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永发
花季
□武永发
五月的矿山,是一片花的海洋。满山遍野不知名的花儿竞相开放,把矿山装扮得分外妖娆。在众多的花木中,令人心醉悦目的当属洋槐花。碧绿的枝叶间,洋槐花像一串晶莹的珍珠,粉嘟嘟,脆生生,在骄阳的照射下泛着耀眼的银光,一阵微风吹来,清香扑鼻,沁人心肺,招惹得游蜂浪蝶争相攀爬。每到这个时候,一群群赶花的养蜂者便会蜂涌而至,就地垒起蜂箱,支起帐篷,安家于矿山周围的沟沟岔岔、山峦田野。于是,荒落寂寞的山野有了赶花郎的歌声,有了赶花妹的晚唱,有了袅袅的炊烟,有了蜜蜂的嗡鸣,有了狗的吠叫,有了下蛋母鸡的标榜,有了芦花大公鸡的调情,好一派田园风光。这个时候,整天忙碌于工作的矿山人下班后或是在双休日,总会拖家带口地走出鸟笼般的楼房,去踏青,去欣赏大自然的风光,去吸吮洋槐花的清香,或访问一下赶花郎的帐房,参观一下赶花妹的闺阁,顺便买一桶新摇出的蜂蜜,拎回幸福生活的甜美。
无论工作多忙,每到洋槐花盛开的季节,我都要忙里偷闲,与妻一同带上一双儿女上山,领略北国春天的风光,欣赏大自然赐于我们的花香,以荡涤心灵的浮躁,增添工作的动力。这已经成为我多年的习惯。
在妻的一再催促下,5月5日,我与妻领着儿女再次上山。走在松软的草地上,洋槐花依然是那么洁白清香,勤劳的蜜蜂依然唱着欢快的劳动歌声,赶花郎的帐房依然布满了沟沟岔岔,丘岭田野。我沿着熟悉的小路径直向那座小山包走去,寻觅我那位老乡的帐房,想和他拉拉家常,询问一下故乡的情况。
可是当我来到山包上,推开帐房的门,屋内物依旧,人却非。一位头戴遮蜂帽、看上去不满十八岁的少年撩起面纱,用稚嫩的声音问我:“叔叔,你找谁?”
“我找铜定。”我一边回答着,一边寻找着老乡的踪迹。
“你找我爸?他不在了。”
“你爸去哪了。”
“车祸死了。”孩子脸上的表情伤心而木然。
原来,在2010年10月,铜定从内蒙古赶花去南方的途中,不幸遇车祸身亡。当孩子知道我是他的老乡,和他爸已经认识几年时,才拉过一条板凳让我坐下。面对眼前这个不满十八岁的赶花郎,面对这位老乡的儿子,我不知说什么才好,眼前浮现出与铜定初次见面的情景。
2003年5月,全国都在预防非典,矿区对进出的流动人口检查得比较严,就连山上养蜂的人员也被列入检查的范围。作为矿区非典防控领导小组的组长,我不得不每天带人到山上去给这些赶花郎、赶花妹们测体温、发药品,一来二往便认识了铜定,并知道了我们是老乡,他家离我家只有二十来里路,我们还在一个学校上过学,只不过他比我高两级。
铜定告诉我,他高中毕业后,在街上补了两年鞋,虽然苦点累点,但还能挣几个零花钱,而且不误农时。干了两年后,他看到养蜂人的车队甚是羡慕,而且赶花人一年四季赶花季,虽说是钻山沟,但收入要比修鞋多得多。于是,他连买带租凑了50箱峰,当起了赶花郎。后来,他在四川遇上了一位钟情的姑娘,便结了婚。铜定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们的事,《三秦都市报》还报道过,文章的题目是《川妹子爱上了赶花郎》。”
我看得出,铜定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是欣喜而自豪的。
当我问起收入情况时,铜定告诉我,每年除去花销能净赚两万多元,这几年下来,家里盖了房子,妻子生了一儿一女,老人的身体也很好,再干几年把娃供上大学,也就离小康不远了。铜定的目光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这么一个有抱负、有理想的农民,怎么就……
我的思绪不敢再往下延续,只好回到现实中来。
孩子告诉我,他爸爸去世后,爷爷奶奶一病不起,妈妈既要照顾爷爷奶奶,又要下地干活。他不想让爸爸创下的这份家业衰败,所以子承父业,辍学养蜂。
我问孩子今后还有什么打算?孩子说,上大学是他的梦想,但这个梦不能实现了。眼下,他就想把这些蜂养好,替爸爸给爷爷奶奶养老送终,把妹妹培养成大学生。听着孩子的话,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铜定。
我离开的时候,孩子顺手提起一小桶蜂蜜说:“叔,这是头茬洋槐蜜,品质好,你拿回去尝尝吧。”说着便硬往我手里塞。
我怎么好意思收孩子的东西,可执拗不过,只好从兜里掏出100元钱,塞进孩子手里,孩子却说啥也不要。“这蜂蜜就算是我爸送给你的,你一定要收下。”
走在下山的路上,我的脚步很沉重,全家人一路无语,尤其是两个正当花季的孩子。我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武永发,男,汉族,大学本科学历,陕西长武县人,生于1963年8月23日,1982年10月参加工作,1984年9月加入中国共产党。现任陕煤化集团铜川矿业公司金华山煤矿党委书记,高级政工师,全国煤炭系统高级职业经理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铜川市作家协会理事,陕西省艺术家联合总会铜川分会副会长,陕西省铜川市汉文化研究会副会长。
(作者单位:铜川矿业公司金华山煤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