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型批评视域下的《黛茜·米勒》

2011-08-15 00:44:59刘海霞
黄冈师范学院学报 2011年1期
关键词:温特伯恩沃克

刘海霞

(哈尔滨师范大学文理学院,黑龙江哈尔滨 150301)

原型批评视域下的《黛茜·米勒》

刘海霞

(哈尔滨师范大学文理学院,黑龙江哈尔滨 150301)

《黛茜·米勒》是亨利·詹姆斯的“国际题材”系列小说之一,但多数批评家只是从文化、道德等方面分析《黛茜·米勒》。而实际上,作家在本小说中描写现实的同时巧妙地融入圣经原型。

黛茜·米勒;原型批评;结构原型;人物原型

《黛茜·米勒》是英籍美国作家亨利·詹姆斯“国际主题”小说系列的早期作品。篇幅不长,但自发表之初,由于小说对女主人公的成功刻画和其中所表现出来的国际主题,小说在欧洲和美国引起了轰动。正如詹姆斯“国际主题”系列的其他小说一样,主人公是位来自新兴美国的天真烂漫的少女,她以自我为中心,我行我素。但她被詹姆斯赋予其国际主题的深刻内涵,因为她并非仅代表个人或代表她的女性性别,相反她代表的是单纯、毫无经验的美国人,她在欧洲的遭遇也是美国人在欧洲不可避免的典型遭遇。从此意义上讲,黛茜·米勒的故事具有普遍的意义,一直以来,黛茜也确实作为典型美国人形象而得到普遍关注。众多批评家从多个角度对这部作品进行了解读,如文化、道德、叙述以及结构等批评视角,本文试从原型批评角度来重新解读《黛茜·米勒》。

根据弗莱的原型批评理论,西方一切文学作品都是以西方文化的两大基石——希腊神话或《圣经》为基础的,一切文学作品无不在题材、结构、主题等方面受到这两个大神话体系直接或间接的影响,从而在西方各民族的民族性格、民族经验中得以浸染与沉淀,并成为各民族集体无意识的一部分。植根于某一特定社会的神话体系及时地留下了该社会成员所共有的幻想和语言经验遗产,因而,在批评中引用神话系统将有助于解读文学作品。将《黛茜·米勒》的同名主人公放入《圣经》中考证,我们不难发现小说的叙事结构原型和人物原型。

一、叙事结构原型

(一)伊甸园与诺亚方舟的故事 人类始祖亚当和夏娃幸福地在伊甸园生活,后来因偷吃上帝禁止采摘的智慧果,而被赶出伊甸园,遭到上帝的离弃。当上帝看到走出伊甸园的人类更加堕落,因而决定严加惩罚,将他所造的人和他们的后代以及一切物种毁灭,只留下善良的诺亚一家和他带到船上的物种。洪水过后,人类与上帝和好,诺亚与上帝立虹为记,从而形成犯罪——遭上帝离弃——惩罚——救赎的模式。

《黛茜·米勒》在情节上与《圣经》中的伊甸园和诺亚方舟的故事可构成类比,这个故事构成了犯罪 ——遭上帝离弃 ——惩罚 ——救赎的模式。整部小说共有四章,正好与这个模式相对应。第一章,黛茜与温特伯恩初识,天真的黛茜像老朋友那样对温特伯恩,毫无保留地表达自己的喜好,并与温特伯恩相约去奇隆堡。黛茜的行为完全违背了欧洲未婚女子的礼仪,相当于人类始祖亚当和夏娃所犯的原罪,因而必将招致上帝离弃。温特伯恩怀疑“她们都是这样吗,漂亮女孩有很多交往的绅士?”[1](P57)在小说开始时,上帝的形象落在温特伯恩的姑姑科斯特罗夫人身上,威严、不容置疑。第二章,黛茜遭到离弃。科斯特罗夫人不容温特伯恩解释,坚决不见黛茜。天真的黛茜虽意识到她不愿见自己,但并未意识到原因,因而她的行为一如既往,终于在第三章里遭到惩罚,此时上帝的形象落在沃克夫人身上。黛茜固执己见,坚持要留在品仙花园跟男性朋友在一起,沃克夫人的劝阻没有任何效果,即使谈到名誉问题,黛茜也不为所动。沃克夫人认为“别人做不出的事,她都做了”。[1](P94)但从后面来看,沃克夫人只是觉得黛茜的行为难以让他们那些体面的文明人忍受,这些所谓文明人的内心的肮脏和龌龊可见一斑。温特伯恩俨然上帝的忠诚天使,虽并不完全赞同沃克夫人的看法并从沃克夫人的马车上下来,但他似乎也找不到为黛茜辩解的理由,他“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我怀疑你我在日内瓦住的时间太久了”,[1](P94)但却没什么底气。而且从马车上下来的温特伯恩虽看到黛茜和她朋友却也只是回到了另一上帝科斯特罗夫人身边。第四章,上帝不再有任何顾虑,肆无忌惮地实施他的惩罚。在沃克夫人的宴会上,面对沃克夫人颇有深意的话“我想没人不认识你!”[1](P98)和黛茜离开时沃克夫人背对着黛茜的直接侮辱,天真的黛茜变了脸色,而温特伯恩就站在旁边,冷眼看着一切。温特伯恩自己也无法否认“她真的太离谱了”。[1](P105)毁灭终于降临,黛茜任性地要求意大利朋友陪她去罗马圆型剧场,结果染上罗马热病,而后死去,上帝完成了她对人类的惩罚。那既是黛茜的毁灭,也是她的救赎,为她的同类的赎罪,为他们失去的天真而赎罪。

虽然从结构上看,这部小说有着类似于犯罪——遭上帝离弃——惩罚——救赎的圣经救赎模式,但这里的亚当形象却与《圣经》里的亚当截然不同,《圣经》里的亚当因与夏娃一起追求知识而获罪,而这部作品的新亚当形象,是亚当固守着自己的天真而犯罪,她的大洋彼岸的同类却失却了本来的天真。这一救赎模式是新亚当固守的天真遭遇失却的天真时的结构模式,救赎也并非与上帝和好立约,而是亚当为同类失却的天真赎罪。

(二)基督耶稣的故事原型 《黛茜·米勒》的故事还与耶稣基督有着相似之处。如果我们将黛茜·米勒的旅程与耶稣的人生旅程进行对比,相似之处便一目了然。

耶稣出生在伯利恒,十二岁时到耶路撒冷打扫庙宇,长大之后开始出家,四处传播福音,后来被门徒犹大出卖而被捕,三十三岁时在耶路撒冷被钉在十字架上。耶路撒冷是耶稣的向往之地,他生命的核心,也是他的最终归宿。黛茜·米勒从美国来到向往已久的欧洲,住在瑞士的三冠旅店,在那里遇到温特伯恩,并坦言她的喜好。奇隆堡虽历史悠久,它的故事却并非黛茜想知道的,她只关心温特伯恩的情况。黛茜与家人来到罗马,这里似乎应该是黛茜喜欢的地方,因为沃克夫人将举行宴会。黛茜在女主人的同意下带了一个意大利男性朋友,但矛盾因此显现。傍晚,黛茜固执地要温特伯恩陪她去品仙花园见这位意大利朋友;而欧洲的传统不允许未婚女孩在大街上走,更别说跟男人一起。品仙花园虽似伊甸园般给黛茜提供保护,但最终却成了她与欧洲传统决裂的地方。而沃克夫人的画室,黛茜所一直向往的社交和宴会的地方,也因为这一次决裂而成了耶路撒冷——黛茜的伤心地。罗马之行是一次痛苦的旅行,好在“有一件好事”,[1](P112)那就是在古罗马圆型剧场的那个晚上,关于它的美,黛茜谈了很多,但一切只如耶稣与他的门徒所共进的最后的晚宴,是一件好事,最后却被出卖。黛茜·米勒也是在这件好事过后,被出卖给“死神”罗马热病,从而导致了她的死亡。

黛茜临死前反复叮嘱母亲,让母亲告诉温特伯恩她从未跟那个意大利朋友订婚,这样的情景使人联想起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情景。耶稣在得知一切都已完成,基督教义已经完满,说道“我渴”。耶稣为人类赎罪,死后得以复活。黛茜死了,但却并非因为有罪,除非天真烂漫也算是罪。黛茜也是在为人类赎罪,为欧洲失却的天真而赎罪。虽然,黛茜并没有像耶稣那样三天后复活,但她墓地上点点雏菊多少给人一些安慰和希望。

二、《黛茜·米勒》中的人物原型

(一)黛茜·米勒的圣经原型 首先,人类始祖亚当的形象体现在黛茜·米勒身上。黛茜是一个天真、热情、不拘礼节的美国少女,这个天真少女是新兴国家不懂世故、天真单纯的美国人的代表,也是一个逐渐摆脱传统束缚并成长起来的美国民族形象。“这种形象是对自我积极的肯定与推崇,是对肉体和灵魂的同等尊重,是对圣经中亚当原罪的否定”。[2](P202)黛茜崇尚自由平等,且呈现出强烈的美国式个人主义特色,她单纯、坦率,没有欧洲社交界所谓的“修养”,是长住欧洲已被欧化了的美国人眼里的不协调分子。但黛茜就是这样一个新亚当形象,她以清纯、健康的形象面对并对抗着欧洲传统世俗。虽然她没地位且饱受冷眼与歧视,甚至被视为放荡姑娘,但她绝不会为所谓的“名誉”而妥协,而是坚决对抗欧洲的传统文化道德。伊甸园里的亚当因夏娃的影响而偷吃了禁果,此时的新亚当却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独立思想和行事能力,并非有人引诱她犯罪,而是她自己主动“犯罪”——坚持自己的立场和判断,即使受到惩罚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她以传统欧洲最敏感的所谓粗俗、轻佻的方式对抗欧洲的社会习俗与社交规矩。《圣经》中的人缺乏平等,仆人奴婢是被主人支配的角色,而我们的新亚当崇尚的是自由平等。她家的旅行随从 (向导)在她眼中与她是平等的,并不像科斯特罗夫人那样认为是低下的。虽然最终黛茜死于因固执而感染的罗马热病,但她身上所表现出来的天真烂漫、纯真善良以及无比热爱自由平等的美德足以使整个欧洲汗颜。她也是耶稣再次降临,为人类所犯下的罪而救赎。而那些真正犯了罪的人也必定被救赎。黛茜墓地上雏菊开的正好,美国新大陆的蓬勃朝气、富有鲜活的生命力、对生活的渴望与热情以及新大陆的思维与处事方式都随着黛茜留了下来,无论粗俗与否。美国人的形象和美国民族的象征也一同留在了欧洲大陆。

(二)温特伯恩的圣经原型 在《黛茜 ·米勒》中,温特伯恩的形象类似于弥尔顿《失乐园》里的拉斐尔。拉斐尔是上帝忠诚的天使,来到伊甸园告诉亚当撒旦的故事和撒旦的企图,并讲述了上帝的创世故事,反复告诫亚当不要违背上帝的命令,然后回到上帝的身边。在他眼里,亚当只是即将随撒旦堕落的堕落者而已,撒旦代表的是绝对邪恶,而上帝代表的是绝对正义,他回到上帝身边是必然的。小说中,黛茜的形象是通过温特伯恩展现的,温特伯恩在小说中以拉斐尔形象沟通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他骨子里是美国人,但因长住欧洲而早已被欧化了。他认为欧洲的传统就是正统,他甚至忘记了美国人的文化习俗,他的言行举止充满矛盾。他遇见黛茜时,既感到被她深深吸引,又对她有所怀疑。他反复说“她未开化”,以此来为黛茜辩护,企图说服科斯特拉夫人接受黛茜,然而最后当他再对沃克夫人重复此话时,他没有任何底气,只是在设法劝自己相信黛茜是“未开化的”,恐怕他自己都不再相信黛茜的天真了,他也认为黛茜的行为太离谱了。他只是个传达上帝命令的拉斐尔,而完成使命后的拉斐尔是要回到上帝身边的。唯一与拉斐尔不同的是,在小说的最后,温特伯恩虽然仍留在欧洲,但已意识到他离开美国太久了,“我在外国住得太久了”。[1](P116)这就意味着,在温特伯恩看来,新兴美国的道德观念并非像欧洲人认为的那样不可接受、令人恐怖,至少小说的结尾处表明了这样一个事实。

(三)科斯特罗夫人和沃克夫人的原型 小说中,科斯特罗夫人和沃克夫人是以上帝的形象出现的。在《圣经》的《创世纪》中,上帝创造世间万物,他的尊严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当上帝的命令被违背,必会激起严厉的惩罚。科斯特罗夫人看到黛茜并非名门望族,而且认为黛茜轻佻、粗俗,便拒绝与之认识,将黛茜拒绝在欧洲社会之外,似乎欧洲就是世界的中心,它的传统就是不允许被违背甚至蔑视的世界传统,完全一副上帝的面孔,并时刻教导他的天使们不要堕落。上帝的影响确实很深远,温特伯恩就是其忠诚的天使。沃克夫人虽然是美国人,却因长住欧洲而被欧化了,不但忘记了自己的美国习俗,且与新兴美国文化完全对立起来。在他眼里,黛茜的举止就是不正常的,因为黛茜“跟能碰到的任何男人调情;跟神秘的意大利人坐在角落里;整晚跟同一个舞伴跳舞;晚上十一点还接受来访。”[1](P94)沃克夫人把自己当成上帝,尤其自认为是救世主,在黛茜面前摆出一副救世主的面孔,认为自己在挽救黛茜。后来她伪善的面孔就露了出来,非常无情地对待黛茜,言语极其伤人,在黛茜离开宴会时,她干脆以冷背对着黛茜,拒绝黛茜的礼貌。这就是上帝的形象,高高在上,自以为是,动辄惩罚他人。

综上所述,在《黛茜 ·米勒》中,作家在小说的叙事结构和人物中巧妙地融入了圣经原型,借圣经原型表达了新兴美国文化在面临欧洲文化时的困境和对欧洲传统文明的批判。虽然作品中女主人公的结局很悲惨,但她的行事方式和顽强性格也充分显示了美国在面临强势欧洲时所做的选择。

[1]Jam es,Henry.Daisy M iller[M].England,Pengin Books,1986.

[2]梁工.圣经与文学 [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2006.

责任编辑 张吉兵

I109.5

A

1003-8078(2011)01-097-03

2010-10-09

10.3969/j.issn.1003-8078.2011.01.24

刘海霞 (1977-),黑龙江讷河人,哈尔滨师范大学讲师,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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