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树下的欲望》的悲剧根源

2011-08-15 00:50刘礼佑马可云
滁州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1年3期
关键词:伊本奥尼尔悲剧

刘礼佑,马可云

(安徽省太湖中学 安徽 太湖 246400;浙江绍兴文理学院外国语学院,浙江绍兴 312000)

《榆树下的欲望》的悲剧根源

刘礼佑,马可云

(安徽省太湖中学 安徽 太湖 246400;浙江绍兴文理学院外国语学院,浙江绍兴 312000)

尤金·奥尼尔一生致力于现代心理悲剧的创作,以写实手法展现二十世纪美国人民灵魂扭曲的可悲心态和美国现代社会精神窘困的可忧状况,努力探索人生理想之梦的幻灭根源。论文通过对《榆树下的欲望》一剧的人性剖析,揭示出人性异化、人格分裂的形成原因--清教思想、本能和欲念,并由此展示奥尼尔这部代表性剧作深刻的悲剧特征。

清教思想;本能;欲念;悲剧特征

美国著名戏剧家尤金·奥尼尔一生致力于悲剧创作。在他的每一部悲剧中,他都苦苦思索,层层挖掘悲剧产生的根源,力图为处于恐慌与绝望状态中的现代人带来一缕理性的光芒。尽管奥尼尔自己对无法解决的许多现代难题也万分懊丧,对那些无益于事的所谓人生问题的答案深恶痛绝,但是,他对现代社会的犀利解剖,对现代人类精神领域的深入探索,对现代悲剧产生的根源及其表现形式的敏锐洞察,无疑会给我们以巨大的启迪。在奥尼尔的中期作品中,《榆树下的欲望》(以下简称“《榆》剧”)可谓是探索现代人类精神悲剧根源的杰作。

《榆》剧给我们展现了一场极致的人性悲剧。剧中悲剧主人公凯伯特的人生悲剧、伊本和爱碧通奸乱伦的爱情悲剧、爱碧为了满足自己的爱情欲望杀死亲生孩子的悲剧、人与人之间缺乏亲情而完全依赖物质维系人际关系的悲剧等等。这些悲剧都是由剧中人物的社会背景、家庭情况、和个人原因所导致的。奥尼尔在描写这些悲剧时有自己别具一格的悲剧描写特征,通过对悲剧中主要人物的人性剖析,奥尼尔揭示出清教思想、本能和欲念是他们人性异化、人格分裂的根本原因。

一、悲剧成因

(一)社会原因

悲剧故事发生在l9世纪50年代新英格兰地区的一个榆树环绕的农庄。该故事描写农场主凯伯特为了农场所有权同儿子伊本和妻子爱碧之间发生的三角纠纷。故事发生的社会背景是美国社会从自由资本主义向垄断资本主义过渡,科学技术突飞猛进,资本主义经济迅速发展。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其他强国都在战争中削弱,只有美国处于“中立”的地位,不但保持了实力,而且在战争中大发横财,从一个债务国一夜之间而变为大债权国,经济上出现了大繁荣。可是这种繁荣并没有将人们带入美国梦的天堂;相反,科学和物质文明的发展冲毁了传统的道德和宗教信仰,对物欲和肉欲的追求充斥了人们的生活,但却填补不了精神的空虚。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浩劫,更是全面瓦解了资本主义上升时期所树立的价值准则,使人们精神上遭受了巨大的幻灭,甚至悲观绝望。当时新英格兰清教主义盛行,随着第一批清教徒踏上新英格兰这片当时尚属蛮荒之地的土壤,清教主义便开始在美洲扎下了根。清教主义提倡不知疲倦的职业劳动与主动性的自我克制,力图将个人孜孜不倦的职业劳动看作是自己在宗教方面洁身自好的理想方式,并把这种劳动所得的成果理解为上帝对自己的恩惠和挑选。因此,清教徒的生活方式多为苦行僧般的拼命劳作以及服从上帝并企求得到灵魂的解脱。这些背景因素是导致《榆》剧悲剧的社会历史根源。

(二)个人原因

伊弗雷姆·凯伯特七十五岁,高大而瘦俏,是一个严酷而又孤独的农场主。他吝啬贪财,有着占有土地的强烈欲望,信奉土地是唯一靠得住的财富。受清教思想的影响,他变成了一个暴戾、残酷的禁欲主义者。他不仅自己拼死干活,还像驱使奴隶那样逼迫妻子和儿子为农场卖命。他硬是从石头底下挖出一座农场,这农场又成了他唯一热爱的对象。除此之外,他不爱任何东西,更不爱任何人。在他的眼里,妻子与儿子如牛马一般,是他农场干活的工具。他的心变得如同石头一样冷酷,直至将两个妻子先后累死,两个儿子同时累跑,他遭到三个儿子的诅咒和仇恨也毫不悔悟。除了强烈的物欲,他精神上一无所有。他不懂感情,不懂亲情,更不懂爱情。他娶回年轻性感的爱碧,也仅仅是出于对现有儿子的失望而娶一个能再为他生个儿子的工具。他期望新生儿子能使得他占有农场的欲望在死后也能延续下去。老凯伯特是一个典型的清教徒,他深受清教思想的毒害。尤其是前两任妻子被劳累致死,更增加了儿子伊本对他的怨恨,成就了伊本性格中的叛逆与复仇。爱碧是受害者,老凯伯特也是受害者。婚姻是建立在夫妻双方的物质需求、精神需求和性需求都得到满足的基础上的,纯粹的物质婚姻是不道德的。这些悲剧人物所追求的纯粹物质需求成为导致悲剧发生的家庭原因。

伊弗雷姆·凯伯特一直被认为是奥尼尔剧作中“最令人难忘的人物”,一个坚信“在石头中看到上帝的清教徒,他造成了《榆》剧中与他相关的所有人物的悲剧。奥尼尔在《榆》剧中这样描写,他的”脸上有一种踌躇满志的神气。他眼睛很小,简直快连成一条缝了,高度近视,当他集中眼力看东西时,老是不停地眨巴着眼睛,眼珠子都快抠进去了。 “[1](P217)在物欲横流的拜金社会中,凯伯特似乎总是与周围的人群格格不入,他不仅抛弃了当时美国社会的主流思想和行为准则,而且对于弥漫在芸芸众生中的道德沦丧和信仰危机痛心疾首。在他看来,他的责任是在混沌污浊的社会中寻找到生活的真实意义,在喧哗和骚动的情绪中恪守自己的信仰。剧本的主人公力图通过艰辛的劳动来实现人生价值,因为这个过程能体现一个人的能力、忍耐力和毅力。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有些评论家居然把他看作是清教社会中守财奴的典型代表,其实,他一生坚守在农庄上完全不是为了攫取财富,其个人奋斗的过程是为体现人生意义和生命价值。在不懈地追求理想的过程中,他历经挫折和迷惘。在充斥整个社会的拜金主义影响下,在村民讥笑他固守自己贫瘠土地的压力下,他也动摇过。面对肥沃的密西西比河谷地的诱惑,他常年埋身于满是石头的土地,他曾一度离开了自己的家园,加入了梦想发财致富的人群。那里的工作确实轻松,很快庄稼长势喜人,就在收割前夕,凯伯特突然听见“上帝”的呼唤--“这一切毫无意义。回去吧!”这让他顿然醒悟,决然抛弃即将到手的收成,立刻回到自己的农庄。他一生中只有两次离开农庄,另外一次是寻找合适的女人作第三任妻子。他坚守在这份贫瘠的土地上的动机发人深省。村民浑浑噩噩,为了金钱和肤浅的情感,一个个不惜放弃友情、亲情甚至自身性命,心高气傲的他拒绝同流合污,只好退守在自家农庄上。农庄是他唯一可以依赖的一方净土,在这里,他可以自由地思索和寻找人生真谛。农庄的自然条件是恶劣的,物质生活是艰苦的,但无疑是他的精神乐园!奥尼尔曾经说:“大部分现代剧涉及到人际关系,但我对此毫无兴趣,我有兴趣的只是人与上帝之间的关系。 ”[2](P27)通过《榆》剧,奥尼尔深刻地刻画了以凯伯特为代表的清教徒形象,他们大多数在物质上得到了满足,而在道德上却放纵自己,他们缺乏约束,极端自私,偏执狭隘。在清教主义和私有制度的深刻影响下,凯伯特着魔似的贪婪本性正是导致他及其家庭走向最终毁灭的根本原因。

二、悲剧特征

在描写《榆》剧的悲剧特征时,奥尼尔运用了写实手法,不仅引用了《圣经》里面的故事,还渗透了他家庭生活的人生经历等等。

(一)清教思想影响

在描写《榆》剧中凯伯特的悲剧时,奥尼尔不断地强调凯伯特是一位清教主义者,是清教思想造成了凯伯特的悲剧。奥尼尔在剧本一开始就把这种压抑的气氛表现出来:“房舍两边各有一棵粗大的榆树。伸出的树枝弯下来遮住了房顶,似乎在保护着房舍而同时又在压制着它。两棵树看上去有着一种不祥的、充满着妒忌和降服一切的母性心理。它们和生活在房舍里的人们亲密相关,似乎染上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人性。它们弯曲着,把房子压得透不过气来……”[1](P101-109)奥尼尔对农庄外部环境的描绘让整个剧本笼罩在浓浓的神秘主义氛围当中,以此衬托清教主义对人们思想行为的约束。凯伯特是一个典型的清教徒,他的工作伦理体现在他像石头一样坚硬的性格和处世态度上。奥尼尔这样描述凯伯特的面貌特征和性格特征,“他的脸就象岩石雕刻出来的一样,粗糙、坚硬”。在上帝的召唤下,他放弃了肥沃的土地和舒适的生活,宁愿在石头上开垦土地,建立自己的家园。他的心情没有一天是轻松的,他的生活悲苦而凄凉。在他看来,“上帝是严厉而孤独的”,“上帝是在石头上——在磐石上建立起圣殿的——根基立在磐石上”。他要努力使自己成为像上帝一样的人,坚强得象岩石一样。生活严酷,只有对强者才有意义,而强者在追求生活意义的努力中往往是孤独的。在凯伯特心中,勤劳是上帝赐予人类的美德,一个人如果不付出艰苦的劳动却幻想轻而易举地赢得财富是有罪的。在这种伦理观念的支配下,他对柔弱或者不够坚强的人们毫不留情。凯伯特一生奴役着自己,也奴役着妻室儿女。逼迫他们从早到晚拼命干活,从不留出片刻的喘息机会。

就其本质而言,凯伯特的清教主义信仰并非是枯燥乏味和狭隘浅陋的,相反,他是一个复杂、豁达的人物。从宗教角度讲,他是一位具有宗教精神的人。他的宗教精神和信仰是极其真诚的,发自内心的,他绝不是一个披着宗教的外衣而企图为自己的恶行巧言辩护的伪君子。尽管如此,凯伯特心中强大的精神力量和自以为像上帝一样“严厉而孤独”的清教主义思想却是扭曲并且是畸形的,它造成了《榆树下的欲望》中与他相关的所有人物的悲剧。

凯伯特误将自己混同于《旧约》中的上帝,认为上帝是铁石心肠的孤家寡人。凯伯特眼中的上帝只不过是他近视的眼光中所模糊看到的经过扭曲的上帝,他完全忽视了上帝的另一面。他坚信上帝像石头一样坚硬,决意要像上帝一样“坚硬地”用石头造出良田和家园。石头的痕迹深深地印入他的面孔和他的整个灵魂,使他连同他的石头围墙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精神压迫体系,绝情地压制、摧残了一切活着的并应该活下去的生命。

(二)自然主义倾向

认真研读奥尼尔中期创作的现实主义杰作 《榆》剧后,可以发现它带有明显的自然主义倾向。在自然主义者眼中的人是自然属性多于社会属性;人是自然界中的一种动物,受作用于环境并受内心欲望的驱使,而他本人对这一切既不理解又无法控制。自然主义极力推崇遗传与环境这两股巨大力量,而且将其推至主宰人的命运而又不能被人所左右的地位,这便是人类困境的根源,也是《榆》剧中人物悲剧命运的根源。奥尼尔在描述《榆》剧悲剧情节时,呈现出大量的自然主义倾向。首先,奥尼尔强调人物强烈的自然性,譬如强烈的物质占有欲。在《榆》剧中,人物之间的矛盾冲突、人物的命运结局都紧紧围绕着对农场的争夺展开。农场主人凯伯特、他的第三任妻子爱碧、前妻的儿子伊本组成的父子关系、夫妻关系、母子关系刚开始完全是欲望关系,而且他们每个人都因对物质的强烈占有欲望而互相仇视、互相倾轧。这种占有欲不但毁灭了伊本和爱碧的真挚爱情,还造成了剧中其他人物的悲剧。伊本占有农场和土地的欲望一开始便鲜明地显露出来了。尽管如他的父亲所说,伊本有同他母亲一样柔顺的性格,“永远抵不上半个男子汉”,却有着占有农场的刚强意志。他认定农场是他母亲的财产,被父亲老凯伯特骗了过来。现在既然母亲已经过世,农场自然应该属于他伊本。为了占有农场,伊本首先诱使他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彼得和西米恩放弃了对农场的继承权。但是老凯伯特又续娶了爱碧,而爱碧对占有农场的强烈欲望无疑构成了对伊本的最大威胁,因而伊本对爱碧一直有着理性的抵制。也正因为如此,爱碧在后来的剧情发展中对伊本产生的真挚强烈的感情在伊本对农场的占有欲面前是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奥尼尔以自然主义的笔调,从纯生物学的角度,描写出《榆》剧里充斥着不可压抑的情欲,揭示了人性中最强烈的欲望——性欲的不可压抑与无法阻挡。譬如,当爱碧第一次见到伊本,便被他那强壮有力的身材打动,“伊本的青春和英俊的面貌朦胧勾起了她的情欲”,而尽管由于爱碧的到来威胁着他对农场的继承而对她有着理性的抵制,伊本渐渐地“似乎有所动情,受到她肉体的诱惑”,她那双火辣辣的眼睛征服了他,在理性与本能、灵与肉的搏斗中,人的本能占了上风。正如剧本中所形容的那样,“他们之间肉体的诱惑已成为一种明显的力量,在炎热的气温中颤动。伊本的自然本性欲望和对父亲的报复的欲望交织在一起,在母亲的卧室里达到了这些欲望的高潮。他们的情欲一经点燃,便成燎原之势,冲破物欲、宗教、道德、伦理的种种障碍,同时也给他们带来悲剧性的结局。其次,奥尼尔描写故事时重视情节真实性。奥尼尔把剧中人物平庸化,他的创作目标是”努力在似乎是最卑鄙下贱的生活中找到悲剧中那种使人理想化的崇高品质。“[2]奥尼尔主张写平凡的有血有肉的人,反对将人物故意美化或丑化以便取得戏剧效果。因此,在他的作品《榆》剧中,几乎找不到一个英雄人物,也没有什么奸恶之徒。剧中人物是普通的男人和女人,各自心灵上充满了各式各样的矛盾与冲突。他们既有美德又有缺陷。当爱碧为占有农场而勾引伊本时,我们会鄙视她,当她为维护真挚爱情而掐死自己的孩子时,我们不禁为她洒下同情之泪。再者,奥尼尔尽可能地使悲剧情节平凡化。在这里没有激烈的动作,没有曲折的情节,没有紧张的冲突,一切都平淡无奇。然而就在这极其平凡的日常生活中,悲剧产生了。这种悲剧在观众心理上产生的不是惊惧,不是强烈的刺激,而是对人物悲惨命运的同情所引起的窒息感。作为一个伟大的现代剧作家,一个诺贝尔奖的获得者,奥尼尔一方面在创作中坚持真实地反映人生真谛,并且在自身经历基础上接受了自然主义文学思潮的影响;另一方面,他又远远超越了自然主义的局限。伊本与爱碧这一对情人最终摒除了私欲的杂质,他们的爱情荡涤了人性中丑恶的物欲与粗鄙的肉欲的成分,实现了人性升华。正是奥尼尔运用自然主义描写悲剧,才使得《榆》剧更具有真实性和可信性。

三、人生经历折射

《榆》剧也是一部折射奥尼尔人生经历的作品。奥尼尔从自己的人生悲剧出发,创造出《榆树下的欲望》这部经典悲剧杰作。尤金·奥尼尔,1888年10月16日生于纽约市百老汇。父亲詹姆士·奥尼尔是话剧演员,一位爱尔兰移民的后代,因在舞台上出色地塑造了基督山伯爵的形象而名声大振。但这也给詹姆士带来了灾难,观众在他扮演的其他角色里只能看到基督山伯爵。尤金的母亲由于生活的不安定,染上吸毒嗜好。尤金的婴儿时期是跟随父母到处流动在火车上度过的,很小的时候就被送进寄宿学校,失去了家庭的温暖。奥尼尔的母亲玛丽·昆兰是一位娇小、敏感浪漫的中产阶级女性。在情窦初开的年龄嫁给了大她14岁的戏剧演员詹姆士·奥尼尔。虽然当时詹姆士已是很成功的戏剧演员,但幼年艰辛的生活使他视钱如命,对家人非常吝啬。婚后玛丽陪着詹姆士四处旅游演出,没有固定的家和朋友。理想生活的破灭使玛丽感到非常孤寂。在她生奥尼尔的时候,由于难产,而詹姆士又不愿花钱,请来的庸医将吗啡当做止痛药开给玛丽,致使玛丽吸食吗啡成瘾。而奥尼尔的出生导致了母亲的吸毒,成了奥尼尔与母亲之间永远的痛,不愿触碰的死结,直接导致他遭受恋母情节的困扰,甚至精神上一度出现严重的抑郁问题[3]。由于吸毒和常年旅行,玛丽无法给予奥尼尔平常家庭的母爱。七岁前,奥尼尔由奶妈照顾。奶妈没有多少文化,常给他讲些诡异的传说,并常带他去戏院玩耍,在戏院的后台,奥尼尔看到了舞台上演绎的人生百态,幼小心灵的人生感触甚至多于普通的成年人。玛丽在操持家务和抚养孩子方面的无能让人绝望。奥尼尔在七岁时便被送到了寄宿学校,由修女照顾。作为妻子和母亲的失败使玛丽沉溺于对失败的自我怜悯中。她自暴自弃,舍不得放弃吗啡带来的快感。她生活在靠毒品营造的虚幻世界里,常常像掉了魂似的,思想的烛火忽明忽暗,沉湎于对过去美好生活的怀念中。生活抛弃了她,她也不再热爱生活,而只是努力成为生活悲剧的旁观者。在作为母亲这一点上她是自私、怨恨而又不负责任的。也是在这一点上,奥尼尔对母亲有着怨恨、贬低之意。而《榆》剧中的凯伯特和爱碧分别正是他父亲和母亲的翻版。《榆树下的欲望》中的伊本身上体现着一部分奥尼尔的原型。伊本深深怀念自己的母亲,但母亲活着的时候,他并没有体会到母亲受到的折磨和痛苦。母亲死后,他把自己看做母亲的代言人,发誓要为母亲报仇,希望通过夺回农场来报复将母亲折磨致死的父亲。爱碧来到农庄,取代了伊本母亲在家中的地位,同时也在伊本心灵上代替了母亲和恋人的位置。伊本把自己和爱碧的乱伦看成是母亲的授意,母亲通过他来夺回农场。在他占有爱碧后,他感觉”妈回到她的坟墓去了。她可以安眠了“。但随着剧情的发展,我们可以看到那股强大的母性的力量并没有消失,她仍然徘徊在农庄上。“什么东西”仍然和他们在一起。”你可以感到她从榆树上落下,爬上屋顶,偷偷沿着烟囱而下,在某个角落里乱闯”。这种所谓的“什么东西”就是母亲的存在,母亲的鬼魂,她的“凶狠的母性”。她控制着农场,控制着伊本的命运。而当伊本发现爱碧勾引他是为了让她生的孩子占有农场时,他当面骂她是“一个诡计多端,该千刀万剐的妓女”[4]。这是伊本发现无法占有爱碧(母亲)纯粹的爱时,当他感到母亲的背叛时,所进行的报复。他走向了极端,将母亲恶毒地比做妓女。但伊本和爱碧间的确存在的真正爱情,这使他最终原谅了爱碧,并和她一起等待死亡的到来。伊本对母亲的寻找以死亡结束。

四、神话原型渗透

我们在《榆》中可以找到许多原型,其中渗透着神话和基督教文化的普遍意识和潜意识。《榆》剧中最突出、最具代表性的神话原型是俄狄浦斯杀父恋母和美狄亚杀子的希腊神话[5]。在《榆》剧中,爱碧、伊本和老凯伯特的三角关系使人很容易联想到弗洛依德所说的俄狄浦斯情结,也就是男孩子的一种仇父恋母情结。在伊本和老凯伯特之间,除明显的父子关系之外,显然也存在着一种“情敌”关系。伊本一直思恋着母亲,总认为她是受父亲逼迫劳累而致死的,她的灵魂不得安宁,因此产生了对父亲的仇恨。父子之间爱恨交织,互难离舍又互不相容。对于后母爱碧,伊本一方面抵挡不住对她的情欲,正如爱碧所说,“太阳又强烈又炎热,它一直烧地里……在你的身子里燃烧……天性会使你吃败仗的”[6]另一方面,伊本也为了报复父亲对母亲的虐待而放纵了自己对爱碧的爱欲。与此相对应,爱碧便是一位俄狄浦斯式的母亲。一开始爱碧就被伊本深深吸引,“你太高大了,太强壮了,我不能当你的妈。我想跟你做个朋友。”[7]她与伊本既是一对恋人,同时又是母子关系。他们的这种母子恋情是社会道德这种集体无意识所不允许的,更不能为奥尼尔所接受,因此,在戏剧的结尾,他们不可能一起出逃过那种不被伦理道德所接受的幸福生活,他们的悲剧是必然的。在《榆》剧的最后一幕,爱碧与伊本生了一个男婴,老凯伯特以为老年得子,并扬言要把农场留给爱碧和这个婴儿,从而造成伊本对爱碧的误解,以为爱碧并不是真心爱他,而只是利用他来生一个男孩来夺走他的农场。伊本扬言要说出真相,把爱碧赶出农场。爱碧为了消除伊本的误解,为了挽回伊本的爱情,把刚出生的婴儿杀了,就像希腊神话中的美狄亚被丈夫抛弃并愤而杀死亲生儿子一样,这分明就是希腊神话中美狄亚杀子的投影。

五、结束语

我们往往不能以通常的标准去衡量伟大悲剧中悲剧人物的善恶美丑。善与恶同时出现在悲剧人物身上,善良使他们得以完善,却又被丑恶毁灭。他们往往会采取一种极端的手段去实现自己善良的目的,同时却又造成了自我毁灭和丑恶的产生。在悲剧中,主人公偏偏生活在这种自我毁灭中,他们把各种可能性推向了极致,而最终有意识地毁灭了自己。奥尼尔的悲剧也是如此,正是剧中悲剧人物之间错综复杂的爱恨情愁才使得他们成为血肉丰满,耐人回昧的人物形象,把《榆》剧的伟大悲剧之美极力呈现出来,也把奥尼尔推向了美国戏剧创作的颠峰。

[1]奥尼尔,尤金.榆树下的欲望[A].获诺贝尔文学奖作家丛书·天边外[C].荒芜,汪义群等译,南宁:漓江出版社.1995.

[2]汪义群.奥尼尔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2:207.

[3]Black,Stephen A. “Celebrant of loss” Eugene O'Neill 1888 -1953 [C].Manheim,Michael.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Eugene O' Neill.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0:11.

[4]马可云,黄海军.《榆树下的欲望》中关联涵义的诠释[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8(5).

[5](美)奥尼尔,尤金.榆树下的欲望——漫长的旅程[M].欧阳基,蒋嘉译.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3.

I24 <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识码:A

A

1671-5993(2011)03-0039-04

2011-06-30

刘礼佑(1965-),男,安徽太湖中学高级教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英语教学法。

马可云(1965-),男,绍兴文理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文学翻译,英美文学,文体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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