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
《苏菲的抉择》里面,斯特里普演的极度苍白、极度无助的波兰女人苏菲,刚到美国时,用蹩脚的英语在图书馆里向人询问美国诗人狄金森的作品,遭人鄙视,因为狄更斯是英国人。苏菲坚持说,我确定,艾米莉·狄金森,20世纪美国诗人,然后她就晕倒了,然后就遇到了往后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很多文艺女青年都喜欢艾米莉·狄金森,因为她够酷,25岁开始就几乎不再见外人,生前只发表了7首诗。但是大概没有多少人愿意成为她,因为她既不够美,也不够幸福,除了留下1700多首诗,她几乎一无所有,估计去世的时候还是个处女,仅是“用她自己的方式”谈过几次恋爱,非常隐忍,她和她所谓的爱人,一生都没有见过几次面。
《孤独是迷人的》是她的日记选。她一定也质疑过自己存在的意义,不然她不会在日记里说“如果没人听见,那为什么歌唱呢?”但是她又安慰自己:“这是我写给世界的信。”艾米莉·狄金森一度爱上了一个男人,她在日记里写道:“我们的谈话仅限于通信,但我晚上常梦到我和他停止了交谈,让我的嘴唇代替我们的心说话。”你看,这么酷的女同学一样有梦中人,一样会在梦里放弃精神,用身体交流。有的时候你就是会疲惫到不想再说一句话,还好嘴唇的功能不仅仅是说话。
刚到北京的时候,我住的地方靠近一个大部分时候都很安静的城铁口,中间有一个长而空荡的地下通道,有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同学每周总会出现两三次,卖很多稍微冷僻的DVD。我一直很疑惑,在这样的城乡结合部,有多少人会买他的碟呢?有一天我听到他在向一个客人介绍金基德的《春去春又来》,非常文艺地说:“关于四季,也关于人生。”我走着走着忍不住笑起来。
还有一天晚上回来得很晚,地铁口里有一个文艺青年在弹吉他,他弹了一曲挺老土的《白衣飘飘的年代》,然后问我想听什么。我想了想说,《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他有点吃惊,但还是调了调音,唱了起来:“當我推开那扇门,想看看永恒荣光的状景,那没有他们说的实用阶梯,然而我又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为什么孤独是迷人的,不知道是否就因为这些:地铁口那一曲左小诅咒,艾米莉·狄金森那一首《狂野的夜》。
艾米莉·狄金森梦中的爱人曾经对她说:“我们是在广大海洋中,因船难而拼命要抓住陆地的水手。上帝在岸上,只有拼命求生的人才会被拯救。”不知道所谓庸常,是不是就如查理·布朗常说的,吱吱叫的轮子才能得到润滑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