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麦
任少云下肢萎缩,没有双脚,不能站立行走,走路像只蜥蜴一样全靠爬行。
但她19年来,却用不足一米的柔弱身躯,支撑着一个家:给年迈的公公养老送了终,照顾着只有十岁智商的丈夫,抚养着一个被人遗弃的女孩姣姣。
从收养姣姣那天起,任少云就像朝圣路上虔诚的僧人,一只手上套着手套,一只手撑着简易的小杌凳,挪动着瘦弱的身躯,把幼小的女孩驮在背上,一点点往前爬行——
女儿两岁那年,她带着她出嫁了。过门之后,她才知道,丈夫是好心的公公收养的智障人,时常会贪玩到忘了回家给他们做饭,而任少云行动不便,连锅台都够不着。女儿饿得“哇哇”大哭,她只能驮着女儿,爬到邻居家讨一口饭吃。
秋收了,地里的玉米熟了,可她无论如何努力,也够不着。于是只得央求别人帮她把玉米秸秆砍倒,她坐在小杌凳上一步一挪地掰玉米。虽然戴着手套,但还会不时被田里的瓦砾扎伤。而雨雪天,别人十分钟就能走到的路,她得爬行一个多小时,且满头满脸都是溅的脏泥水。
村里人见她一个女人家实在不容易,好心地帮她把收获的庄稼,从地里拉回家。她心里装满了感激,常常顶着烈日,爬进大伙儿的地里,在闷热的玉米垄沟里帮别人拔草、除虫。
忙完了田里,她还得照顾家里的傻丈夫和小女儿,洗衣、刷鞋、打扫卫生,甚至艰难地爬上锅台,学会了做饭,把家收拾得干净而又整洁。院子里,还栽种着一株粉色的玫瑰花。
尽管,生活如此艰辛和不易,但没有上过学的她一心想让女儿成为“有本事的文化人”。自己再苦再累,坚持供她读书、上学。
在他们那个偏僻的乡村,很多人家依然有着“重男轻女”的思想,即便是亲生女儿,也只让读到高中,招个女婿上门,帮着家里干活挣钱,然后养老送终。但任少云却说:“女儿能读、想读一天,我就供她一天。”
今年,女儿姣姣考取了大学。为了给女儿凑学费,任少云卖了家里的5000斤麦子,又爬着去几家亲戚朋友家借钱。 好心人顾虑重重地劝她说:“你别傻了,你养了她19年,现在又倾其所有,借債供她读大学。她又不是你亲生的,万一将来不管你了,你怎么办?”
任少云平静地说:“我既然做了她妈妈,就要为她负责。把她留在我身边,她啥本事没有,对她不好。将来她学到东西,有了文化,有了本事,想来看看我,我高兴。即使她真的远走高飞,不管我了,我也不后悔。我不能因为自己毁了她的前程啊!”
就这样,8月31日下午,她为女儿打点好一切,蒸了馒头、炒了咸菜,又请来开出租车的弟弟、弟妹送女儿去学校报到。
村头的马路上,她趴在地上,望着渐行渐远的出租车,心里涌起了万般牵挂和不舍。女儿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她身边啊!
到校安顿好的姣姣,也放心不下家里的妈妈。她给妈妈打来电话,深情地唱着:“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任少云眼里泛着幸福的泪花。
(图/连国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