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列”还需量质并举——对当前浙江经济发展增速和质量关系的思考

2011-09-08 01:15潘毅刚
浙江经济 2011年23期
关键词:浙江转型经济

文/潘毅刚

“走在前列”还需量质并举
——对当前浙江经济发展增速和质量关系的思考

文/潘毅刚

虽然“走在前列”的内涵是全方位的,但其中起基础性作用的依然是经济增长的速度和质量的统一。政府必须积极主动作为,不断提高经济工作的决策力、实施力和引导力

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浙江经济增速在调整中总体呈现下台阶的趋势,比改革开放以来30年平均增速回落了3个多百分点。虽然2008年-2010年三年保持了10.3%平均增速,但横向比较来看,在同样的外部形势和调控政策环境下,浙江经济增速已连续三年全国倒数第五,2011年二季度和三季度增速更是回落到全国倒数第二。与经济增速减速相伴随的,是投资的疲软,三年平均增速为13.7%,而同期全国平均增速为26.5%。如果剔除房地产因素,三年来浙江省投资增速仅为12.7%。客观来说,以13%-14%的投资增速支撑了10%的经济增速是浙江经济效率的提高的表现。但是,结合当前阶段浙江经济增速持续回落、发展后劲不足的宏观表征以及近期中小企业经营困难和局部地区的金融波动的微观问题,对未来浙江经济的发展前景的判断就难以乐观了。有专家就直呼,浙江模式“式微”。

浙江经济发展模式式微了吗?

从无到有易,从大到强难。所谓浙江经济发展模式式微的忧虑,并不是空穴来风,是对当前浙江经济转型过程遇到瓶颈的一种认识。浙江经济发展以“轻、小、集、加、民、外”为典型特征,这一模式曾使浙江经济充满竞争力,但目前形势正在发生根本性改变。

——“轻”不足以拉动经济快速增长。轻工业在浙江经济中份量一直较大,2010年浙江省仅纺织业就占到全省工业总产值的10.8%,而江苏、广东、上海等省市分别只有6.7%、2.8%和1.3%,其差别一目了然。当兄弟省市在不断加快装备制造、高技术、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的同时,浙江依然以“轻”著称,未来胜负立判。

——“小”处在危险境地。浙江中小企业众多,是浙江经济发展的活力所在。今年以来,浙江中小企业发展经营困难陡增,比之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应该清醒地认识到,这种压力的增加并不是一时之冲击,而是在新的发展形势下的中长期挑战。成本上涨、融资困难、本币升值压力将在未来一段较长时期保持。从本质上看,中小企业经营之难的实质是结构调整滞后、创新不足的外在表现。长此以往,大批小企业将必然被淘汰,浙江经济活力的基础也在衰减。

——“集”面临转型之困。浙江有600多个块状经济,占了工业经济总量的“半壁江山”,这些块状经济中有很多是以外向型、加工制造为主。但是,当前许多块状经济“低、散、弱”的面貌仍未改变,在区域经济转型背景下,块状经济的产业和产品结构正在经历一轮新的调整,虽然有不少块状经济在加快向现代产业集群转变,但受到大企业的产业外迁和集群创新不足的影响,不少块状经济伴随行业的衰退正面临衰落之虞。

——“加”早就不是长策。浙江是资源小省,大进大出、加工贸易是经济的典型特征。随着土地、资金、劳动力价格的不断上升,以及区域竞争的日趋激烈,靠“简单加工”赚附加值的发展模式早已难以为继。

——“民”正内困外迁。所谓“内困”是指在与跨国公司、大型国企和央企争夺资源的惨烈竞争下,民营企业发展空间逼仄;所谓“外迁”是在浙江土地空间资源日益紧张、成本攀升以及东北、中西部地区加快发展的背景下,留下来似乎没有太多发展机会,走出去或许海阔天空。这一抉择对企业而言可能是正确的选择,但对区域经济而言,没有核心资源留下的外迁,导致的必然是产业的空心化、经济活力的丧失。据有关部门的统计,2008年省外浙商在全国投资总规模超过3万亿元,其中从省内输出的资本就达1.3万亿元,超过了当年区域内的投资总额。

——“外”再难续辉煌。事实上,随着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的爆发,外向型的浙江经济已经历了一次浴火重生。但在国际形势跌宕起伏、区域经济日趋激烈的今天,浙江外贸增长方式并未发生根本性改变,相反发展制约日增,发展空间日减。下阶段浙江产业链不往上走、不抓住国内扩大内需的机会,可以断定浙江经济难再有如改革开放时国内轻工产品供不应求和加入WTO那样的大机遇、更难实现大发展。

从这些变化来看,浙江昨天的成功经验在今天已处处受掣肘。随着时移世易,在新情况新形势下,对浙江经济发展原有模式“式微”的担忧不无道理。

浙江还能赢得未来十年的快速增长吗?

种种迹象表明,通过区域不平衡发展向相对平衡发展的调整转变,未来十年的中国经济仍有望保持较快增长。在不发生大的变故的条件下,中国在本世纪上半叶前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经济第一大国只是时间问题,中国逐步由一个全球化红利的获益者向全球化治理的重要参与者转型。面对这样的宏观背景和趋势,以“走在前列”为己任的浙江经济,是与全国经济发展趋势相背离,还是成为中国崛起中的一支领先力量,考验着浙江上下的智慧。

2005年,胡锦涛总书记曾对浙江提出了“努力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加快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的进程中继续走在前列”的要求和期望。这也表明,中央对浙江在中国的发展中担当起先行示范的作用是寄予厚望的。虽然“走在前列”的内涵是全方位的,包括经济、社会、文化、生态建设等等方方面面,但其中起基础性作用的依然是经济增长的速度和质量的统一。因此,辩证认识“走在前列”要求中经济速度和质量的关系,是实现走在前列的根本保证。在回答浙江能否在新世纪第二个十年实现速增长之前,有必要对经济发展中的认识误区进行剖析。

误区一:转型升级=经济减速。现在有一种说法,认为我们主动调整对经济增速的要求,就能为转型升级提供时间和空间。但是,容忍GDP增速一年、两年的调整,并不等于可以容许GDP增速无所顾忌的长期慢下了。相反,以转型升级为借口,年年转型、年年一样,年年升级、年年降速,这样的转型升级不要也罢。转型升级的本意,是为了更长时期的可持续的发展,是为了在较长时间保持一个相对较快的增长速度。发达国家的经验证明,只要真正启动了转型升级的引擎,经济增速是不会明显慢下来的。在加快推动转型升级的同时,“增长之轮”没有理由停下来、慢下来。某种程度上看,经济增长长期明显减速,反映出的恰恰是转型升级的不得力。较长时期相对较快经济速度的保持才是经济质量提高的典型体现。这种对转型升级中速度和质量的关系的似是而非的认识,不仅容易引发懈怠情绪,对发展也是非常有害的,要引起高度警惕。

误区二:关注社会发展=经济无为而治。长期以来,我们对经济发展的关注要远远多于社会发展,随着科学发展观的提出,这一问题得到较大改善。但却也出现了一种观点,就是认为政府的精力主要应放在关注民生上,而不是放在经济发展上。矫枉不需过正。政府在社会发展和民生改善上有更大作为是我们必须长期坚持的正确方向,但这并不表示要对经济放任不管。生产力是发展的根本动力,很多社会问题的诱因都是由经济发展中的问题而起。如果没有一个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没有一定的持续财力的保障,社会等领域的矛盾和不可持续就会陡然凸显出来,近期发达国家社会出现的一些动荡很大程度都是由经济不景气而引起。在经济社会“一条腿短、一条腿长”的情况下,我们不是要锯掉长腿来搞均衡,而是要用持续发展经济的成效,不断溢出到社会发展和民生改善中去。做大蛋糕和分好蛋糕之间并不存在什么矛盾,更不需要争论,分蛋糕上“有为”,并不影响做蛋糕上的“有为”。在世界经济发展复杂性和不确定性不改的环境下,政府更应该在区域经济宏观走向有所把握,对经济潜在风险有所预判,在经济重大决策上有所作为,多通过制度和市场机制的完善和引导推动区域经济的转型升级,抓住稍纵即逝的机遇,主动创造加快发展的环境,而不是等着市场自发的、无序的去调整,企业被动、无奈的被淘汰。

误区三:走出去=资源外流。浙江经济增速放缓的很大原因,是受到近些年资本外流影响。对于实施“走出去”战略,我们一直以来是以一种很矛盾的心态来看待,喊则喊矣,做着却不积极。尤其是对地方而言,“走”就意味着税收、资源、人才和产业增量的外流,何来积极性去认同?但是,发展必须尊重规律。产业转移、资本全球化流动,这是全球经济得以持续发展的重要规律。不认清这一规律,越怕什么,往往就会越来什么。浙江资本的全球化、全国化已非一朝之势,这恰恰说明了浙江产业资本的实力的在提高。正如我们难以想象没有贸易的开放就没有浙江经济的今天一样;没有资本的开放流动,浙江经济也不会有美好的明天。因此,在“走出去”这个问题上,一定要有清醒的认识。要素只往外流,经济发展是死路一条,但要素不流动,经济发展更是一滩死水。应该看到,开放发展是双向的,“走出去”是区域经济从贸易开放到投资开放转变的一个阶段性行为,有来自然有去,有进必然有出,浙江也早已对走和留的问题做了深刻研究和思考,提出了“腾笼换鸟”的思路。担心“走出去”使得地区资源外流,恰恰是没有想明白要走什么、要留什么、要引什么、怎么走、怎么留。当然,也要辩证看待企业有“走出去”的需求日益旺盛,这一方面可能说明企业正在做大做强,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区域自身投资环境存在问题。若前者就不应害怕,反而应让他们走得“有声有色”,优化服务保障,为企业留下总部、带回要素资源、适当时候回来再投资做好铺垫;若是后者就需要深刻反思了,从自身投资环境上找差距、做改进,而不是掩耳盗铃,逆势而为。有必要清醒地认识到,只有处理好了“走”和“留”、“走”和“引”、“走”和“回”的关系,经济的增长才能保持后劲,经济增长的质量才有可能的得到改善。

误区四:要素制约=增长极限。从2004年以来,浙江发展频频遭遇“成长的烦恼”,近年来甚至发展为电荒、人荒、地荒、钱荒。有学者称,浙江的发展模式是典型的“东亚式的资源消耗型经济增长”——效率提高部分是零,基本靠资源投入,浙江的增长触碰到增长极限。事实真是如此吗?不尽然。众所周知,经济增长主要来自两部分,一是资源要素的投入,包括人、钱、物、土地等;二是效率的提高,来自于制度、技术创新等。如果继续走以往的增长模式,确实浙江经济增长无论从比较优势或增长潜力而言,增长的空间已非常有限,东亚模式的式微也证明了这一点。但必须看到,经济增长中还有另一变量,制度创新、技术创新、管理创新、人力资本的提升都是可以打破这一极限的。如果静态、片面地看,浙江经济增长似乎瓶颈束缚甚大,但动态来看,只要能抓住制度、技术创新的要害,抓住人力资本积累这一关键要素,增长极限一说自然就站不住脚了。

解决了以上四个认识问题,浙江经济能否在新世纪的第二个十年再续辉煌不言而明。显然,浙江经济增长继续保持长期较快增长的可能依然存在,只是实现它的必要条件,一来自于企业微观主体对增长质量的持续改善,二来自于经济管理部门的对经济规律的尊重和主动作为。两者都有赖于政企形成共识、通力合作,尤其是政府的积极作为尤为关键。概而言之,无为而治,前途必然难料;富而求进,未来定能美好。

走在前列还需量质并举

继续“走在前列”,实现经济速度和质量的有机统一是关键。要达到这一目标,下阶段有必要进一步提高政府促进经济增长和结构调整的效能效率,提质和扩量并举,积极主动作为,用好有限的资源,用足有利的条件,用活有力的政策,在形成发展多方合力上下功夫,继续在重大决策贯彻落实上下功夫,在重大项目引入推进上下功夫,不断提高浙江经济工作的决策力、实施力和引导力。从战略层面,建议扩量提质的重点放在做好四篇文章上:

一是做好“建城”的文章,以新型城市化作为启动新一轮经济增长的重要基础。城市化不仅是国民经济增长的主要支持力量,而且也是解决就业、产业结构升级、扩大对外开放、实现可持续发展等问题的共同出路。对浙江而言,城市化对经济发展作用巨大,人口和资源向城市集中的趋势不可改变,过去如此,将来亦是如此。根据《长江三角洲地区区域规划》浙江至少3000万以上的常住人口将住在大中城市中,从这一点看,城市化发展未来必将是浙江经济和投资保持可持续增长的重要依托。虽然现阶段浙江的交通等领域的重大基础设施建设已基本形成网络,日渐完善,投资高峰期已过。但从城市发展来看,无论城市本身的功能分区、交通组织、公共设施、城市轨道交通等问题都未妥善解决,这不仅对于经济保持持续增长而言是巨大的需求,而且对于浙江富裕的民间资本而言也是巨大的投资空间,对于广大城市居民而言也是一种巨大的福利改善。为此建议,要继续把推动新型城市化作为启动新一轮经济增长的着力点,走“以大带小,以城带农”的新型城市化路子,重点围绕都市圈建设,加快杭州、宁波、温州、金华—义乌等中心城市的集聚和辐射作用,适度扩大小城镇人口规模,形成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镇协调发展的城镇格局,提高城市规划经营、城市管理治理的能力,加快培育形成中国沿海地区都市经济圈的重要组成部分。

二是做好“兴业”的文章,以现代服务业作为推动经济转型升级的重要引擎。从趋势看,服务业将成为国民经济发展的最大部门,对国民经济起到重要支撑作用。从现实看,加快服务业发展是浙江经济缓解资源和环境约束,加快转型升级,提高发展质量的重要途径。与“建城”相配套,服务业的发展也是解决“人进城”之后就业和发展的主要渠道。为此建议,在夯实提升制造业的基础上,仍应该始终把服务业摆在突出的战略位置,继续深化落实服务业相关政策,进一步完善管理体制机制,从税收、资金、市场环境、人才等方面加大支持力度,调动地方政府、企业的积极性,加快发展生产性服务业和生活性服务业,优先发展研发设计等知识密集型服务业,大力发展总部经济等业态,推动工业尤其是制造业产业升级,不断提高浙江产业创新发展的能力。

三是做好“育新”的文章,以海洋经济和战略性新兴产业作为提升实体经济的核心增量。从发达国家经验来看,一定规模高质量的实体产业的是保持区域产业长期竞争力必要的保障。从浙江产业发展的未来来看,海洋经济和战略性新兴产业将是改变浙江产业结构,提高产业素质的重要增量。目前浙江已在海洋经济发展和战略性新兴产业方面做了系统部署,非常全面。但在全方位关注两类新兴产业的同时,有必要把握好三方面原则。其一,要集中资源。浙江空间有限,资源也有限,在统筹全局的基础上,要敢于把有限的空间和资源配置到最需要的领域和地方去,不搞一碗水端平式的平衡发展。其二,要公平竞争。只有经过市场检验的产业才是能长存的产业。政府在参与资源要素的配置过程中,一定要坚持市场化的机制,切不能越俎代庖代替市场进行分配,即要防止“撒胡椒面式”的政策,也要防止唯上、唯亲的资源要素配置方式。其三,要因势利导。机遇不是规划出来,在发展中常常会出现一些开始未预料到的机会和有利条件,这就要求我们在现实工作中能善于发现这种机会,顺势而为,把握好世界经济调整的新机遇,努力把潜在优势转化为现实优势。

四是做好“强金”的文章,以构建区域金融资本中心作为提高区域竞争力的有力抓手。浙江民间资本丰富,在外的浙商资本也规模较大、实力雄厚。近些年来一些游资炒房、炒煤换来了不少骂名,对其资本提升作用有限,对区域产业提升也无益处。如何管理和引导好浙江丰裕的民资,加快构建形成,加快构建形成多种所有制结构相结合、良性互动的区域金融组织体系,确保金融风险可控,活力凸显,使其为浙江经济转型升级提供支撑,显得有为关键。为此建议,一方面,要积极拓宽区域金融资本的流入渠道。资本似水,其逐利天性不可改变。要它能多留在区域内,就要切实为其找到共赢的渠道。要打破和消除民间资本非禁即入领域的“玻璃门”、“弹簧门”,进一步鼓励和引导民间资本公平进入垄断行业、公共事业、城市建设、海洋经济等领域,发挥民间资本在地方发展中的巨大作用。另一方面,要进一步加大金融改革和开放的力度。在允许私人资本进入金融领域方面先行先试,重点在发展直接融资、增强地方金融实力、金融资源集聚、民间资本有效转化等方面有所突破。探索成为上海国际金融中心重要补充部分的发展路径,着力建设具有全国影响力的中小企业金融服务中心,力争在社会财富管理机构集中度、民间资本转化能力、财富管理工具创新以及社会投资政策优惠等方面确立全国领先的功能定位。

浙江省发展规划研究院)

猜你喜欢
浙江转型经济
“林下经济”助农增收
转型发展开新局 乘风破浪向未来
扫一扫阅览浙江“助企八条”
增加就业, 这些“经济”要关注
航天器在轨管理模式转型与实践
聚焦转型发展 实现“四个转变”
转型
民营经济大有可为
浙江“最多跑一次”倒逼“放管服”
浙江“双下沉、两提升”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