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汉语教学中基本层次范畴词汇的提取、分级方法及应用前景*

2011-11-15 03:25
汉语国际传播研究 2011年2期
关键词:范畴家族汉语

宋 飞

一、基本层次范畴词汇的提取

“基本层次范畴词汇”这一概念最初是由当代认知语言学范畴理论的主要缔造者Rosch提出的,由于其在语言习得的过程中最早被人类思维获取,具有习得上的优先性,因而为越来越多的学者所关注。可以预见的是,基本层次范畴词汇对国际汉语教学中词表制定、教材设计和词典编纂等领域将产生重大的影响,故本文将对基本层次范畴词汇的提取、分级及其在国际汉语教学中所能起到的作用进行探讨。

(一)基本层次范畴词汇的界定

受Rosch(1976:49—52)关于基本层次范畴描述的启发,对基本层次范畴词汇的界定问题,本文认为:语言中的词汇并非出于同一层面上,而是分为不同的层和级,处在不同层级的词,细节性不同,抽象度各异,处在这些范畴层次的词汇自上而下表现出抽象度逐渐减弱,细节性逐渐增强,词汇量逐渐增大的特点。而在某词汇系统全部的范畴层次中,有一个中间层次在人们的心里占有特别显著的地位,在这一层次上人们观察区分事物最容易、最直观,处在这一层次上的词就是基本层次范畴词(以下简称“基层词”),这些词的集合就是基本层次范畴词汇。

将这个界定进一步引申,本文认为在基本层次范畴的基础上,范畴可以向上扩展为上义层次范畴,并向下扩展为下义层次范畴。处在上义层次范畴和下义层次范畴中的词分别是上义层次词和下义层次词。

(二)基本层次范畴词汇的提取标准

在对基本层次范畴词汇概念进行了明确界定的前提下,要想把基本层次范畴词汇应用于国际汉语教学实践,就需要有一个可行的提取标准。

本文将基层词提取标准设定为两条,即:

第一,按词汇层级从高到低的顺序,属于第一个有完形的层级。

第二,在下义层次范畴中具有足够的家族成员数量。

第一个标准强调了完形性。例如“家具”这个词,人们的认知中通常无法出现一个具体的形象,即使出现,这个形象在不同人的认知中也是千差万别,有的是床,有的是沙发,有的是衣柜,等等。没有一个固定的完形使得“家具”这个词抽象程度过高,不具有心理上的易辨性。但说到“家具”的下位词“床”,但凡是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中国人恐怕都会在认知中存在一个完形。因此,按照该标准甄选出符合基本层次范畴的词汇,符合人们心理意识上易辨性的要求,保证了这一层级词汇的具象性程度合适,解决了辨别有完形的“床”和没有完形的“家具”哪一个处于基本层次的问题。该标准提取结果的上义层次词不具有完形,而它们自身则属于范畴系统的金字塔由上到下第一个具有完形的层次。这使得那些同层次语言单位间共性过小,“类属”范畴过于抽象的上义层次词被排除在外;同时又满足了“无标记”的要求,使得筛选结果规避了那些具象形过强,同层次语言单位间的区别大多是范畴的边缘属性的词,提供的是非核心信息的下义层次词,由此使得同层次的词之间区别度达到最大。

第二个标准的理据在于,基层词不只在词汇层级上处于核心地位,还经常参与构词,尤其在汉语中,基层词作为语素参与构词的特点更为明显。比如属于“牛”范畴的家族成员包括“耕牛、牯牛、犍牛、乳牛、菜牛、黄牛、水牛、牦牛、犏牛、野牛、羚牛、瘤牛、海牛”,无一不是以“牛”这个语素通过偏正结构的形式构词。与此同时,由于基层词具有强隐喻性,因此还常常通过隐喻和转喻,作为偏正结构中的附加成分或其他结构中的成分构成大量新词。比如“牛”本身还通过隐喻和转喻作为修饰成分构成“牛脾气、牛高马大、牛性、牛人、牛鬼蛇神”等词。通过掌握基层词来完成整个词汇体系的构建,是符合人们认知特点而又最为经济的一种方式。所以,一个基层词“家族成员数”的多少直接决定了它在词汇体系构建过程中的地位,也确保了其在人们的认知中有足够的出现频度。

第一个标准是硬性的,因为它涉及人类词汇认知的根本机理,抛开第一个标准,对基层词的划分就彻底丧失了意义。第二个标准则是软性的,它起到对基层词提纯的作用,从而保证得到的基层词既符合客观语言事实,又满足实际需要。

本研究并非将这两个标准设定为并列关系,而是将它们设定为相交的关系。本文将以现代汉语哺乳动物类名词为例,以上述两个标准作为筛选过程中的两大步骤,对基本层次范畴词汇提取的流程进行阐释。

(三)基本层次范畴词汇的提取过程

1.确定研究对象的范围

作为示例,在本文中将以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的《现代汉语分类大辞典》(2007年11月第1版,以下简称《大辞典》)作为“词汇池”,选取其中“生命·生物”大类下,“哺乳动物”小类(p74—80)的全部词目作为研究对象。在释义中以“也叫~”注明的别称不计算在内。这些名词总数共计171个,现将它们列出如下:

猿 类人猿 猩猩 大猩猩 黑猩猩 长臂猿 猴猕猴 金丝猴 黑叶猴 狒狒 山魈 狮 虎 大虫 於

菟 豹 金钱豹 雪豹 猫 野猫 豹猫 灵猫 猞猁 花面狸 獴狗 猎狗 警犬 獒 狼狗 哈巴狗 鬣狗

狼 狐 草狐 红狐 玄狐 白狐 豺 貉 牛 耕牛 犁牛 牯牛 犍牛 乳牛 菜牛 黄牛 水牛 牦牛 犏牛

野牛 羚牛 瘤牛 羊 羯羊 绵羊 滩羊 湖羊 黄羊 山羊 岩羊 羱羊 羚羊 盘羊 奶羊 猪 豕 豚 猪

猡 毛猪 架子猪 壳郎猪 野猪 兔 家兔 野兔 安哥拉兔 马 骒马 骏马 劣马 驽马 战马 辕马

驮马 野马 黄骠马 千里马 驴 毛驴儿 草驴 叫驴 野驴 骡 斑马 貘 犀 熊 白熊 黑熊 黑瞎子

棕熊 熊猫 小熊猫 鼬 黄鼬 青鼬 獾 狼獾 沙獾 猹 貂 紫貂 水貂 海獭 鼠 耗子 家鼠 野鼠 田

鼠 黄鼠 松鼠 鼯鼠 豪猪 豚鼠 旱獭 河狸 鹿 毛冠鹿 梅花鹿 水鹿 白唇鹿 驼鹿 驯鹿 麋鹿

麝 麂 獐 狍 长颈鹿 骆驼 双峰驼 海狗 海狮 海象 海豹 土豚 象 儒艮 河马 鲸 长须鲸 蓝鲸

抹香鲸 白鳍豚 海豚 海牛 江豚 鸭嘴兽 袋鼠 树鼩 刺猬 蝙蝠 食蚁兽 穿山甲 树懒 犰狳 獭水獭

2.确定调查的目标人群

在确定调查的目标人群时,因为认知特点不同的人群对同一名词的认知状况存在不可忽视的差异,因此发放的调查问卷应针对具有较多共同认知特点的人群。为了对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人群习得汉语词汇过程中的认知规律起到良好的揭示作用,该人群应当以汉语为母语,具有良好的语言素养,对自然及社会生活中各种事物、现象的认知已经基本形成固定体系。这样,调查所获得的数据才会对汉语词汇的认知规律有良好的揭示作用。本文作为例证的问卷调查中将调查对象选定为中央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对外汉语专业2009级本科生,共32人。

3.明确调查目标

作为一项针对现代汉语哺乳动物类名词认知状况的调查,该问卷的调查目标有四个:

(1)词目的上义层次词。

(2)该词目是否作为这一上义层次词的代表。

(3)该词目是否有下义层次词。

(4)该词目的下义层次词举例。

对于这四个目标在调查中的意义,将在下文关于基层词筛选的部分进行详细说明。

(四)基本层次范畴词汇的提取步骤

上文已经介绍了提取基层词的两条标准,在提取过程中,将以这两条标准作为两大步骤来进行提取。

步骤一:

在该步骤中将按照第一条标准,即“按词汇层级从高到低的顺序,属于第一个有完形的层级”进行筛选。

这一标准在提取过程中具体操作为,按照“上义层次词”字段筛选出“问卷结果统计表”中上位词不具有完形的词目。

通过这一步筛选,得到61个词(集合1),它们的上义层次词是“哺乳动物”,不具有完形,而它们自身则具有完形。本文将这61个词列举如下:

猪 兔 马 驴 骡 貘 犀 熊 熊猫 鼬 獾 貂 海獭 鼠 猿 猩猩 猴 山魈 狮 虎 豹 猫 猞猁 獴 狗 狼

狐 豺 貉 牛 羊 河狸 鹿 麝 麂 獐 狍 骆驼 海狗 海狮 海象 海豹 土豚 象 儒艮 河马 鲸 白鳍

豚 海豚 海牛 江豚 鸭嘴兽 袋鼠 树鼩 刺猬 蝙蝠 食蚁兽 穿山甲 树懒 犰狳 獭

步骤二:

在该步骤中将按照第二条标准,即“具有足够的家族成员数量”进行筛选。

为使筛选结果满足该标准,本研究需要将步骤二再分为三步进行:

第一步:

从上述61个词中筛选出存在下义层次词的。在操作中具体表现为按照“问卷结果统计表”中的“下义层次词”筛选出非空(not null)的记录。

得到30个词(集合2),将这30个词列举如下:

猪兔马驴熊熊猫鼬獾貂鼠猿猩猩猴狮虎豹猫狗狼狐豺牛羊鹿骆驼象鲸袋鼠食蚁兽獭

这30个词的家族成员数量至少为1,它们在人们构建汉语词汇体系范畴的认知过程中无疑充当着关键结构的作用。在受调查者的认知范畴系统内,上述30个词分别出现过的下义层次词数量如下图所示:

图1:集合2成员的下义层次词数量对比柱形图

这其中,“下义层次词”数量最多的当属“马”,共有8个,平均3.5个,充分反映出这30个词平均领携着3.5个下义层次词,在人们认知范畴系统构建过程中充当着关键结构作用。

第二步:

筛选出哺乳动物类161个名词的全部上义层次词,在操作中具体表现为对“问卷结果统计表”中的“上义层次词”字段进行同词归并分别计数。

得到26个词(集合3),将它们列举如下:

哺乳动物牛羊马鹿鼠狗狐驴猪猴鲸猫兔熊豹獾猩猩貂鼬猿斑马骆驼水獭獭熊猫

第三步:

将集合3同集合2相对比,筛选出二者的交集。

这一步的意义在于,通过找出哺乳动物类161个名词的全部上义层次词,确定这些词相比集合2具有更多的家族成员数量,同时,又要参照第一条标准,去掉集合3中不满足“属于第一个有完形的层级”的词。

“哺乳动物”一词作为上义层次词出现了61次,其中5次在问卷结果中并未超过半数(在作为“貘、山魈、猞猁、獴、河狸、穿山甲”的上义层次词时)。依据“两个标准”中的第一个来判断,其并不满足“有完形”这一标准,未进入“集合2”,故去除“哺乳动物”。

“猫”一词作为上义层次词共出现4次,其中1次未超过结果半数(在作为“花面狸”的上义层次词时。具体数据为:“猫14;哺乳动物12;不知道4;狸2”)。

“猴”一词作为上义层次词共出现4次,其中1次未超过结果半数(在作为“狒狒”一词的上义层次词时。具体数据为:“猴16;猩猩9;哺乳动物6;不知道1”)。

“水獭”一词,由于其在问卷数据中以“獭17;不知道15”的结果被归为“獭”的下义层次词,而“獭”本身具有完形,故不满足基层词提取的第一条标准“按词汇层级从高到低的顺序,第一个有完形的层次”中,“第一个”的要求,未进入“集合2”,予以排除。

“熊猫”一词,作为上义层次词,虽然未在问卷结果数据中超过半数(在作为“小熊猫”一词的上义层次词时。具体数据为:“熊猫12;熊8;哺乳动物6;猫5”),但相较结果中出现的其他数据,其出现次数最多,仍予以保留。

“斑马”一词,认为其上义层次词是“马”和“哺乳动物”的数据均为16,难于判断,但其未进入“集合2”,且表现出认知分歧太大的特点,故予以排除。

由此最终得到23个词,这23个词既符合了属于“第一个有完形的层次”的标准,又符合了“具有足够的家族成员数量”的要求。

到这里,本研究认为已经得到基层词了。将这23个词(集合4)列举如下:

牛 羊 马 鹿 鼠 狗 狐 驴 猪 猴 鲸 猫 兔 熊 豹 獾 猩猩 貂 鼬 猿 骆 驼 獭 熊猫

二、基本层次范畴词汇的分级

本文将基层词分级的依据设定为“λ值”。“λ值”实际上是将“家族明确度”与“家族成员数”两个变量赋予特定参数后所得到的一个数量关系。在计算λ值之前,有必要先求得“家族明确度”和“家庭成员数”。

(一)家族明确度

1.家族明确度的意义

这里的家族明确度是指,一个基层词范畴内的下义层次词在人们的认知范畴中明确、统一的程度。人们对该基层词范畴内的下义层次词认知越明确、统一,该基层词的家族明确度越高,反之越低。

作为人们对基层词和非基层词进行认知的区别之一,明确度无疑至关重要。“羊”和“羱羊”相比,本文之所以认为前者是“基层词”,除了符合基层词判断的两个标准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它的家族明确度很高,而包括“羱羊”在内的众多“羊”的下义层次词,甚至没有人在问卷中填写得出它们的下义层次词是什么。

当然,由于认知的范畴是一个连续统①在点集拓扑学中,一个连续统是指任何非空的紧致连通度量空间,具有稠密、无洞的特征。,没有一个范畴的家族明确度是绝对的。但家族明确度起码表明了一点,就是人们对该基层词家族包含哪些下义层次词的认知,是否相对界限明确且态度肯定,而这一点对人们认知体系的构建是至关重要的。相对界限越明确,人们通过掌握这一范畴就可以向下进行推广,而使更多的下义层次词的归类“各得其所”,在一定程度上也就说明了该基层词在人们认知中的地位更为重要。因此,使用家族明确度对基层词进行分级是有理据、有必要的。

2.家族明确度的计算

要判断某一基层词其家族成员是否明确,可以通过两个变量。第一个变量是其在问卷结果中作为上义层次词出现的平均次数,设其为m,第二个是其下义层次词在问卷结果中出现的平均上义层次词种数,设其为n。

举例来说,作为上义层次词代表(即在被调查人填写的某词的上义层次词中出现次数最多的一个,如32位被调查人填写的“豪猪”的上义层次词包括“猪”、“刺猬”、“哺乳动物”,其中,“猪”出现了28次,出现次数最多,则“豪猪”的上义层次词代表是“猪”),“猪”的下义层次词包括四个:“毛猪、架子猪、野猪、豪猪”。

表1:“猪”的下义层次词情况表

从上表中可以看到,“猪”作为这四个词的上义层次词,在调查中分别出现了29、29、31、28次,平均次数为29.25。在32份问卷中,“猪”作为上义层次词出现的平均次数越高,说明人们对“猪”的家族成员认知越明确,反之,则越模糊。因此m 与基层词的家族明确度正相关。

上表中,“毛猪、架子猪、野猪、豪猪”四个下义层次词在问卷中所得的上义层次词种数分别是1(猪)、1(猪)、1(猪)、3(猪、刺猬、哺乳动物)种,平均为1.5。而下义层次词在问卷中所得的上义层次词种数越多,说明人们对“猪”的家族成员的相对界限越模糊,反之,则越明确。因此n与基层词的家族明确度负相关。

设α为基层词的家族明确度,m为其在调查中作为上义层次词出现的平均次数,即第一个变量;a为常数即问卷总数32;n为其下义层次词在调查中获得的平均上义层次词数量,即第二个变量,依据上面所知的变量与家族明确度间的数量关系,基层词的家族明确度可用如下公式表示:

运用该公式对23个基层词的家族明确度进行计算,结果如下图所示:

图2:现代汉语哺乳动物类名词基层词的家族明确度对比柱形图

以家族明确度为标准,23个基层词从高到低的顺序是:

表2:现代汉语哺乳动物类名词基层词的家族明确度数据表

(续表)

这说明,在出现“豹”的各下义层次词和完形时,人们用它们的上义层次词,即基层词“豹”来对其进行表述更为坦然,最不易产生犹疑及偏误。“狐、驴、熊、鲸”同“豹”的家族明确度相同,“猩猩”次之,依次类推。

(二)家族成员数分析

将23个基层词的“家族成员数”设为变量x,则x的值表示如图3:

从23个基层词的家族成员数来看,最大值为12,即“牛”的家族成员数最多;最小值为1,即“骆驼、獭、熊猫”的家族成员数最少;中位数为3,即“鲸、兔、熊”的家族成员数;众数为2,即“豹、獾、猩猩、貂、鼬、猿”的家族成员数;均数为4.26。

综合以上数值,下面两点需要注意:

第一,家族成员数较少的词目占了多数。中位数显示有一半数量的词(“貂、鼬、猿、骆驼、獭、熊猫”等,共12个词)的家族成员数小于或等于3。而家族成员数最集中的前四位,即2(6个词)、4(5个词)、3(3个词)、1(3个词),包含的词数有17个,占全部基层词数的73.91%,它们的家族成员数却都低于均数4.26。

第二,家族成员数多的词,量少,但成员数特别多。家族成员数大于等于10的有3个词,家族成员数大于等于6而小于10的有3个词,这6个家族成员数多的词大大提升了全部23个基层词家族成员数的均数。

由此反映出“牛、羊、马、鹿、鼠、狗”6个词在家族成员数量方面特别突出。

(三)λ值

1.λ值的意义

“家族明确度”表明了人们对该基层词家族包含哪些下义层次词是否界限相对明确,态度肯定,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该基层词在人们认知中的重要地位。但该基层词家族如果成员相对较少,而人们又恰好对其家族为数不多的几个成员非常确定,“家族明确度”就不足以作为评定基层词等级的标准。比如“家族明确度”同是1的“豹、狐、驴、熊、鲸”5个词,其家族成员数分别是“2、4、4、3、3”,而“牛、羊、马”等词由于家族成员众多,在调查时难免有人对个别成员概念模糊,这时“家族明确度”就不能完全反映问题。

通过粗略观察以上筛选出的基层词可以发现,所有的基层词都是单纯词,其中绝大多数又是单音节词。而其家族成员绝大部分是通过“偏正”结构,利用基层词的语素表示类属来进行构词。通过掌握基层词来完成整个词汇体系的构建,是符合人们认知特点而又最为经济的一种方式。所以,一个基层词“家族成员数”的多少直接决定了它在词汇体系构建过程中的地位。因此,本文需要把“家族成员数”纳入考虑范围。而λ值就是为满足这一要求而设定的。

2.λ值的计算

得到了“家族明确度”和“家族成员数”的数据,就可以进而求得λ值。λ值的具体计算方法是,将“家族成员数”作为权重,设其为变量x,和“家族明确度”相乘。而所谓的λ值就是二者的积。用公式表示为:

运用该公式对23个基层词的家族明确度进行计算,结果如下表所示:

表3:现代汉语哺乳动物类名词基层词λ值数据表

从上表可知,同是基层词,“牛”的λ值最高,而“熊猫”的λ值最低。这意味着,综合“家族明确度”和“家族成员数”两方面进行考量,相比“熊猫”来说,先学习“牛”这个基层词是实现了效益最大化的。因此按照“牛→羊→马→鹿→鼠→狗→狐→驴→猪→猴→鲸→猫→兔→熊→豹→獾→猩猩→貂→鼬→猿→骆驼→獭→熊猫”的顺序进行习得或学习更符合人们认知特点且又最为经济。

之后可以根据实际的需要对这23个基层词进行分级。举例来说,如果侧重于认知习惯,对它们的家族明确度的要求更为严格一点,就可以根据家族明确度将这23个基层词划分出(0~0.2)、(0.2~0.4)、(0.4~0.6)、(0.6~0.8)、(0.8~1)五档;如果侧重于词汇体系的构建和学习的经济性,就可以根据家族成员数将这些基层词划分出(大于10)、(大于5小于10)、(小于5)三档;而如果看重的是学习的整体效益,则可依据λ值对其进行划分。

三、基本层次范畴词汇对国际汉语教学的意义

(一)基本层次范畴词汇具有普适性,适用于国际汉语教学

对于基本层次范畴词汇的研究,要说明的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这类研究属于词汇学的范畴,涉及认知的领域,采用了认知学的分类法,因此与动物学范畴所使用的科学分类法有着显著的不同,后者并未将人类主观改造世界的活动考虑进去,所做的仅是将事物划分为众多的层次及不同的范畴。而在认知范畴中,将事物划分为基本层次范畴、上义层次范畴和下义层次范畴三大范畴,恰恰就是立足于人类与客观世界互动的基础上,强调了事物在人们的思维中所具有的不同程度的重要性。它真正阐明了赋予基本层次范畴以优势地位的关键就在于该范畴对于人类的重要程度,具体来说就是基本层次范畴应当是与世界运动及人类活动联系最为紧密,并且根植于人类的基本生理、心理需要的一类范畴。

因此从研究的结果上来看,很多地方或许与动物学的研究结果并不吻合。举例来说,或许会有一些研究结果并不符合动物学“门纲目科属种”的层级,也有一些结果可能在动物学家的角度看来认识是有偏误的。但在某种程度上这正是人类认知和词汇发展的真实写照。

人类对世界万物的认知并非是先验的,人类既有的认知也在实践中不断变化与发展。而且从个体来说,一个人的认知能力也是有限的,没有一个人能说客观的世界万物在自己大脑中都有着绝对准确的“映射”。而语言中词汇的产生恰恰是与人类种种认知“偏误”紧密联系,而并非直接对应于客体。而且,人类在语言中有意地运用“隐喻”和“转喻”来描绘心中的世界,更使得词汇的表面有时候看起来和客体相去甚远。与此同时,个人的局限性也往往导致一个人的认知和整个社会群体主流的观点有所出入。Ungerer 和Schmid(1996:267—273)也认识到,由于人类对客观世界的认识要包含一定的主观因素,因此不同民族之间也会存在一定程度的认知差异(即使同一民族的不同人之间也存在认知差异,同一人在不同的时间地点对同一事物也可能有不同的认识),因而对范畴的划分,对基本层次范畴的认识也存在一定的差异,同时还会根据人们的日常交际需要,允许有空缺和不同的分类方式,这与社会环境、文化背景、语言运用密切相关,会随时间、地域、民族而发生变化。

而这一切,都不会对这类研究产生大的影响。基本层次范畴词汇,强调的是“词汇学的而非自然科学的”、“心理认知层面的而非客观事物层面的”、“群体的而非个体的”。研究者应当从词汇学的角度着手,而不涉及动物学;以人们的心理认知为研究对象,而不涉及客观事物本身;以某一群体的主流观点为调查依据,而不涉及少数不同的个人观点或至多根据比例将其作为参照。这就使得研究的结果准确把握住了汉语非自然科学的本质特征,契合了汉语词汇习得的内部规律。因此提取出的汉语基本层次范畴词汇具有普遍适用性,而并非只适用于某一国家或某一类人群,这使得它在国际汉语教学中可以被广泛应用。

(二)基本层次范畴词汇的特性决定了其在国际汉语教学中的作用

回顾前文的统计和研究,本研究已经得出了一些关于现代汉语哺乳动物类名词中基层词特性的结论。虽然仅以对现代汉语哺乳动物类名词的统计、研究结果来概括基本层次范畴词汇的整体状况,在可靠性上会打一定的折扣,但本文仍可依据前文中总结出的该类名词特性,得到一些关于基本层次范畴词汇整体性的启示,或者说提出几点假设,以指导将来对基本层次范畴词汇的进一步研究,并对这些启示或假设的准确性及适用性加以验证。总结起来这些启示主要包括以下几点:

从词长的角度来说,基层词普遍的音节长度与非基层词的音节长度相比更短,而从基层词作为语素参与构词的角度来看,音节数普遍较短正是其能产性和经济性的重要保证。

从构词法的角度来说,基层词中,单纯词占了极大比重,单音节单纯词又在单纯词中占了极大比重;合成词中的基层词形式也比较单一,多为联合式等,偏正式复合词一般都不是基层词。

从能产性来说,基层词一般都具有能产性,非基层词一般都不具有能产性;仅从有能产性的词来说,基层词的能产性也通常高于非基层词的能产性;基层词一般通过作为语素进入偏正结构来构成新词,这符合语言系统的经济性原则。

从隐喻、转喻的状况来说,基层词作为语素具有很强的隐喻构词能力,能作为语素通过隐喻构成新词的大多都是基层词,且基层词作为语素通过转喻构成新词的能力同样很强;非基层词作为语素通过隐喻、转喻构词的情况较少,即使有,也多采用隐喻的方式,而极少通过转喻的方式构词。由此也反映出,相比隐喻,一个词如果能够作为语素通过转喻构词,这对其与基本层次范畴的符合度要求更高。

同上下义层次词相比较,基层词有完形,上义层次词无共有完形,下义层次词有相同的完形;上义层次范畴的属性太概括,难于进行具体表述,因此人们更倾向于列述基本层次中的典型成员来解释上义层次;而下义层次范畴则比基本层次增加了一些特别的、具体的属性,它们和认知背景以及文化特征密切相关,一般来说往往具有更多的社会文化特征,并且常以复合词的结构形式来表达。

在国际汉语教学中,基层词词长较短,使学生对整个汉语词汇体系的记忆单元减小,减轻了学生的记忆负担;多为单纯词,减少了学生原本要花在记忆大量复合词上的时间;能产性强,有助于学生立足现有词汇,理解、掌握衍生出的词汇;具有很强的隐喻、转喻性,给予了学生更多可延伸的语用空间;具有完形,更尊重学生的习得机制。这一系列的特性都使得基本层次范畴词汇在国际汉语教学中更有可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三)对基本层次范畴词汇在国际汉语教学领域应用的展望

毫无疑问,基本层次范畴词汇未来在国际汉语教学中的应用前景是广阔的,而上文已经对基本层次范畴词汇的提取和分级方法进行了讨论,事实证明穷尽式地提取出现代汉语基本层次范畴词汇是完全可行的。运用这些方法对基本层次范畴词汇进行研究,并最终制定出一个现代汉语基本层次范畴词表将在国际汉语教学领域发挥出重要作用(杨吉春,2011)。比方说,可以立足于该词表,编纂一本《国际汉语教学用基本层次范畴词典》,来作为汉语学习者尤其是初级汉语学习者词汇学习方面的重要参考书,这本词典将有助于帮助这些学习者在学习词汇时达到举一反三的目的。在教材编写方面,既可以通过对教材进行分词并统计各词的出现频度,同该词表进行对比,来达到教材分析的目的,又可以在编写教材时参照该词表,来确保学习者在学习汉语词汇的过程中达到最高的学习效率。而相比较以前编写、分析教材时所使用的各种频率词表,基本层次范畴词表将更好地体现出自然、高效的特点,因为它是真正从人类认知特点出发,来贯穿整个汉语词汇体系,而非机械地从语料出发,强行让人们的认知符合总结出的“规律”。

杨吉春(2011)对外汉语词汇教学应以常用基本层次范畴词汇教学为中心,《民族教育研究》第3期。

Rosch.E.(1976)Basic Objects in Natural Categories,Cognitive-Psychology,Walthem:Academic Press,pp.49-52.

Ungerer,F &Schmid,H.J.(1996)AnIntroductiontoCognitiveLinguistics,London:Addison Wesley Longman Limited,pp.267-2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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