摧折不了森林呀!风暴后的森林,告诉人们的是忠贞和坚定,奉献给人们的是新绿和蓓蕾!
森林呀,正气卓然,像史碑笑迎丽日!
不经风雨,难见彩虹。
太阳遭受连绵风雨肆虐,默默积蓄力量,得到大气中水珠的折射,架起七彩的弯弯彩虹,把艳丽挂在长空,向世人昭告:阳光终会大白于天下。
凝目绚丽的彩虹,难以忘记风暴逞凶的样子,来势汹汹,狠辣蛮横,到处肢残腰断,哀啸呼号,好像要把光明热烈的太阳切断,好像要把花香弥漫的春光埋葬。现在,彩虹弯弯,明朗的晴天还会遥远吗?感谢彩虹的启迪,太阳是遮不住挡不了的,请相信真理的力量,请相信时间的真诚!
七彩霞光之下,大地上演人间童话——
绿叶掩映红花绽放的笑脸,泥土轻奏种子拔芽的欢声,蝴蝶轻盈地表演舞蹈,蜜蜂勤劳地收获甜美;
有人扶犁播种,营造温馨的生活;有人砌砖盖瓦,追寻严冬不冷的时光;有人穿越荒野,探寻通往乐园的新路;有人抚琴歌唱,咏叹民主阳光普照;
每一片绿叶,都有权利拥抱阳光,每一株树苗,都有权利成长壮大,每一只蜜蜂,都有权利享受劳动成果,每一个人,都有权利抒发坦荡的情怀……
七彩霞光启发人们拨开睫毛的灰尘观看欣慰的微笑,擦去耳朵的积垢倾听鼓舞的声音。无论是他、是你、是我,背后靠拢着太阳,心中能跃动爱情,升腾勇敢,看透迷雾赏青山,坚定地相信未来——
前行吧,昨夜的风暴,化成了今日的美景,但仍需警惕再出现新的风雨;
前行吧,太阳升起了不屈的脊梁,承载人间不懈的追求同向往,何惧狂风拍打何惧暴雨洗刷!
哦,彩虹弯弯,迎接万丈光芒,演绎新的天地!
踏过雨后的泥泞,在郊野我看到一棵大树:那遭暴雷劈断的大树呀!
折断的枝叶被搬走了,剩下半截伤口嶙峋的树桩。哦,看到的是孤寂无援,听到的是无声啜泣,飘散着死的哀伤!
——啊,那骇人的闪电那揪心的雷鸣那残酷的霹雳!
我抚摩着残余的树干,细看着嶙峋的创口,嗬,蓦地看到一针新芽,默默迎风!
一针新芽,泛出稚嫩的淡绿,新芽渺小到毫不引人注意,更谈不上引来彩蝶招来翠鸟。
哦,一针新芽,带着悄悄信息,撩动了我的心头,我前方分明是一片浓绿,一望无际的森林……
不必打听你的名字,不必查问你的年龄。如果你是婆娑的老榕,你会再撑起亭亭华盖;如果你是年轻的芙蓉,你会绽放奇葩接待春天;如果你是热情的荔枝,你会挂满灯笼欢迎四方来客……
哦,新芽!仅仅是一针新芽!我眺望到闪动的身影,倾听到热烈的步声,感受到生命的奏鸣!
哦,被劈断的大树在悄悄说话,说得那么固执那么沉着那么动情!
我幡然顿悟:树在,就有绿色的世界!
我抬头远眺,阴霾的天空露出了霁色:
——哈哈,那闪电那雷轰那霹雳呢?
枪声撕裂了六月晴空。雄鹰带着血滴,平展双翼,揪心呼啸,从天空跌落丛林。
凌乱了的羽毛,浸着殷红的热血,身体猛烈抽搐,两脚不停颤抖,是挣扎?是愤怒?还是控诉?哦,滴血的心依然隐隐绞痛——
竟然没有看清黑光闪烁的猎枪?竟然飞进黑色硝烟的范围?是被“保护珍禽”的甜言迷惑了?是被恣情翱翔的天宇陶醉了?
舐舐血痕,梳梳羽翼,带伤的雄鹰舒缓激荡的神经;没有呻吟,没有掉泪,带伤的雄鹰扬起不屈的头颅;那锐利的眼睛,又拥抱着辽阔的蓝空,又集拢了炫目的阳光——
枪声突发之前,雄鹰迎向太阳,纵情翻腾,穿风掠云,长嘶高啸。群山在注视,树木在招手,河流在应和。哦,喑哑的世界有了声音,死寂的大地变得生机勃勃!
而此刻,带伤的雄鹰蛰伏在草莽林丛,鲜血涓涓地流,淹红了黑土,淹肥了草芽。带伤的雄鹰啊,清一清喉咙,声音依然嘹亮,抖一抖肢膀,力量依然浑厚。哦,虽然受伤,没有失去信念;虽然受伤,没有忘却理想。雄鹰抚摸着伤口,挺起坚定的头颅,宝玉般的眼睛注视风云,燃烧着的心房献给明天——
鹰血染过的沃土,茵茵绿草簇拥红莓,步步踏实前行,朝向如黛青山;
昂然挺直头颅的雄鹰,仰望蓝天,放眼群山,更自由地高唱心声,更勇敢地张开强健的翅膀……
哦,驾着鹰群的翅膀,春天带着捷报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