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参
阎连科小说对现实文化价值观念的拷问多次引起广泛的争论,近两年连续创作的《风雅颂》和《我与父辈》,所表达的寻找家园、文化回归和精神返乡意识,包涵着强烈的自我反省和对亲情省察的倾向。这是否代表着当前精英小说对文化生态失衡的焦虑,以及重塑乡土伦理的救赎愿望,把两部作品放在一起深入解读,就会有颇多领悟。
《风雅颂》讲述京城清燕大学一个讲授《诗经》的教授杨科在家庭、爱情、事业诸方面悲情而又荒诞的遭遇。描写了杨科懦弱犹豫的个性,他浮夸,崇拜权力,很少承担,躲闪落下的灾难,逃避应有的责任,包涵着清晰而强烈的自我批判意识。《风雅颂》在结构上,采用“风”、“雅”、“颂”、“风雅之颂”轮换做为小说13卷的卷目;每一卷内又采用《诗经》中的文言篇目标题和小说行文的白话小节标题并列,并且对每个文言标题再加一个注释。《诗经》的文言标题、《风雅颂》的白话标题以及对文言标题的白话解释,融合在一起。全书45个小标题中,《诗经》篇目的意向与《风雅颂》的文本之间构成21个“反比”,18个“同比”,6个“模糊对比”。在叙事中贯穿着对《诗经》的学术研究、课堂讲解以及其他阐释,特意把《诗经》文本纳入到小说文本之中。在这样的对比和穿插中产生了可笑荒诞的意味,于是很自然地构成一种反讽的寓意效果。由此形成《诗经》篇目与《风雅颂》文本之间的互文关系。《诗经》作为经典寄寓着中国文学的传统精神,对历代中国文化的演变都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于是处理《诗经》与《风雅颂》文本之间的话语方式就成为小说《风雅颂》意义的生长空间。①
在这个意义空间内,多数读者愿意按照《坚硬如水》、《受活》、《丁庄梦》等作品的阅读惯性,或者按照媒体给作者所奉的“魔幻现实主义大师”的定位思路,从杨科荒诞的遭遇和不经的情节中,解读出讽刺现实、批判时弊的意味,甚至对号入座式地发挥出作品所映射的对象。如果把《风雅颂》和创作时间间隔很短的长篇自传性散文《我与父辈》,放在一起阅读,就能清晰地读出前者“精神自传”的沉重、无情自剖的勇气与真诚。《我与父辈》讲述一个没有虚夸的真实的阎连科,他的父辈们和中国千百万农民一样勤劳和艰辛、悲苦和无奈,然而相亲相依,父辈的孙男侄女们也都相亲相爱,敬老孝顺,遵从和演绎着中华民族优良的伦理传统。阎连科深情地说:“在我成长过程中,我可能什么都缺乏,唯一不缺的,正是来自父亲、大伯和叔叔们这一辈人给我的那细雨无声的温情与呵护。”②在描述了父亲、大伯和四叔简单而艰辛的一生后,阎连科又不无动情地说:“在今天,以最世俗的目光去看我们家,父辈和大娘、母亲、三婶、四婶所幸的,皆是他们的子女都孝顺。在我们一群的同辈和孙辈中,有的孝顺得堪称旧伦传统的楷模和榜样,尽管孝字在今天的社会里,显得那样陈旧和浅贱,可是在农村,那依然是对生命最大的安慰和尊重。”③阎连科的家乡河南嵩县田湖镇既是宋代理学家程颐、程颢的故乡,周围环境又是中原河洛文化的中心区域,也是孕育《诗经》和传统乡村伦理文化的中心地带。联想到阎连科从上个世纪80年代就开始在小说中对耙耧山脉和两程故里的叙事,离开家乡30年,每年都要回到那个充满天伦温情的老家陪伴亲人过年,至今仍然每隔两天就能问候远在家乡的母亲,我们是否会更深入一层理解阎连科小说城乡叙事中关于乡土的荒诞描述,包涵了飘浮于城市的虚空感和对今天农村败落后的恐慌这种双重悲情。恐怕当代很少有作家与中国乡土有如此深厚真挚的依恋,有如此深邃透彻的体悟,同时也是对生命本源的思考,这种思考积淀着对古老的乡土伦理文化在艰难转型中所产生的揪心疼痛。
由此,我们不难理解,阎连科对现实的批判和荒诞的叙事手法是基于乡土伦理和对土地上生命的关爱。他的悲剧感来自于飞速发展的城市化、现代化和文化后现代性对传统的无情颠覆。《风雅颂》展示的就是在这宏阔的历史进程中,所有人包括大学教授在内的知识分子共同感受到的失落和悲哀;《我与父辈》既是阎连科对父辈人生的总结,也是艰难创作历程中依傍乡土的小憩,正如他自云是所有作品中情感的一颗“钻石”,同时也寄寓着恐慌失落的所有现代人、特别是知识分子面对当前文化失衡的焦虑和救赎的愿望。这是阎连科创作风格的新转变,渗透着当代文学参与文化建设和重塑社会伦理的使命感。把这两部作品放到一起解读,我们不难从《风雅颂》中读出传媒形成的话语霸权以及传统经典被消解颠覆的现状;也能从《我与父辈》中读出经典被颠覆、传统伦理沦丧后重建精神家园的渴望。
正如研究者所指出《风雅颂》“在貌似荒诞滑稽的表象背后,怵目惊心地揭示出现代高校理念的混乱与颠倒、现代文人精神的沉沦与消退、现代知识分子的凄惶与悲哀。由此,《风雅颂》为我们探寻近百年知识分子形象演变的文学史价值已不言而喻。”④考查杨科精神被奴役、身心受伤害的原因,从表面看显然是当前高校管理体制和学术文化评价机制存在的种种弊端,深层看有现代知识分子自身的悲哀和现代人文精神沉沦的社会环境。这种关注自身精神立场问题,一直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知识分子文学叙事的热点,很多当代小说都有涉及。格非的《欲望的旗帜》,阎真的《沧浪之水》,何顿的《荒芜之旅》都不同程度地展示出知识分子角逐于名利场,好色、排斥异己、践踏学术等所作所为,几乎可以将自己送上道德法庭的断头台。
阎连科突破当下知识分子叙事的地方不仅在于自我反省和批判,更在于对当下社会文化建设的思考和浓厚的精神救赎意识。《诗经》在《风雅颂》中是拯救当下文化生态失衡的高标符号,是医治时代焦虑的终极理想:“东方人最本根的精神,不在今天崛起的都市、乡村和可视可触的现代化的建设中,而在无法触摸的《诗经》的记忆和消失在《诗经》的字句中的时间里。”⑤而考查《诗经》这部民族精神元典式的作品在小说中遭遇的命运,是《风雅颂》提示给我们反思当前容易被发展所遮蔽的文化危机的重要线索。
小说中,曾经是来自于社会最底层的耙耧山脉的杨科,凭借坚韧、执着、忍让和奋斗,凭借昼夜苦读,最终留校成为清燕大学一名年轻的讲师,一步步成为最年轻的《诗经》研究界的半个专家,成为中文系古典文学教研室教《诗经诠释》的赵教授的如意女婿,娶了赵教授因早恋而高中就没有毕业辍学了的女儿赵茹萍。杨科在清燕大学的大教室里讲授《诗经解读》也曾经是高朋满座,但不知不觉以《诗经》为代表的古典文学课成了社会的木乃伊。而妻子赵茹萍夹着一打电影画报和国内外影人轶事的书考上了京城一家艺术学院的函授本科班,又因为对一大批国外影帝影后的趣闻和身世的探究与着迷,成了那家艺术学院的函授研究生,毕业后进入了清燕大学刚刚与时俱进地成立的影视艺术系当了老师。又凭借把别人关于电影艺术探讨的四篇论文取长补短,穿插组合成自己的专著出版,成了影视艺术系的副教授。并且她讲授《大明星的生活细节》东拉西扯、胡编乱造竟然让教室里座无虚席,迎来了学生的欢呼和热烈地鼓掌!和杨科的《诗经》课形成鲜明对比,给杨科研究《诗经》的执着以无情打击,一下子显示出了杨科的无能和赵茹萍的春风得意。于是杨科卧薪尝胆,用五年时间闭门谢客于一间窄小的办公室里,查阅资料、殚精竭虑终于完成了专著《风雅之颂——关于〈诗经〉精神的本源探究》,而此时赵茹萍已被破格晋升为正教授,并与副校长李广智上了床……而出版社提出没有最少五万块钱的费用,杨科的研究专著就没法出版,因为“《风雅之颂》太有价值了,可这年月的现实是,最有价值的书最是没有人看。”⑥
是时代颠覆了经典传播的命运,还是传播放逐了深度和意义,选择了浅薄和浮华?抑或人们迷失了家园,茫然于归宿?那么又是什么力量驱使人们把陌路当作正途,摒弃正义,蔑视经典?
从杨科被校党委会举手表决送入精神病院一节中,我们可以看到当代媒介语境下传媒意识形态和传媒所形成的话语霸权的阴影。事件的直接原因是杨科在清燕大学校园内赤裸臂膀和学生组成人体长城抗拒风沙的事迹,迅速被国内外报刊、网络等各种媒体广为报道,带来了想象不到的负面影响。“连美国的《纽约时报》、德国的《世界报》、英国的《卫报》和法国的《解放报》,还有日本的《朝日新闻》、韩国的《朝鲜日报》等,都在头版报道了清燕大学不满国家的经济发展、破坏环境的状况”,“这些被全世界关注的消息给中国政府造成什么样的被动和压力,大家不言自明,可以想象”,并且“让上边又一次以为,我们学校似乎总是不以国家利益为重,总爱做出偏颇激进的事端来。”⑦而此时正是上级有关部门向国际大学联合会推荐只有一个名额的国际“教学质量最高成就奖”的中国名校的关键时刻。于是,迫于压力和对百年名校名誉的维护,杨科只有被认定为在风沙中经过校领导集体劝阻没有被劝阻住的精神病人,并真正被送进医院,才能平息媒体的舆论,避免被海内外媒体所利用。
当代传播是人类现代化发展的重要标志,然而,我们从此可以清楚地看到媒体的意识形态本质,信息技术、传播导向、信息组合和传播速度通过影响力直接干预事件的性质形成。也许在小说中,这不是作者倾注思考和表达的主旨,仅仅是一个可以被忽略的细节,然而正是被举手表决送入精神病院这一事件成为小说情节转折和促使杨科“回家”完成精神家园寻找历程的关键因素。
一年多时间,杨科终于在困惑和迷失中找到了诗经古城,发现了被孔子删去的很多古诗,回到了清燕大学,而此时赵茹萍把他的专著改头换面成《诗经本源之研究》出版了,并获得了国家级大奖,由此分到了豪华房子,还和成为正校长的李广智同住在了一起。他以为抓到了赵茹萍抄袭的证据,并想以此要挟校长,以求获得校方资助来完成《诗经》古城的发掘和研究。结果再次被学校会议集体表决送进精神病医院。这说明杨科的《诗经》研究本身的价值和意义确实能得到主流文化体制的认可,出版社也确实推出了杰出的学术成果,只是现代社会由传媒控制的文化场域内,纸质版权传播所造就的文化体制弊端,平面媒体垄断所规约的制度体系助长了文化信息传播和利益分配的不公平,由此整个社会价值倾向失衡,社会焦虑和恐慌日益加重。
从《风雅颂》到《我与父辈》显示了阎连科小说叙述风格发生了明显地转移,叙事主旨由批判转向救赎和医治,由放逐转向寻找和回归。《风雅颂》里耙耧山村有杨科童年的记忆、纯真的初恋,给予杨科在充分现代化了的京城和“清燕大学”里得不到的温暖、信任和尊严。然而,传统的乡村理念加上都市现代意识的侵染,使文化失衡,伦理沦丧,已经不可能是安稳的精神栖居地,更不可能成为角逐于功名利禄圈内的现代知识分子的精神归宿。那么,突围和拯救之路在哪里?
原来在乡村父辈们为柴米油盐的操劳里,在土地上经过久远岁月积淀的乡情伦理、朴素真挚的人间关爱和坚忍不拔的生存意志里。“大伯就带着他的孩子们,脱下衣裤,单穿了裤衩和布衫,先在岸边用双手拍拍冻僵的腿上的肌肉,而后走进水里,趟过河去,等到日色有暖,气温高出一度二度,他和我的叔伯弟兄们一起,嘴里呼着白气,额门上挂着雾汗,而周身却又结着水珠冰凌,吱喳吱喳地踏踩着青白的冰渣,蹚着齐腰的河水,把石头运至河的这边,再拉回到村子里。”⑧这不单是对历史岁月情感记忆的回顾和分享,也是对生命真谛的诠释。人类的坚韧、尊严和辛勤,这些原始的纯朴愿望和愿望达成的付出,这种生命力的展示和信念的实施,昭示着生命的意义和《诗经》精神的还原。面对当下机巧、虚伪和浮躁的文化生态,这种生命的景观颇有救偏补弊的时效。
并且,对照《我与父辈》的直白叙述来读阎连科此前小说,“三姓村”、“受活庄”、“丁庄”中那种在生存绝境中拓路的夸张想象,和“割肉买皮”、施展“绝术”等为生存而不顾一切的修辞想象,原来早就在阎连科的乡土经验中播下了种子,而《风雅颂》后记中,作者自述在2004年亲眼看见大雪天蝴蝶飞落棺材的奇异景象,也被做为包括《丁庄梦》在内的小说中荒诞情节的最好注脚。
如果说《风雅颂》是“精神自传”,那么《我与父辈》就是阎连科纪实性的生活自传,是精神探索向现实物质生活的回归,塑造了一个充满生动细节、全方位坦诚展开内心隐秘的作家形象。抒写父辈的意义在于挖掘长期被历史忽略了的民间文化空间最为本源的人生启示和人性内蕴,是对日常生存价值的本源性追问。带着对当今文化生态失衡后普遍的社会焦虑和精神救赎的使命,在不断远去的乡土伦理文化和不断遭受质疑的父辈的文化价值观念背景下,《我与父辈》就有了重要的重塑正面文化价值的当下意义。
“五四以来,出身于农民家庭的作家有许多,但那些接受了现代文明,用进化论或者革命理论的知识分子很少体贴地看待过自己的父亲,现在阎连科认真走出了这一步,把父亲当作一个既过去了、又没有过去的生命源头,检讨父亲也是检讨自己,为自己寻找到一个文化上的归宿。”⑨这个归宿是承接杨科逃离京城后的寻找所得。书中关于对父辈亲情的描述超越时代,能唤回民族精神的核心伦理观念,毕竟,民族内蕴的东西,是民族经过久远的历史文化积淀,是真正超脱了时代和年龄限制的精神财富。
杨科要逃离,要“回家”,回到耙耧,回到诗经古城,但并不成功。于是,《我与父辈》就达到了真正的回归。阎连科在《风雅颂》后记中说自己近年来由于年龄关系等,一直有回家、居住家乡的想法,虽然知道不现实,但愿望很强烈。这正是精神寻找和现实矛盾不可调和的心理矛盾的体现。《我与父辈》的坦直和真诚,朴素和深刻,个体祈求与民族家园意识,过去的怀恋和现实的关涉,亲人的淳朴与知识分子的自省心理,城市与乡村的现代性话题,流浪和回乡主题等等,被没有技巧的言说,表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阎连科似乎找到了家园:永久存在于那失去了的乡村牧歌中和那亘古流传的诗经精神的本根里!
《风雅颂》和《我与父辈》再现一代人包括知识分子的心理图景,给我们当今这个时代一个精神本根的探源,对当前社会伦理文化建设不无裨益。也许随着时代的演进,有一天我们的后代会吃惊我们怎么会有吃不饱肚子的过去,或者我们的后代会感叹这种亲情带给我们的温暖,竟然与我们的幸福观念、生存之本和类群意识密切关联,竟然是我们解决文化危机的核心要素。
近百年以来,随着西方社会伦理价值观念的传播,到今天以信息社会构建的自由、平等的伦理思想,以顺应全球化、一体化社会伦理文化的构建性,篡改着传统的亲情、尊卑礼俗为基础的伦理道德观念,可以说,现代社会的发展和文化现代性的演进,在很大程度上体现为伦理现代化的进展程度。在缺失宗教信仰的文化背景下,文学对伦理道德的指涉不管如何与意识形态建设纠结和分歧,如何水火不容或者相辅相成,中国文学对社会伦理道德建设的积极参与,一直是一条连结城乡之间、传统和现代之间达成彼此认同的纽带,一直是文学穿越时空走回民间、树立人性风范、抚慰众生的精神力量,这一点也许构成了中西方最为内在的文化差别和民族身份确认的标识。
然而,随着中国社会城市现代化的飞速进展,城乡伦理观念不是以和谐互溶的良性发展为主流,而是以城市物质力量的强大和传播媒介意识形态性质的优势,压抑、颠覆和消除乡俗民情,并把乡俗民情基础上的传统伦理道德包括古老的亲情伦理等正面因素,逐渐置换为颇有技术和功利色彩的现代伦理观念,亲孝、宽厚、忠诚等本应成为现代人文思想的价值理念并不能得到张扬,人们感受到的是物欲和实用,是虚浮的世风和倾斜的价值标准。通往精神家园的伦理之路被堵死了,这是文化的危机,也必将关涉人类精神生存的危机。从《风雅颂》到《我与父辈》,我们看到了阎连科对这一问题的深切思考,作品所包涵的寻找家园而不得的焦虑是时代的焦虑,是全球化背景下一个正直、忠诚于时代的知识分子对和谐的现代人文精神建设的热切呼唤。呼唤的疲倦和失望,淋漓尽致地表达在《我与父辈》的感伤、哀悼、愧疚和反省的情调之中。“这样的村庄是无法维系传统的伦理体系的,而这种伦理一旦丧失了权威,社会倡导的主流价值观、城市与流行价值观又缺乏乡村的土壤,乡村的负面价值观便盛行起来,形成不伦不类的乡村文化怪胎。这是阎连科深层次的忧患所在,他一再诉说他的‘焦虑’,然而,他是无能为力的,他只能通过父辈的故事,向人们讲述曾经的乡村,曾经的美德。在书中,阎连科反复书写父辈的离去对后代的影响……它提示人们注意到的不仅是生命消失的自然节律,在特定的语境中,它成了对乡村、传统文明与精神价值的可怕的寓言:当乡村死去,我们将再无庇护。”⑩
文化市场的预期和读者的渴望是一致的,前者依赖后者获得效果,但现代经典基本顾及不到这两者。阎连科的《风雅颂》写知识分子,立意就是知识分子的自省、自查,它的读者也主要是知识分子,现代的农民大概也是不看的,但无论知识分子还是土地上的农民都能看得懂《我与父辈》,颇能获得广泛的社会心理共鸣。甚至有读者看了这部书后,按图索骥找到作者的家乡,到书中描写过的院子里走走看看。从两部作品中看出,阎连科忠实于自己的内心,面对读者以真诚为本,并敢于在文字中那样诚恳的撕开内心,袒露灵魂。也唯有把自己放在旧日乡土中的固执的写作者,才能在当今社会伦理文化建设的焦虑中,以知识分子的责任担当开始一种坦荡的忏悔;也只有这种面对乡土和亲情的心灵忏悔,在文化生态失衡的现代社会里才能唤起人们归依《诗经》精神家园的心灵共鸣。《风雅颂》和《我与父辈》得到市场的广泛接受和认同,能否代表着当代文学传播对文化价值观念与时俱进的正确选择,代表着当代精英文学面对传媒时代文化生态失衡状况下纠偏补弊的积极姿态和策略,值得以传播学和社会学理论去深入探讨。
注释:
①文贵良:《〈风雅颂〉:从话语分裂的地方开始抵抗》,《枣庄学院学报》2009年第3期,第1页。
②③⑧阎连科:《我与父辈》,云南人民出版社2009年5月版,第111页、第171页、第95页。
④栾梅健:《精神堡垒的坍塌与重建——论〈风雅颂〉的文学史意义》,《小说评论》2009年第1期,第109页。
⑤⑥⑦阎连科:《风雅颂》,江苏人民出版社2008年6月版,第229页、第51页、第72-73页。
⑨陈思和:《写父亲,太沉重——读阎连科的〈我与父辈〉》,见《文汇读书周报》2009年8月7日。
⑩晓华:《阎连科的乡村伦理——评〈我与父辈〉》,《当代作家评论》2009年第6期,第2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