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村印象

□石玉森

一座大山与另一座大山绵亘起伏地对峙，形成了一条宽窄不等弯弯曲曲的沟壑，沟壑臂湾的阔处挽着百八十户人家。

山，苍苍莽莽；林，郁郁葱葱。白云生处，鸟语花香；密林丛中，鸡鸣狗吠，炊烟袅袅，小桥、流水、人家，一幅古典而纯朴的自然风景画面。石山村因此而得名。

一

石山村人先前不知道山外有望不到边际的天空，不知道海的浩瀚，草原的辽阔，平原的旷达。火车、飞机、轮船在他们的头脑中是个模糊的概念。他们不想知道更多，甘心安于现状，安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安于世代赖以生存的牢笼般的生活空间。他们只知东山有柴火，西山有药材，南山栽果树，北山种荞麦。头顶一线蓝天，脚踩羊肠小道，肩上是逐年增厚的老茧。

二

有一天，石山村有了一条通往山外的路，路把村子和外界紧紧地联在一起。清晨，班车的喇叭比报晓的雄鸡叫得还早，石山村人就随着笛声冲出大山的怀抱，走亲戚一样，涌进繁华的城镇。

男人们学会了赚大钱，也学会了花大钱，不再指望着厚茧的双肩承担着养家糊口的全部重担，学会了用脑袋致富，掌握了养殖和种植的科学方法，把山里土特产源源不断运到山外，让城里人自愿掏出兜里鼓囊囊的大额钞票，这时他们就涌起一股收获的喜悦和快感。当烧酒温热他们的饥肠之后，大脑就异常地兴奋与活跃。他们喜欢城里女人扑面而来的那种甜丝丝的香水味和发液味，于是学着城里人标准武装了自己的婆娘。石山村的女人悄悄洋气起来，男人们躺在热烘烘的火炕上就有一种仿佛搂着城里女人的感觉。

三

不再喜欢古老的陈年故事，石山村人喜欢听山外传来的新闻，谈论的不再是张家长、李家短，梁东王家女儿嫁到梁西刘家去这些昔日津津乐道的话题。他们认识世界除了依靠那条犹如小村脐带似的公路以外，更多是靠房顶上那细细的天线。电视机一亮，地球一下子就缩小了许多。从那小方框里不仅认识了自己的总书记、总理，还认识了联合国秘书长，各国大官、专家学者、明星。臭氧层的变化、三峡工程的进度，两伊战争、波黑战况，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的召开，拉宾总理遇害，都是小村人谈论的话题。奥运会上大球小球的滚动揪着他们的心；亚运会的圣火照亮着山窝窝里的石山村和石山村人的心窝儿。石山村就是这样，生活在不被人知的角落里，成为世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四

春季里是建房造屋的好季节，房子就不断地翻新，一个比一个基础高大，一个比一个宽敞明亮、新颖别致。地下室里盛着祖宗八代留下的破破烂烂，家里的陈设却是标准的现代化。柔软的席梦思床酝酿着温柔的梦；风景画里气势磅礴的尼亚加拉大瀑布积蓄着无穷的力量；高档进口组合音响，赞美着生活，唤醒群山一道唱起黎明的晨歌。

石山村人过日子不修院墙，整个房子和院子与大山与地球浑然一体，整个地球就是石山村人家的院子，大山就是院里的风景。新房都是红砖红瓦，充满了富贵色调。出入其间令人陡增几分洒脱、几分稚气、几分豪迈。

五

石山村人不断更新意识，不再用缸把肉腌起来，全年吃腊月宰的那头早已不新鲜的腌猪肉。学会了把整个猪卖掉，掐着钞票，想多会儿吃肉就去城里铺子挑肥拣瘦。

山里有烧不尽的柴禾，石山村人还是将只有城里人才用的煤气灶摆进自己的厨房，来人去客，扭开电打火开关，谈笑中已做好了香喷喷的待客饭。

石山村女人越来越娇贵，再也看不到她们坐在冷板凳上洗衣的身影，她们那质地优良的衣服，早已禁不住她们先前那种三番五次的揉搓。洗衣机的旋转给了她们无限的温馨。

石山村女人爱清洁，但她们无须再像从前那样，单知道傻等着夏日的来临，在夜晚偷偷摸摸踅进村东小溪洗那隔年的污垢，如今家里安装上淋浴器，只要动了洗浴念头，坦然走进自家浴室，大大方方洗个痛快，洗去今日疲劳，也洗去昨日烦恼。

六

小村读书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读书人意识到读书的重要，把子女送入高等学府视为最露脸的喜事，一人去山外读书，全村人也骄傲，轮番把盏。一夜喜庆，醉倒了整个山坳。

七

石山村人有自己的信念，眼望着山外，脚扎在山里，按自己的思维方式，编织着自己的梦，用自己的双脚在山路上走出自己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