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东农村留守老人生存状况调查——基于对河南省Q村的实地调研

王安永

（襄樊学院 经济与政法学院，湖北 襄阳441053）

豫东农村留守老人生存状况调查
——基于对河南省Q村的实地调研

王安永

（襄樊学院 经济与政法学院，湖北 襄阳441053）

农村留守老人因子女纷纷外出而影响到其日常生活，并在心理上产生一系列变化。通过对留守老人的经济来源、日常生活照料、空闲时间度过、交往范围、心态波动以及生活预期等情况变化进行研究、分析、探讨，为改善农村留守老人生活提出合理建议。

留守老人；物质生活；生活照料；精神生活

农村留守老人经济上的低收入、生活上的低层次、政治上的低影响力和心理上的高敏感性①导致了他们在日常的生活中更容易遇到各种困难而且仅凭自身力量难以解决所出现的问题，这就要求全社会的共同关注与努力，调动各方面力量，发挥政府、集体、各种民间组织及个人的不同优势和作用，帮助留守老人实现他们安度晚年的愿望。

一、调查原因及对象界定

2000年，世界著名经济学家莱斯特·瑟罗在接受我国一位记者的采访谈到我国的经济问题时鲜明的指出：“中国的秘密在农村，中国的关键是把精力放到城市以外的地方。”这位学者认为我国能不能集中全力向农村投资，把农村发展起来，是我国建设事业能否在21世纪取得成功的关键。

经济的发展从根本上来说是为人的发展服务的，如果看不到这一点就会出现一种本末倒置的情况：一味地追求经济的快速增长而忽视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如此，经济的发展也就失去了意义。农村经济的发展理所当然是为了全面提高农民的生活水平，使社会全体共享发展成果。

世界经济发展史的经验表明，二元经济结构现象往往伴随与一国经济发展的过程之中，消失于国民经济实现现代化之时②。我国目前社会生产力水平总体落后且发展不均衡，存在着地区、城乡、行业等之间的差距。由此，因追求更高水平的生活导致了大量流动人口的出现，这种现象在经济不发达省份的农村地区尤为普遍。通常，外出的多是青壮年劳力，于是留守老人问题不可避免的出现。本文目的主要在于通过Q村老人群体的经济来源、生活料、精神生活缺失等问题，来探讨老人的劳动时间和农村娱乐问题。

Q村是豫东平原上一个普通的村庄，人口千余人，临近山东、安徽。经济区域类型上属于典型的农业区，没有村办集体企业，曾发展蔬菜种植业和大棚反季节蔬菜种植等，但最终没能取得成功，于是大量处于“隐性失业”的青壮年劳动力纷纷外出寻找就业机会。本是一个千余人的大村子，除春节期间外，其它时间走进村子的感觉却是冷冷清清，空荡荡的几乎成为一座空城，丝毫感觉不到应有的喧嚣和活力（暑假期间走在村子里有时甚至会出现遇不到人的情况；即使遇到了往往也很少，而且以老人、儿童和怀孕或者带小孩的妇女为主），在此情形之下，选择本村作为调研地点具有典型意义。

二、调查分析

笔者在Q村的调查采取随机抽样和典型抽样调查相结合的方法，通过问卷调查、个案访谈，并对资料进行收集与整理发现，Q村留守老人的经济供养条件尚可，但生活在一定程度上缺乏照料，同时精神生活相当贫乏，生活预期要求较低。

（一）经济来源

留守老人的经济来源并没有本质的变化：个体层面来说，尚有劳动能力的留守老人依然主要是靠自己的劳动来获得日常生活所需；从家庭层面来看，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们在子女外出前后都是主要依靠子女提供生活费用；国家为农村老人提供的养老保险金由于数额郭较小 （Q村符合条件的老人每月可得到的养老金额为60元），对其生活的影响微乎其微；商业养老保险在农村几乎没有市场（所调查30户中无一参加商业养老保险），可以忽略不计。如果一定要说有变化的话那就是子女因外出形成的经济来源的变化间接地影响到了老人的经济来源。但是有一个现象值得我们注意：有更多子女外出的留守老人对生活的满意程度高于有较少子女外出的留守老人。这说明，子女为父母提供的经济支持有效弥补了其他帮助的不足，老人们对子女外出持支持态度也就易于理解了。

不过，子女对于老人的经济支持不可高估，每个子女给予老人的物质上的支持并没有巨大的变化，这些所谓的变化主要体现为节日、回家探亲期间带给老人们的礼物，如，特产、高档食品、贵重首饰、高质量的衣服以及数额往往并不大的“孝敬钱”等。由此可见，老人们的要求其实十分简单。当然，对于有较多子女外出的老人来说，此一项的影响更为显著，从而间接解释了有更多子女外出的留守老人通常对生活的满意程度更高的现象。

与此同时，留守老人对于子女的支持不容忽视。大部分留守老人不仅担负起照料留守儿童的重任，而且负责耕种子女外出后留下的土地。解决了子女后顾之忧的同时延续了原来的大部分经济来源（在子女外出后，留守老人由于自身能力所限，基本上不会选择种植经济作物或蔬菜，而单纯以粮食作物为主，或者对一些不便耕种的土地选择放弃，因此所得收入不能与子女外出前完全持平，只能是大部分），可见，家中有留守老人帮忙照料小孩更有利于子女外出。但是，农田劳动和大量的留守儿童加重老人负担的同时极大地延长了其劳动时间，除非丧失劳动能力，否则，几乎永无结束之日。

（二）照料问题

留守老人的照料问题从现阶段的调查结果来看并不是一个特别严重的问题，大部分留守老人生活能够自理，即使身体有一些小的问题也基本能够做到自理。对于那些身体患有比较严重的疾病的老人来说，其照料形式主要为家庭照料，通常会有一个子女长期或多个子女轮流进行。对于多个子女的情况则会因为经济状况、居住远近的不同而出现主要负责出钱或“出人”的分工。照料问题主要体现在患有严重疾病的孤寡老人身上 （有配偶的老人除夫妻双双患病的情况之外一般也不存在这一问题），他们的生活十分糟糕，只能是“熬一天算一天”，甚至觉得不如死了算了。这也体现了老来有伴对于老人的重要意义。

大多数留守老人身边仍是有子女的：30户中的22户；但是没有儿子留守在家的比例极高：30户中的24户。不过我们不能因此就认为留守老人的照料问题并不严重：女儿出嫁后往往不与父母居住在同一个村子，使得直接为老年人提供照料的子女数量要远远小于应有数量；而且近年来由于城镇化、子女外迁使得老年人户居方式向单身化、夫妻化、隔代化趋势发展，这种照料关系中提供者与接受者空间上的分离大大增加了照料难度③；另外，我国农村地区独生子女数量在2008年已超过5000万，这是一个隐患，其影响将会在农村地区人口老龄化高峰期到来之后更为显著。

但是国家和社会给予留守老人照料的支持严重不足：Q村没有养老院，只在当地的镇子上有一家，但是条件极其简陋，房屋破旧潮湿，一日三餐没有保障，经常是蒜瓣加馒头然后喝点开水了事。Q村所在的地级市也有一些条件较好的养老机构，但费用较高，大部分老人无力承受，子女往往也不愿意出这份 “冤枉钱”。 这在经济不发达的农村地区应该是普遍现象，即使是在一些经济条件较好的家庭，也可能由于老人不愿意等而遇到各种阻力。

（三）娱乐交往

未来学大师、当今最具影响力的社会思想家之一阿尔文·托夫勒在《第三次浪潮》中说人有三种基本的需求即集体生活、生活秩序和生活意义，但第二次文明的消退带走了他们。虽说中国现在农村社会还处在第二次文明的浪潮中，但随着城市化的进行，农村社会逐渐凋敝，传统慢慢过去，人际关系及初级关系的日渐淡薄，农村社会组织的不完善，让农民们尤其是年老者感到孤独无助④。

老有所教、老有所学、老有所乐、老有所为，这是大多数老年人理想的娱乐生活，但在Q村，留守老人的日常文化生活极其贫乏，几乎没有实现这一理想的任何可能：没有公园、广场之类的场所，也没有健身休闲设施、医疗室、书报阅览室、棋牌室等；传统的群英会、看电影、唱戏等集体娱乐活动也几乎销声匿迹。于是，打麻将成为最主要消遣方式。个别受过一定教育的老人可以看书读报，但多局限于一些老旧的书报杂志。农忙时还好，农闲时为数不少的老人一坐就是一整天。这也是留守老人们愿意照顾留守儿童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现在大型农用机械已在农村地区普遍使用，农作物种植、收割所需时间大大减少，老人们无以打发空闲时间的情况愈发严重。

这种情况也极大地影响了老人的交往活动：老人本身多身体虚弱，行动不便，导致交往范围较小，再加上缺乏必要的社会支持，除了家人（主要是留守儿童）和为数不多的左邻右舍之外 “牌友”成为主要的交往对象。相应的时间安排除用在打麻将上之外，基本上都是在照顾留守儿童、家务、农活以及无所事事中度过。相比子女外出之前，照顾儿童和农活的时间大大增加。

（四）生活预期

老人的期望主要是基于上述方面的不足之处而产生，主要表现为家庭方面，能够真正闲下来有娱乐活动是紧随其后，对于生活条件则基本满意，但同时对自己生病后能否有人照顾表现出担忧。

由于留守儿童的照顾问题产生各种矛盾，老人们忙碌一生却还要面对各种家庭纠纷，由此十分期待和睦幸福的家庭关系，生病时有人照顾，不致孤独终老；与此同时，老人们对城市里的退休制度表现出极大羡慕，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真正不再为生活而在农田忙碌，可以像城里人一样过上安闲的“退休”生活。多数老人包括有子女的独身老人（无子女的独身老人多希望在生活中可以有个伴）对于自身的感情问题没有提出要求，只是希望能够多一些与子女们相处的时间，有机会享受这个年龄本该拥有的天伦之乐。多一些娱乐活动，有一定的社会交往，避免每天在闲坐甚至发呆中无聊的度日。交往、娱乐目的的实现主要需依靠兴建公共娱乐设施来实现，这可以看作是老人对于社会的一个期望，也可以看作是社会对农村精神生活重视不足的反向体现。

另外，也有一些老人表现出了其他的需求，如学习，想要为村子贡献自己的力量，组织集体活动等，但并不普遍。

三、对于调查结果的一些思考

农村大部分留守老人对于生活的要求并不高，他们并不渴望自己可以过上所谓的“高档”的生活，他们所追求的只是一个安度晚年的朴素愿望。只要我们整个社会本着对留守老人负责的精神，国家、集体、各种组织和个人都积极参与进来，不把自己看做“局外人”，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不仅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决留守老人的问题，也可以免除农村外出务工人员的后顾之忧，有力促进农民工问题的解决。

费孝通先生在江村经济一书中指出：“家，强调了父母和子女之间的相互依存。它给那些丧失劳动能力的老年人以生活的保障。它也有利于保证社会的延续和家庭成员之间的合作”⑤。如果农村的家庭不再出现普遍的因子女外出而成员多地分居的情况，老人的照顾、精神生活等问题几乎都会得到自然解决。因此，解决上述问题最根本有效的措施是提高整体生产力水平，缩小地区、城乡之间的经济差距，将农村剩余劳动力稳定在农村，他们也就能够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照顾老人和孩子。

留守老人的精神生活问题同样亟待解决，古罗马著名哲学家马库斯·图留斯·西塞罗认为：“威望是老年的最大荣耀其价值相当于青年时代一切快乐的总和”，关中地区农村老人中“朝庙子”现象的盛行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甚至由“朝庙子”现象带来了精神慰藉之外的福利水平的提高。可见，让老年人有合适的方式度过闲暇时间可有一举多得之效。考虑到大部分农村的现状，建立健身休闲设施、医疗室、书报阅览室、棋牌室、福利院、老年人学校等是当务之急，建设过程中尽量实现多功能、低费用，靠近留守老人集中地。不仅可以为老年人从物质上提供支持，同时解决了照料问题，充实其晚年生活，扩大交往范围，减少孤独感。由老年人组织农村的一些集体活动，可以作为日后进一步发展的目标。

老人从配偶处获得的精神慰藉和生活照料是其它任何途径包括子女无法企及的，夫妻双方身体健康的老人幸福感普遍高于独身老人。著名心理学家托马斯和理查在1967年的研究中指出：“丧偶是最严重的负性生活事件与负性体验。”对于照料缺乏、情感无依的农村孤寡留守老人来说更应该破除传统观念的阻碍通过再婚获得幸福的晚年生活。对外出子女的思念可以利用现代通讯技术加以缓释，利用“文化反哺”等方式教会老人使用电脑最基本的功能，通过视频等可视媒体解决亲情日常跨距离沟通。对于完全不具备学习的老人则可以采取定期或不定期帮助的方式，帮助人员也可以根据当地情况灵活采取固定或随机的方式。

此外，应广泛宣传孝敬父母的典型例子，通过榜样作用，树立尊老敬老的社会风气，为解决留守老人问题创造舆论氛围。同时借助宣传使再婚观念和权利意识进入老人群体，不再排斥敬老院等机构，主动去争取自己的合法权益，以各种方式丰富自己的生活，在遇到不正当的阻力时懂得通过何种途径解决这些问题。对于留守老人“退休”的愿望，笔者目前尚无成熟的想法，希望在其他学者的讨论中可以看到。

大量空巢老人的出现，对我们国家、家庭和个人都是极大的挑战，他们自身广泛存在着怕病、怕穷、怕孤寂的问题，并因此而对自身命运的不确定性表现出极大的担忧。部分老人由于封闭保守，不能与时俱进，在教育子孙方面缺少经验，不利于孩子健全人格的形成。这些都是我们在社会发展过程必然会遇到，而且一定要集中全力彻底解决的，否则，我们所谓的“以人为本”、“和谐发展”就只能是仅仅停留在口号的一句空话。

（注：本文系襄樊学院大学生科研项目：“生命不止，劳作不息”——对河南省Q村留守老人生存现状的调查与研究的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2010DXS070）

注 释：

① 王全倍：《农村留守老人问题初探》，载于《学习论坛》，2007年1月第23卷第1期，72页。

② 夏耕：《中国城乡二元经济结构转换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12月第1版，26页。

③ 孙鹃娟：《劳动力迁移过程中的农村留守老人照料问题研究》，载于《人口学刊》，2006年第4期，总第158期，17页。

④ 苏祥：《中国农民基督教徒信教原因探讨》，载于 《法制与社会》，2008年12月下，283页。

⑤ 费孝通：《江村经济》，《费孝通文集》第二卷，北京，群言出版社，1999年，2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