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媛媛:我用现代舞表达生命

赵梓杉

王媛媛简历：

曾荣获法国国际舞蹈比赛表演奖、上海国际芭蕾舞比赛演员金奖，以及保加利亚瓦尔纳国际芭蕾舞比赛、美国杰克逊国际芭蕾舞比赛、俄罗斯国际芭蕾舞比赛、上海国际芭蕾舞比赛最佳编舞奖，是第一个赢得四次国际最佳编舞大奖的中国编导。

曾与张艺谋导演合作的大型芭蕾舞剧《大红灯笼高高挂》、与冯小刚合作的电影《夜宴》，并为丹麦皇家芭蕾舞团创作《情?色》；为上海芭蕾舞团创作《对话肖邦》；为香港演艺学院创作《梨花梦徊》；为纽约城市芭蕾舞团编导学院创作《逝去的时光》；为中央芭蕾舞团创作《剑魂》、《落情》、《夜之虹》、《牵引》、《胡桃夹子》。

引言：距离王媛媛跳舞的年代已有些疏远，我们似乎很难再轻易在舞台上看到她跳跃身姿的时刻，但是她内心并没有停止对舞蹈的热爱，现在，由她创作编导的现代芭蕾舞版《金瓶梅》又即将呈现在我们面前。

用现代芭蕾表现《金瓶梅》最难

在接受香港艺术节邀请之前，王媛媛就已在关注《金瓶梅》和当下社会的联系。她发现，随着这些年社会形态的变化，书里的潘金莲和西门庆似乎已经成为今天真实生活的写照，甚至有更多的潘金莲、西门庆出现，而目前的社会复杂程度也同《金瓶梅》的背景有许多相似之处：物欲横流，纸醉金迷，男欢女爱。找到切入点后，那些隐约的关于现实世界的思考便找到了表达的出口。

在与合作伙伴们共同研究原著的过程中，王媛媛体会到，原来现代舞最适合用来表现《金瓶梅》。首先现代芭蕾是一种抽象的语言，不会让人感受到低俗，“《金瓶梅》不像其他的古典作品那么单纯，比如《惊梦》，内容其实很单一，是信仰或者爱情这类常见的题材，而这部作品的题材却十分敏感，界限又不好把握，最主要的就是这里面有太多性的元素，所以在实现的过程里要不断考虑如何平衡情爱、欲望和性。”舞台剧通常只有一个半小时，而《金瓶梅》里的信息却相当复杂，各种元素、人物、场景和社会问题，都是需要去浓缩的，王媛媛既要让这部剧委婉含蓄，又要让观众知道表现的依然是《金瓶梅》。

所有的转换难题都需要在编导的前期创作中集中解决。几乎有大半年的时间，王媛媛都是和演员们一起在排练厅里度过。试动作，找不同的感觉，确定最适合的味道。一个手势，一次扭动，一次嫣然媚笑，或许背后都经历了无数次否定。

在创作过程中，王媛媛尝试了很多东西，如春宫图。“西方的油画中也能看到很多身体，但那是一种自然的状态，它呈现出了身体本应得到的尊重和它本有的美感，没有人觉得它低俗，因为它呈现的质感是让人去欣赏的，而这种欣赏是一种坦然的接纳，而不是藏起来欣赏。但是中加的春宫图是偷偷在家里看的东西，没有人公开沟通交流，这也是中国式性感的味道，它是藏起来的，是以封闭的形式去展现的。”在确定了这样的表达方向后，王媛媛开始以半拒绝的方式去表达剧情中的性感部分。

在角色的定位上王媛媛也对原著作了适当调整，经过对众多人物的思考，她和伙伴们将原著精髓都浓缩到了潘金莲的视角里，用这一经典人物的眼光去看待整个社会，或者说看待她生活中所经历的一系列的人际关系与社会问题，然后再以她的经历本身引出和西门庆的关系及和李瓶儿的关系，于是所有的表达变得更为集中，长篇《金瓶梅》与现代芭蕾实现完美结合。

性与高雅

“金莲松挽云鬓，武松正襟危坐，目不斜视，金莲潮红暗喘，媚眼如丝向武松答礼，情难自禁。武松坐立难安，金莲欲宽衣劝酒，武松甚是难堪，愤而离去。金莲掩门而出，任风雪吹乱，难掩清泪散落，夜伴清月飞雪。大风卷雪，一室的温暖顿时被吹散。大雪纷飞，金莲无遮无挡，又羞又愤，满心的热望成了冷灰，热酒已冷。金莲残妆和泪，痛饮不休，索性做出一番狂态，狂舞起来。

妓院之中，层层叠叠的曲槛隐阑，狂欢的场面，敞胸束腰的女子彩云一般，满面风流的西门庆，看到金莲一脸失意又春情暗涌，不禁欲火中烧。两人久久对视，顿觉倾心倾身，魂飞魄散似的纠缠了起来。……”

逐渐地，王媛媛想要体现的欲爱画面越来越清晰。

后来《金瓶梅》在香港艺术节上的公演引起了轰动，甚至有人连看数场，只为欣赏其中将性与高雅美妙结合的曼妙舞姿。对于这次成功，王媛媛感悟到：“这样的古典题材，必然要去考虑原著背后的古典味道，创作者不能忽视它的历史背景和时代文化特色，用现代芭蕾的语言方式来诠释这一题材，则是我最主要的工作。在这个过程里有很多困难，但挑战本身对我就是一种享受，最后总会有不同程度的快乐和收获。”

在人生的路口拐个弯

舞蹈给人的感受是在柔美中体会舞者的力量，这是一份长久的功力，而这种感受也同样体现在王媛媛的身上。

十岁时，王媛媛她考进了北京舞蹈学院附中，关于最初的选择，她说：“那时候还是孩子，只知道舞蹈演员在跳舞的时候非常美丽。体力的付出非常辛苦，这也是人们对舞蹈这个行业的共识，我那时候不是班里条件最好的，却是最刻苦的，每天早上6点钟不到就起床跑步，一直到晚上9点钟才从教室出来。”因为是自己喜欢的事情，当然要坚持，虽然身体很累，但是很享受，排练、上学、练功，简单重复，她坚持了很多年。“我心里有一个理想，就是不断接近舞蹈的最高标准，努力的过程使我离标准越来越近。”

16岁，她进入了铁路文工团跳民族舞，看到一些令她觉得可悲的事。“那时候电视节目里刚开始出现伴舞，换哪个台都是我们。我开始问自己，每天穿着高跟鞋、花里胡哨的衣服，有时还配上一对假翅膀，花那么多时间排练，目的是什么？”不能选择作品，没有舞台和观众。再看看文工团里已经三四十岁的老演员，谈论的都是孩子上什么大学，家里电视换了几寸的，王媛媛开始思考：“以后我应该是这样吗？”

留在文工团继续生活的人生不一定就是不好，每个人都是按照自己的想象去完成人生的轨迹，在作了一番尝试后，王媛媛选择了现代舞，“它吸引我，并且我当时觉得选择它可能会让我有成就，那时我也需要找到另一种方式来表达自己。”最终，王媛媛回到舞蹈学院读编导专业。

舞蹈是命里的事

大学毕业之后，王媛媛开始了愉快的留校生活。只是很快她便因这份工作的重复性而感到疲惫，每当她好不容易将一个学生教授成才，对方往往选择离开学校奔赴前程，这样没有延续性的工作逐渐使她感到失落。

1998年，王媛媛考取了美国加州艺术学院舞蹈学校的研究生，公认的优秀使她觉得很不自在，“既然我什么都挺好，那还有什么可学的呢？”她甚至会怀疑自己是否选错了学校，直到两年后，她开始有了新的感悟：“在美国的数年时间时，我学会了保持自由的想象。进学校前我就已经拿到过很多奖，所以在那里主要学习舞台前后的制作与管理，这对我后来所从事的工作打下了很好的基础。我还发现国内的演员基本功虽然很好，但缺乏思考，而国外的很多演员是用思想在舞蹈。”

几年前，中央芭蕾舞团曾请了一些国外的编导编舞，但选择的却是30年以前的作品，国内对这些老作品的新鲜感让王媛媛感到国内对当代芭蕾的欣赏水平已远远滞后于国际水准，也正是这次的感受让使她下了决心，要在中国打造当代芭蕾舞团，“北京当代芭蕾舞团”于2008年4月成立。

如今，王媛媛最珍视并感谢所拥有的：儿子10岁，健康活泼，工作伙伴们都热爱现代舞，并且奉献他们的热情和青春，朋友在一起欣赏彼此，支持彼此。她享受生活里面的这一切。

“现代舞就是一种非常好的语言方式，我希望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而我熟悉它后就发觉它几乎没有限制，各种内容都可以表达，这种形式很适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