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有史诗品格的大气之作

2011-11-24 11:39胡光凡
文艺论坛 2011年4期
关键词:意境太阳诗人

■ 胡光凡

我怀着激动和欣喜的心情,读完了谭仲池献给中国共产党90华诞的6000行抒情长诗——《东方的太阳》。

这位与共和国同龄,在“东方莱茵河”——湘江之畔一片红色土壤上长大的诗人,青少年时代就沐浴着党的雨露阳光。他从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汲取前进的精神力量,从屈原、周敦颐“两巨子”为代表的伟大爱国主义精神、浪漫主义诗风和湖湘文化精粹中汲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艺术精神的滋养。他曾经在“文化大革命”中产生迷惘,但从未失去对共产主义理想的坚定信念。他也曾为“欧洲的太阳”——前苏联的殒落而感到悲切,但他高兴地看到“东方的太阳”正“照耀着东方的新世纪”,深信中华文化、东方文化的灿烂光芒将永远辉耀于人间。

诗人把自己比作畅游在“祖国的历史和现实的河流”上的一条鱼儿,它在寻觅。寻觅什么呢?“寻觅五千年文脉的苍凉履痕;寻觅龙的化身和精神;寻觅母亲带着她的儿女走过的何其曲折、艰难,却又是悲壮、雄浑的生命历程……”他又把自己比作飞越中国现代历史的苍穹的一只信鸽,它看到了许多许多:从嘉兴南湖碧波上的红船,遵义城头的朝霞,延水河畔的宝塔,天安门城楼的红灯,深圳海滩卷起的澎湃春潮,一直到浦江月夜上海世博会庆典上空升起的礼花……他充满了遐想,充满了豪情和自信,决心“把每片羽毛都化作诗笺,给太阳写一段史诗”,献给党,献给祖国、时代和人民——一句话,献给生我养我哺育我成长的母亲,“像细数母亲的发丝一样,尽情地倾吐心中对母亲的无限感激、依恋和忠诚”。

这就是诗人写作这部抒情长诗的动力和初衷。

这无疑是一个重大的命题,是一次庄严、肃穆而又艰难的写作。但巨大的历史使命感和艺术家的勇气,使诗人自信:诗神完全可以施展它的魔力,用诗的思想深邃、意境和富有音乐美的节奏韵律,来“构画一座中国现代文明的金字塔”,用以表现、阐释和讴歌他所理解、感悟的“东方的太阳”。

从美学的历史的角度,从思想性、艺术性和观赏性的统一这个高标准来衡量,诗人这部讴心沥血的宏篇巨构获得了很大的成功。它是“东方巨龙”中华民族和伟大、光荣、正确的中国共产党的赞美诗,是英雄的中国人民和中国共产党人的正气歌。总之,是回眸中国共产党90年光辉历程的大气之作,深情之作——一部豪情似火气如虹、具有史诗品格的力作。不但在诗人自己数十年诗歌创作的道路上攀登到了一个高峰,而且在中国当代长篇政治抒情诗的发展史上也实现了新的跨越,是一个令人瞩目的重要收获。

一、深邃的思想

诗人把思想深邃看作诗的魔力——也就是审美魅力的第一个因素。作为“诗的史”和“史的诗”,《东方的太阳》有着深邃、厚重的政治、文化思想内涵和历史的庄重感、沧桑感。这既来自于他作为一位从政多年的资深诗人所具有的开阔的政治视野,特别是深厚的文化修养——他深刻地认识到“文化是太阳光辉的内核和原点”;也来自于他半个多世纪的生命旅途中所经历的“梦想、青春、生命的颠簸和人生道路的坎坷”,他有着太多的感想和激动,记忆和想象……可以说,诗人的种种顿悟、灵感和绮思,其源头皆在生活中,在“小我”和“大我”融为一体的人生体验中。

显然,驾驭这类重大题材,不但需要诗人具有胆识和激情,而且需要有很深的学识功底和很高的美学功力。他必须拥有广博的政治、历史、文化知识,并且能立足于时代的制高点,把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和当下的社会主义主流价值观结合起来,在中国五千年文明史、一百多年的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乃至人类文明史的大视野、大背景下,深刻地认识和评价中国共产党诞生和不断发展壮大、胜利前进的必然性和伟大意义,正确地审视和表现党史上一系列重大事件,公正地评点重要的历史人物的功过是非。而这一切,又都必须遵循“缪斯”的规则,用诗来表达。

诗人“始终坚守自己的理性、真诚和激情”,坚持“历史是人民创造的”这一历史唯物主义的根本观点,把现代中国的脊梁——中国共产党人和民主革命的先驱,以及真正的英雄和上帝——普通的工人、农民、军人和知识分子等人民大众,当作自己表现和讴歌的主要对象。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漫漫长途中那些“追求未来最美的梦想”的血性儿女——千千万万思想者、播种者和拓荒者中的代表性人物,从陈独秀、李大钊、毛泽东到邓小平、胡耀邦、江泽民、胡锦涛,从方志敏、叶挺、刘胡兰、江竹筠到焦裕禄,从孙中山到张学良,还有那个“历史曾选择了他,但他背叛了选择他的历史”的蒋介石……都成了诗人评点的“风流人物”。尽管详略不一,但大都能秉持“春秋笔法”,力求臧否得当,深刻有力。如对民主革命的先行者孙中山,诗人这样写道:

翠亨村诞生的太阳

沐浴着稼穑的泥土香

放射出拯救百姓于水深火热的光芒

他用真理和热血之箭射落了中国

封建王朝的最后一顶皇冠

可谓字字千钧,而又饱含诗意!

诗人对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陈独秀的评点更是实事求是,客观公正,既不为尊者讳,又不脱离具体的历史条件而苛责前贤。当写到这位当初曾经和李大钊一道,像普罗米修斯一样,“盗来”马克思主义的真理之火照亮中华大地,而他后来却让“初升的太阳”遭受过重创的悲剧性人物晚年在贫病交加中去世时,诗人深情地赞叹:

他清瘦的影子

仍然像一个火把放射着照人的红焰

他被风吹起的白发依然像飘飞的旗帜

留给人间无尽的怀念

诗歌记下了毛泽东曾路过安庆,想起了陈独秀,他驻足凝神,问身边的随行:“陈独秀家还有谁?”诗人心领神会地说,这声音是在告诉历史、世人、良知和岁月:

陈独秀还活在人民心中,还活在太阳的光芒里,还活在滚滚不息的江河中。

对伟大领袖毛泽东的深切怀念和放声歌唱,无疑是《东方的太阳》全部诗篇中的最强音。第四章《辉煌沉重》中第32节,诗人用近100行诗,绘声绘色地描画了毛泽东和开国元勋们登上天安门城楼,参加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大典的盛况,特别是酣畅淋漓地抒写了毛泽东在中南海的那个不眠之夜,抚今追昔,涌动着万里江山和牵挂着亿万人民的内心活动,让人民领袖的伟岸身影和博大胸怀深深刻印在读者心中。本章的第39节,当毛泽东“壮丽和凄然”地离去时,诗人更挥洒自己饱含敬仰和爱戴之情的彩笔,用217行诗悼念这位“中国人民心中的太阳”,对他的丰功伟绩和人格魅力作了最充分、最真挚的礼赞:

他是中国人民永远的信仰火炬

永远的理想旗帜

永远的意志丰碑

永远的向往辉煌

他的至高至尊 如阳光灿烂

永远蔼蔼抚四方 如明月皎皎

永远赫赫出尘冥

尽管诗歌对这位人民的领袖、大地的儿子、东方的诗人赞扬备至,但对“由于历史给他的近似佛光和神化的崇拜”而造成的“晚年的闪失”——铸成了一段共和国和民族的不幸命运的“文革”浩劫,仍然以马克思主义的批判的眼光,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当然,这种反思依然是“对于真理的直感的观察,或者说是寓于形象的思维。”诗人遐想联翩,用毛泽东曾否“后悔自己就没有能游一回黄河”这么一个悬念,来引发读者对伟人晚年出现重大失误的原因的思考。这不能不说是出于一种浪漫情怀的异想天开,但它又有着现实的依据,不愧为神来之笔,令人击节!

二、意境的创造

叙事文学,尤其是小说,塑造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是主要任务,而抒情文学特别是诗歌,意境的创造则是其艺术追求的主要目标。意境是我国美学思想的一个重要范畴。所谓意境,也就是通过形象化的艺术描写,把诗人主观之“意”(思想、感情),与客观之“境”(生活、景物)交融起来,造成一种简洁、凝练、生动的文学形象,为读者提供一个涵咏回味、放飞想象的翅膀的广阔空间。它是艺术创造的产物。王国维认为,意境乃文学之最高成就,抒情文学尤其是诗歌,“意境之有无与其深浅”是衡量其高下优劣(“工”或“不工”)的主要标尺。

白居易有句名言:“诗者,根情,苗言,华声,实义。”(《与元九书》)正因为情感是诗歌的根本,所以郭沫若才把诗人称作“感情的宠儿”。如果说,《东方的太阳》是一部“诗的史”,诗人倾其全部心血于营造一种雄浑、壮丽的“史的诗”的意境,那么,其一切意境之创造,都是为了最充分地表达、宣泄自已内在的感情,这就是对党、对人民、对人民领袖无限的忠诚和热爱。正是这种纯洁、崇高的“大爱”,化成了《东方的太阳》的诗魂。因此,可以说,诗人感情之真挚、强烈、深沉,是这部抒情长诗成功的又一决定因素。

抒发感情,可以通过语言直接表达。当诗人豪情满怀,不吐不快时,他会直摅血性,发出来自内心深处的声音。由于感情本身具有感性的特质,只要诗人抒发的是真情实感,而非虚妄矫饰之情,那么,他笔下的诗句也会呈现出天然的形象化的色彩,使读者产生美感,引起共鸣。如第二章《喷薄日出》,写马克思主义被传播到中国以后产生的巨大影响,就具有这样的感染力:

呵 这片古老的山河

这片古老的土地 自从真理的光芒照耀

就有多少志士仁人在默默地

接受真理圣光的洗礼 他们懂得真理

如同生命如同阳光如同雨露

会让生命之树长青会让万物生长

会让世界光明

抒发感情更有力的手法,是借景抒情,托物言志,把主观之“情”附丽于客观之“物”(物象)上,创造一种情景交融、神与物游、天人合一的意境,使读者在审美享受中潜移默化,获得思想的启迪、感情的净化和精神的升华。这就是间接抒情——一种层次更高的抒情表达方式。应该说,《东方的太阳》中运用得最多也最成功的是这种手法。它显示出诗人不同一般的悟性、灵性和才气,也就是敏锐的观察力、丰富的想象力和高超的表达力。

“夕阳芳草寻常事,解用全成绝妙词。”(袁子才语)诗人很善于从宇宙万象、大千世界中,从人们不以为奇的一草一木、一川一石、一片蛙声、一星萤火中触发灵感,寻觅到诗之美。于是,潇湘云水,君山竹泪,枣园的窑洞,雁门的飞雁,香港的月亮,澳门的雨……都融入了他的诗篇,甚至被吟成了令人神往、发人深省的好诗。这些篇章中触发灵感,最富诗情画意的还是走在改革最前列的安徽凤阳县那个小山村——小岗村的美丽图景:

山溪终于涨起了满河春水

泼出了一幅崭新的图画

彩色的雨 笼住了希望的土地

彩色的阳光 照进了山洼人家

门前花如云霞泛异彩

屋后桔似红灯枝头挂

玻璃窗上蝴蝶飞

牵牛花攀上墙头吹喇叭

我心上流过彩色的河流

眼前飞溅着彩色的浪花

在这彩色的月夜

有一曲“小康夜曲“正拨响姑娘心灵的琵琶

这不宛然是改革开放后社会主义新农村的一支《春江花月夜》?怎不令你我陶醉!

杨朔说得好:“杏花春雨,固然有诗;铁马金戈的英雄气概,更富于鼓舞人心的诗力。”(《东风第一枝》小跋)毛泽东一些气吞山河的诗篇,就是在马背上吟成的。如果说,《东方的太阳》有凤阳山村的“小康夜曲”这样的诗章,不失婉约之美,那么,从总体上看,具有恢弘的气势,富于黄钟大吕之声的高昂、豪放、阳刚之美,才是构成这部抒情长诗的更醒目的风格特色。

诗人既然把他所讴歌的走过了90年光辉历程的中国共产党,比喻为“在燃烧的火焰中涅槃”的东方的火凤凰,那么,他就必然要写风云,写血火,写灵与肉的搏击,写共产党人和人民大众艰苦卓绝、前赴后继的探索、追求和奋斗。因此,那些描写南昌起义、反围剿、万里长征和抗日风云的诗篇,就成了《东方的太阳》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正是这些篇章,从硝烟烽火、金戈铁马、悲歌狂飚中开掘出了诗意和诗之美,营造了战争环境中特有的风雷激荡、昂扬悲壮,充满革命英雄主义和革命乐观主义氛围的意境,有力地抒发了诗中人物——也是诗人自己对革命必胜的坚强信念。

红军长征途中的湘江之战,红军损失过半,战士的鲜血染红了湘江。毛泽东拄着拐杖越过老山界,在恭城书院,他沐雪和张闻天、王稼祥仰望夜空的月亮,作出了从通道转兵西进贵州的战略决策。诗歌以气壮山河的语言这样写道:

红军向何方何方有太阳

毛泽东指着通道的山岭就像是用

手在辟开一条通道西进

向敌人兵力薄弱的贵州

毛泽东的声音震撼着崇山峻岭山溪流泉

一句话一个手式一次谈心一片真诚

决定了一支军队的命运决定了一个党的命运

决定了一个国家的命运决定了未来世纪的命运

这种语言,这种意境,传达出一种勇往直前、力挽狂澜、众志成城、无坚不摧的革命信念和大无畏精神。它是义薄云天的铜琶铁板之声——那个年代最富于时代精神和震撼力的主旋律!

三、富于音乐美的节奏韵律

语言形式的形象感、节奏韵律的音乐美和内在思维的形象性水乳交融所构成的动人心弦、耐人寻味的韵味,是汉语文学尤其是诗歌最宝贵的特点。诗歌语言的表现力和魅力,来自诗人一丝不苟、精益求精的修辞。

古人论诗,有“诗句以一字为工”之说,讲的是对诗的语言必须多加锤炼,才能“点石成金”,达到“灵异不凡”的高境界。(南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郭沫若在谈到文学语言的运用时,也说过:“诗的语言恐怕是最难的,不管有脚韵无脚韵,韵律的推敲总应该放在第一位。和谐是诗的语言的生命。”(《怎样运用文学的语言?》)这些都说明,要写出上好的诗歌,对诗的语言必须字斟句酌,有“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的执着精神,而不可等闲视之。

《东方的太阳》是很注重修辞的,语言丰富、优美、清新、鲜活而又富于思辩色彩,具有很强的表达张力和感染力,是作品获得成功的又一重要因素。

诗人除擅于运用比喻和象征的手法来营造情景交融、多姿多彩的诗的意境之外,他最喜欢用也用得最出色的修辞手法,是对于对偶、排比句式的妙用。这种语言结构形式,在诗篇中俯拾即是,而且一节比一节更精彩。请听,诗人是怎样赞美《可爱的中国》的作者、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方志敏烈士的赤子情怀的:

这是世界上最宝贵的精神矿石

这是人世间最耀眼的生命火炬

这是夜空中最神圣的灵魂月亮

这是江河上最洁白的青春风帆

这是三十六岁的方志敏最壮丽的英雄诗篇

这蕴藏着雷电和火焰的思想

这澎湃着深爱和向往的柔肠

这洋溢着憧憬和坚韧的追求

这置生死于度外的清贫正气浴火呐喊

定然要飞出牢笼为祖国的光明注入一缕金光

再听,诗人接下来是怎样讴歌《囚歌》的作者、北伐名将、新四军军长叶挺的:

这是一颗心如日月的将星

这是一柄刺破黑暗的利剑

这是一首正气浩荡的血性壮歌

这是一尊搏击恶浪的中流砥柱

这是一团要烧毁旧世界的熊熊烈火

是生的庄严崇高 玉洁

是死的慷慨悲烈 神圣

是活的赤诚坦荡 忠勇

是梦的绚烂辽阔 幽远

是一条永远闪耀生命光辉的河流呵

这些诗句,大气磅礴,音调铿锵,既有深邃的思想内涵,高远的意境,又有大体整齐划一而又错落有致的形式美,还有抑扬顿挫、充满音乐美的节奏韵律。多种因素熔冶于一炉,焕发出不同凡响的审美魅力。它们有如庐山飞瀑,一泄千丈;有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奔腾澎湃;有如春雨洒花,淋漓尽致;有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声声入耳,动人心弦……

如果要说诗篇的美中不足,我不揣冒昧,也讲一点:作为讴歌中国共产党90年奋斗历程和光辉业绩的“诗的史”和“史的诗”,它必然要涉及党史上一系列重大的历史事件和有代表性的重要历史人物。但诗歌毕竟不是党史,不能要求它面面俱到。这是不言而喻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为了尊重历史,党史、军史上那些曾经影响历史进程的重大事件和举足轻重的领袖人物,仍然应当进入诗人的视野,融入诗篇。忽略了,遗漏了,将有损于更全面地展现“东方太阳”的伟大光辉。像解放战争三大战役中人民群众的伟大作用和贡献,那如林的担架、如潮的推车汇成的“铁流”,以及百万雄师过长江之类威武雄壮、可歌可泣的历史画卷,诗中未着力抒写,而对于周恩来这样的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也只是在写张学良时一笔带过。对此,我和许多读者一样,总不免感到有遗珠之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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