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吉春 崔 言
20世纪30年代罗常培先生大力提倡用实验手段研究汉语语音,“解决积疑,可资实验以补听官之缺。凡举声韵现象,皆可据生理物理讲明。从兹致力,庶几实事求是,信而有征矣。”①罗常培(1956)《汉语音韵学导论》,北京:中华书局,第23页。
每一种声调语言(或方言)都有一定的声调格局(即单字调系统),声调格局是声调系统的共时初始状态,是各种声调变化的基础形式②石锋(1994)北京话的声调格局,《语音丛稿》,北京: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第10—11页。。本实验以单字调系统分析为研究起点,考察我校日本留学生汉语初学者的声调习得情况。
学习汉语的留学生按照习得阶段分成“零起点”、初学、中级和高级水平学习者四类,我们采用张林军先生对初学者的界定,“到中国的时间在半年到一年之间,平均为10个月,而且都接受过半年以上的汉语教学”。③张林军(2010)日本留学生汉语声调的范畴化知觉,《语言教学与研究》第3期。实验用的语料来自四位发音人的录音,他们均为中央民族大学国际教育学院初学汉语的日本留学生。
发音材料选自四位留学生朗读的新HSK 一、二级大纲词汇中的数词: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和两、百、千,先按照数词的顺序读一遍,再将数词和与之同调类的其他单音节词放在一起读一遍,如“八”与“吃”、“茶”与“来”一起读。有一位留学生数词只读了一遍,实验中增加了同时录音的代词,与数词数据一起分析。
本实验借用罗安源教授提出的“声调快速验证模式”④罗安源(2004)声调快速验证模式,《民族语文》第2期。作为研究方法,即用基本测试词的核心元音曲线构建声调格局。测试词以少驭多,快速、准确取得测试结果,获得语言或方言声调的调型和调值;测试词的条件是数量少、调类齐全、词类封闭。具体做法:10个基数词为首选,倘未涵盖全部调类,则再加8个代词“你、我、他、这、那、哪、谁、什么”;倘此18个词中还有遗漏的声调,则再加“东、西、南、北、中”5个方位词。新HSK 一二级出现的数词包含了汉语的四个调类,作为测试词快速建立留学生的汉语声调格局。
使用手提电脑在安静的环境中录音,以Adobe Audition 3.0为录音软件,设定采样频率为22050Hz,保存声音文件为wav格式,声音文件的命名以字母与数字为代号:m1即一号男发音人,f2即二号女发音人;以T1、T2、T3、T4分别代表阴平、阳平、上声、去声。
声调是音节的音高变化,音高由声带振动的不同频率形成。1924年刘复先生首次用实验的方法研究北京话等12个汉语方言的声调格局,指出声调的实质即声音频率的高低。①刘复(1924)四声实验录(PDF),群益书社,第5页。“一个字调成为某字调可以用那字的音高和时间的函数关系作完全不多不少的准确定义;假如用曲线画起来,这曲线就是这字调的准确的代表”,②赵元任(2002)中国言语字调底实验研究法,《赵元任语言学论文集》,北京:商务印书馆,第27页。音高随着时间的推移或升或降或平或曲。虽然音强、音色等因素也会影响声调,但人类感知声调主要借助基频和时长要素。故音高、时长是本实验的重点。
声母对声调的感知没有明显影响,韵母是音调的主要载体。③林茂灿(1995)北京话声调分布区的知觉研究,《声学学报》第6期。本实验的测量段不含声母,音高(曲线)的“弯头”、“降尾”亦不算入其内,这和罗安源教授“声调快速验证模式”测量音节的主要元音段也是一致的。
将录音材料导入Praat,侧重分析音高频率值;并依据Praat参考其显示的语图与声波,每个音节获取10个测量点的频率值(单位:Hz),同时提取时长数据(单位:ms)。以Excel为统计软件,计算实验数据和制作各类图表。
1.基频归一
同一个声调,男女声的基频值不同;同一个人发同一个声调,每一次的基频值也不同。通过归一化,消除差异,获得具有语言学意义的信息。④朱晓农(2005)《上海声调实验录》,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先计算出发音人的基频平均值,再采用目前国内较为通用的T 值法⑤石锋(1986)天津方言双字组声调分析,《语言研究》第1期。进行基频归一,以便运用相对音高进行分析。T 值公式为:
a为同一声调聚合内调域上限频率,b为同一声调聚合内调域下限频率,x为测量点的频率;其中a、b为常量,x为变量。所得T 值就是x点五度值参考标度。⑥石锋(1986)天津方言双字组声调分析,《语言研究》第1期。
T 值与传统上惯用的五度值相对应,这样便于比照和分析。T 值的0—1、1—2、2—3、3—4、4—5分别相当于五度制的1、2、3、4、5度,不同的是,对应的每一度为音高“带”,而非“线”。
2.音长归一
发音人的实际音长有差别,需转换为相对音长,才能在同一层面上比较、分析。音长归一采用四个声调的总平均值为参照值。音长归一公式:单字调相对调长=某调类调长均值/各调类调长总均值。
3.作图
(1)声调曲线图。以音高和音长为两轴构成坐标系统,根据T 值,用Excel绘制声调曲线图,得到声调格局图(如图1),图中各调位的音长设为等长。
(2)音长图。根据音长归一值,用Excel做出相对调长图(如图6)。
图的特点是直观,声调曲线图能够为学生提供声调高低起伏、升降曲拱的图像,易于在教学中讲解举例,也利于学生准确认识汉语声调与普通话的异同。
1.学生汉语声调格局的构建
以发音人m1为例。首先提取实验用字的基频值,计算出m1汉语四声基频的平均值(表1)。
表1:m1汉语四声的基频均值
运用T 值公式,将基频均值转换为T 值(表2);为节省篇幅,以下不再列出基频均值表与T 值表。
表2:m1的T 值数据
依据T 值数据,做出声调曲线图(图1)。
图1:m1声调曲线图
声调曲线图体现发音人的声调格局,据此可观察其声调起讫点高低、曲拱形状、调形走势、调类分布的空间及其与普通话的差距;为分析学生的声调偏误提供依据,并进一步探寻应对策略。
例如由图1可见,m1去声读得最好,是51调;其余三调或出现调型偏误或出现调域偏误。所谓调型偏误,是把A 声调发成B声调,例如“八”读作“bà”,把高平调读成了高降调;调域偏误,是指调值读得不准,例如把普通话阴平的55读成44、33,起讫点的调值偏低。m1的阴平在高音区,调值可记为44,在普通话阴平范围之内,发音也较好。
上声与阳平两个调类发得不好,T2、T3的声调曲线几乎重合,没有区分度。用普通话来衡量,阳平属于调型错误,上声属于调域偏差。m1上声起点不足2度,尾点在3度,但是调形走势有先降后升的曲折形状,且该调最低点在m1整个调系的最低点,跟普通话的214比只是调值还不够准确,属于调域偏差。其阳平的情况则是始端过低,曲折的点与上声一样,在点2至点5均呈降势,点6开始转而上升,尾点与上声重合止于3度。所以,m1的阳平与普通话35调相去甚远,读得近乎上声,属调型错误。从声调分布空间的角度看,普通话阳平35属高升调,居于中高音区,而m1的阳平曲线90%在低音区。就m1而言,没有把阳平与上声二调区分开来的关键在于阳平调问题,老师教学时的重点应是其阳平的发音。
2.学生汉语声调的共性与个性特点
图2至图5基于四位发音人的T 值而作,对不同发音人做横向比照,可观察到学生汉语声调习得情况的共性和差异。
(1)共性。学生汉语四声的习得,去声最好,阴平次之,阳平和上声习得出现困难。
图中去声为降拱,起点均在高音区5度,尾点在低音区1度或2度,与普通话的去声调值非常接近;阴平曲线集中在高音区5度、4度这条“带”内,而普通话的阴平可以是55或44①林焘、王理嘉(1992)《语音学教程》,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第143页。。据此,可判断学生的去声和阴平习得较好。
图2:学生阴平曲线图
图3:学生阳平曲线图
图4:学生上声曲线图
图5:学生去声曲线图
普通话阳平和上声,一为升拱一为曲折拱,调值分别为35和214,阳平起点应在中音区3度并占据从该音区到高音区5度的空间,而上声则应占据低音区2至1度,只有尾点才在高音区。图3和图4显示出的学生这两个调类情况,首先调形走势很相似,多为先降后升的曲线,在空间分布上不能像普通话那样有阳平居高、上声居低的明确区分(虽能看出有的学生阳平和上声是两条相离曲线,但区别度过小,区分效果不明显);其次除了阳平的尾点大部分与普通话的5度较为一致以外,都有上声起讫点偏差、阳平的起点过低且上升过缓等偏误。故学生声调习得困难在区分阳、上二调。
(2)个性。除了存在女性习得情况比男性较好的性别差异外,学生的四声空间分布、调型调域偏误各有不同的具体情况。
f1是四位学生中汉语习得较好的一位,其四声分布与普通话比较一致:阴平在高音区,上声在低音区,去声的降与阳平的升都非常明显。f1的上声与阳平有一定的区别度,首先阳平的始末端均高于上声;其次虽然阳平也有先降后升的曲折,但其前段降幅明显小于上声,并且在上声依旧呈下降走势的时候,阳平已向相反方向(向上、向高音区)上升。f1的上声尾点在低音区,使其与阳平的分野增大,整个声调曲线升幅不大,在听感上比其他发音人的上声更接近普通话。f1的不足是她的去声结束于2度,阳平始于2度,起讫点存在调值偏误。
f2的去声降至五度区域的最低点,与普通话一致。阳平和上声曲线接近,点4、点5的上声与阳平同步(都在点4仍然下降,都在点5一起转而上升)。但两调起讫点的不同而有了分别。其阳平调值为325,若精细化加工指导,则其需要缩短前段下降的时间,加快转入上升趋势。其上声调值虽为214,但细致观察可发现,最低点在1度与2度临界处,且1度区域里的3个点都在1度顶端,所以f2上声问题在于下降幅度不够、由降而升的转折点又过早出现。如果降幅增大,由降而升的转折点迟于其阳平调的开始上升点,就能提高与阳平的区分度。
m2是四位学生中汉语习得不太好的一位,其四声集中在高音区的3和4度区域,曲线差不多都挤在一起。析言之,其去声习得稍好,降幅明显,调值较准确。其次阳平尚可,但起点不足3度。阴平习得不好,被读成呈升势的调子,且调域不够高。最后,上声习得情况问题最大,没有任何曲折,而且和阳平几乎重合,属于调型错误。m2的汉语四声意识或曰声音形象还建立得不够,因此没能读出阴阳上去音高变化,未体现出声调的抑扬顿挫之起伏。应多让其听普通话四声的录音,分辨声调差异,在此基础上再进行声调的发音练习。由听到读,建立汉语四声的意识和声音形象。
此处音长指声调的时长,或称调长。先计算出每个发音人各类声调的调长均值,以及各调类调长的总均值,再用音长归一的方法统计出单字调的相对调长,得到各发音人相对调长的数据。依据相对调长数据(归一值),做出学生的汉语四声音长图,表3是m1的调长数据,据此作图6。
图6:m1单字调时长图
表3:m1汉语声调音长数据表
图7是基于四位学生的音长数据而作的图,以此可察其汉语四声音长的共通之处与差异之处。
图7:学生汉语声调时长图
学生汉语四声音长差异主要在:最长的调类,f1、f2、m2上声最长,m1阴平最长。其次,m1、m2、f1阴平长于阳平,f2阴平短于阳平。
其音长的共性表现为:去声最短,上声长于阳平。普通话的单字调往往去声最短,上声最长,阴平和阳平居中,阳平又往往比阴平略长一些。①林焘、王理嘉(1992)《语音学教程》,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第145页。与此对照,学生汉语的调长与普通话一致性表现在去声最短、上声长于阳平。
调长与调型有一定的联系,一般而言,曲折调比直调的时长要长,上声是曲折调,理应长于阳平,学生的上声出现明显的先降后升的曲折,其时长也相应比阳平要长,其出现阳平幅度偏大的降升曲折偏误,则会缩小与上声在时长的区别。由于日语音长可以用于辨义,有的发音人试图用时长策略来区别阳上二调,但是仅控制时长无法达到区分声调的目的,如m2阳平时长只有上声时长的2/3(约69%),他的T2、T3曲线几乎重合,听感上两调都与普通话阳平调接近。换言之,m2根本就没有读出上声调来,其以延长上声来加大与阳平区分度的策略并没有奏效。
1.偏误类型
通过实验分析,日本学生初学者的汉语声调偏误主要体现在音高上,大致有两类,一为调型偏误,一为调域偏误。调型偏误,如m1的阳平近乎上声,而m2的上声毫无降升曲折,发成阳平。初学者经过数月的学习,调型错误逐渐减少,较多的是调域偏误。发音人普遍存在阳平和上声起讫点不准确、阳平降升幅度过大而上声降幅不足的情况,如除f2外,其余三人阳平起点在2度,与普通话的3度相差1度;m1的阳平终于3度,比普通话低了2度;m1上声起于1度,比普通话低了1度。又如m1、f2上声前段部分均降幅过小:m1上声只在1度以内下降,f2上声最低点在1度和2度交界处,未能降至五度的最低点。与上声情况相反,多数学生阳平调起始部分降幅过大、下降段过长。
调型偏误少,是初学者比零起点者习得有进步的表现;而调域偏误较多,则说明学生还需要更多的提升声调准确度的精细化加工。
2.偏误原因
(1)声调意识建立得不够。汉语初学者需要时日来建立声调意识,如调值意识、调型意识、调长意识、单字调意识、多字调意识等。②陈默、王建勤(2008)非汉语母语者汉语单字调声调意识初期发展的实验研究,《南开语言学刊》第2期。学生倘若还未建立起调型调值意识,如m2,就会出现不规律偏误和错误,调型混淆不清等问题。声调意识并不是讲解完声调知识就可以迅速建立,需要长时间的巩固发展,这是日本留学生初学者汉语声调产生偏误的重要原因。
(2)母语负迁移。和汉语不同,日语只有音节间高低音拍的变化,而没有音节内部旋律的升降。受母语影响,日本留学生的发音往往偏平,升得不够高,降得不够低,从而导致其调型与汉语吻合但调值不准确,如四位日本学生都出现的调域偏误。另外,日语的音长具有区别意义作用,汉语主要以音高区别意义而音长则不独立具有辨义作用(除轻声),如m2仅用时长作为将上声和阳平区分开来的手段,就达不到区别调类的目的。
(3)重视性不足。有学者认为这是由于汉语声调的羡余特征①赵金铭(1987)从一些声调语言的声调说到汉语声调,《第二届国际汉语教学讨论会论文选》,第177页。,日常对话中声调即使不对,也不影响交际。而日本学生学习汉语的工具型动机居多,如就业、留学,只要能交流,也就达到了目的。也有些老师比较注重声韵母的纠偏,对声调的重视程度不足。我们认为,洋腔洋调主要由声调偏误引起,也正如赵元任先生所说:要想学好中文,发音准确是基本功,而在准确和流利之间,准确必须是流利的基础。②赵元任(1948)《国语入门》,哈佛大学出版,转引自周质平(2008)对外汉语教学史上的赵元任,《第九届国际汉语教学研讨会论文选》,第7页。只要加以强调提醒,是可以让认真刻苦的日本学生更加重视声调。
(4)其他方面,如教材的声调讲解存在偏差,教师对声调的纠正强化没有贯穿整个教学过程,日本留学生性格内向听说能力提高得慢,甚至教师本身声调发音不准确等,都是日本留学生产生声调偏误的原因。
声调格局图,在教学中用于反馈式教学。一般情况下,学生对老师和学生自己的发音,仅能从听觉感知,对普通话和自己语音之间的差异以及自己发音效果的感性认识不足,让已知晓五度值概念的学生审视根据自己的语音而制作的声调曲线图,将听觉形象转化为视觉形象,有助于帮助学生理解自己的发音与普通话的差异,也有助于其对声调的起伏、高低、平直、曲折、起讫点等的理解。
1.声调物理表现的测量
实验能够对耳听口说的语音进行精细化研究。传统研究方法仅能用耳听辨,瞬间即逝的语音,不能复听。借助语音软件不仅能够反复听辨声音,精而准地测量基频,且在电脑上能观察精确到毫秒的声音变化,这是人耳无法捕捉到的“瞬息”语音信息。
2.准确分析
来自实验的精细化信息,为分析学生类似声调问题的差异提供了准确依据,如学生阳平与上声的发音,以往学者的讨论有三类:一是提出这两种声调混淆,①李倩、曹文(2007)日本学生汉语单字调的阳平与上声,《第九届全国人机语音通讯学术会议》第10期。一是提出上声在四声习得中最困难,②王幼敏(1998)日本人学汉语中的声调语调问题,《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3期。一是提出阳平习得比上声难。③姜晓红(2001)关于对外汉语声调教学的一些思考,《宁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持前两种观点的研究者居多。我们从实验数据能看出不同学生之间的差别,实际上对于具体学生而言,阳、上发音相似的问题很复杂,有的学生如m1上声出现的是偏差,阳平出现的才是错误。有的学生两调都发成阳平,较多学生是上声的起讫点不准确,或偏低或偏高。就阳平与上声的调域偏误而言,测量点有10个,精确地显示了不同学生阳平、上声开始部分的下降和转而上升的点的先后以及基频的高低,使每一位学生发音偏误的分析“点”准确而细致化。
3.教学个性化
准确而精细的实验给个性化教学提供了帮助。通过实验的精细化测量,我们发现学生的阳上不分偏误并不总是上声出错,例如前文论及的m1,是阳平习得有误而使第二、三声混淆。根据李倩等的实验,普通话阳平也有降升的曲折,“汉语母语者的阳调型段时长0%—20%处之间有下降趋势,但下降的幅度微乎其微,且下降段的时长只占整体时长的1/4”④李倩、曹文(2007)日本学生汉语单字调的阳平与上声,《第九届全国人机语音通讯学术会议》第10期。,上声的先降后升与阳平的降升差别微小,汉语非母语者难以把握。故对m1的指导重点应在阳平,而非强求发好全上。
实验测量了10个点的基频值,可捕捉到学生阳平、上声在点4至点6的细微差异,使发音指导更具有针对性。例如,f2的上声与阳平在点4、点5的同步降升(都在点4仍然下降,在点5一起转而上升),她既要使阳平尽早转而上升,又要将上声的降幅增大、下降段拉长,由降而升的转折点要延迟出现,重点在上声发音的改善。f1阳平在点4转而上升,上声在点4、点5依然呈降势,点6才开始上升。f1的阳平和上声虽有区分,但还需改善阳平的发音,应缩短阳平起始段的下降,把转向上升的时间提前。当然,实验只能提供发音数据事实,能否据此制定合适的应对措施并充分发挥作用,还需要在教学中实践。
鉴于日本留学生的汉语偏误原因与类型,建立其声音形象中正确的汉语声调意识至关重要。从语言习得的顺序看,人首先学会听,然后学会说——听先于说,听的能力高于说的能力。故在教学中先给学生听普通话的音频,使之感知声调的抑扬顿挫,分辨四声的差异,之后再在此基础上进行声调的发音练习。循着由听到读的顺序,从听起步,教学声调发声。为此本项目小组制作了一套具有点读功能的课件,①崔言(2011)新汉语水平考试的课件创新实践,《考试周刊》第3期。课件录制了普通话水平一级以上的国家级/省级测试员的录音,点击课件中的任意字词,音频随即播放,学生可听读、模仿跟读。
将实验数据制作成可视的声调曲线图,向学生反馈其声调习得的状况,并向学生形象化地解释其偏误所在。如对照图1辅导m1,根据图做讲解,指出具体的某个声调曲线、调形走势、起讫点高低等等。就m1而言,重点纠正阳平的发音,并做强化训练。
针对学生习得上声困难和难以区别阳上二调的问题,制定共性与个性两类指导方案,普通话上声调值也可以是213、212,②林焘、王理嘉(1992)《语音学教程》,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第143页。共性方案为:教学中侧重强调下降、弱化上升,以低音结束上声的发音,使学生像f1那样发上声,其效果优于将上声强调为214。
个性化方案为:首先分析学生发音偏误在阳平还是上声,其次根据实验中显示的数据(见上文),为学生指导,或改善其阳平(m1、f1),或改善其上声(m2),或阳上皆需要改善(f2),并具体指点其改善发音的关键点(抑或起点高低,抑或曲折的幅度等)。
纠偏策略重在因人而异,因材施教,方能取得预期效果。
罗常培(1956)《汉语音韵学导论》,北京:中华书局。
石 锋(1994)北京话的声调格局,《语音丛稿》,北京: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
张林军(2010)日本留学生汉语声调的范畴化知觉,《语言教学与研究》第3期。
罗安源(2004)声调快速验证模式,《民族语文》第2期。
刘 复(1924)四声实验录(PDF),群益书社。
赵元任(2002)中国言语字调底实验研究法,《赵元任语言学论文集》,北京:商务印书馆。
林茂灿(1995)北京话声调分布区的知觉研究,《声学学报》第6期。
朱晓农(2005)《上海声调实验录》,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
石 锋(1986)天津方言双字组声调分析,《语言研究》第1期。
林 焘、王理嘉(1992)《语音学教程》,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陈 默、王建勤(2008)非汉语母语者汉语单字调声调意识初期发展的实验研究,《南开语言学刊》第2期。
赵金铭(1987)从一些声调语言的声调说到汉语声调,《第二届国际汉语教学讨论会论文选》。
赵元任(1948)《国语入门》,哈佛大学出版,转引自周质平(2008)对外汉语教学史上的赵元任,《第九届国际汉语教学研讨会论文选》。
李 倩、曹 文(2007)日本学生汉语单字调的阳平与上声,《第九届全国人机语音通讯学术会议》第10期。
王幼敏(1998)日本人学汉语中的声调语调问题,《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3期。
姜晓红(2001)关于对外汉语声调教学的一些思考,《宁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崔 言(2011)新汉语水平考试的课件创新实践,《考试周刊》第3期。
林 焘、王理嘉(1992)《语音学教程》,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