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童与福克纳的“南方世界”

2011-08-15 00:43刘琳
群文天地 2011年6期

■刘琳

在南方写作的世界里,20世纪美国文坛泰斗威廉·福克纳,以及被王德威称为中国当代“天生是个说故事的好手”苏童,无疑是这个文学想象世界里的佼佼者。他们一个在美国的南方,一个在中国的南方,彼此间相隔了整整一个太平洋,但他们对“南方”的情结却让他们深深地纠缠在一起,我们可以从他们的小说中发现许多不谋而和的地方。在福克纳与苏童的小说中我们一再看到“罪恶”、“死亡”、“堕落”、“暴力”的生命即景,处处流动着生命的悲歌,每一个人都在生命的边缘徘徊,痛苦的沉沦,处在偏执的世界里。

一、报复心理

杰生是《喧哗与骚动》里最冷酷无情的报复者,福克纳说“对我来说,杰生纯粹是恶的代表。依我看,从我的想象里产生出来的形象里,他是最最邪恶的一个。”他是个实利拜金主义者,他认为是凯蒂使他失去了本应得到的职位。他恨凯蒂,恨她的私生女小昆丁,恨关心两母女的迪尔西。总之,他恨周围的一切。他把姐姐历年寄来的赡养费据为己有,从中吮吸复仇的喜悦。他用免费的招待券作弄黑小厮靳特,对小昆丁扭打、“教育”,并流露出对她的觊觎,他在发泄对凯蒂的报复,他没有办法实施在凯蒂身上,只能借他人来完成。

苏童小说中最具复仇心理的人物是《米》中的五龙,他是一个畸形的复仇狂式的英雄。五龙从发大水的枫杨树村逃到了接近城市的瓦匠街,这座到处充满着污秽和罪恶的城市。街头的尸体,阿保的欺凌等都使五龙不断拥积着对城市及城市生活的嫉妒和仇恨。五龙要报复一切,他偷偷告密使阿保被杀,吕公馆弹药库被炸,冯老板被气死,米店姐妹被迫易嫁,六爷被驱逐出码头,这都是他的杰作。他先后娶了米店姐妹,却从未动过一分真情,有的只是性欲和征服欲,一种是性报复,另一种是权势报复。五龙努力的要成为人上人,他要将曾在他身上留下伤疤的人统统踩在脚底。

苏童受到福克纳的影响,塑造了各种复仇者。杰生、乔·克里斯默斯,香椿树街少年小拐、舒农、米生、柴生。他们都有着衰朽腐败的家族史,都在压抑的环境下成长,透露出颓废与伤感。

二、父子反目

乔·克里斯默斯是小说《八月之光》的主人公,因是私生子以及流着黑人的血液而被抛弃,后来被麦克依琴夫妇收养。但“克里斯默斯。一个带异教徒意味的名字,亵渎神明。我得给改一改,”他跟了养父的姓,并受到了养父严格的清教徒般的约束。按养父的要求穿衣服,读《圣经》,稍不慎,便受到鞭打。当养父一次又一次鞭打乔时,乔从不向他求饶,却问他“你还要鞭打我吗?”当乔跪在上帝面前时,“他的双眼睁着(他一直未掩下面孔,甚至根本没低下头),面孔十分沉静,非常安详,简直不可思议。”最终在养父的冷漠无情、残忍的暴力下,乔出走了,他们从此成了陌路人。

而在苏童的《刺青时代》中由于天平没有照顾好弟弟安平而让他断了一条腿,父亲王德基用皮带抽打天平,皮带刮到了天平的眼睛,“天平猛然吼叫一声,操,我操你娘。”因为被鞭打的事天平恨上了父亲,他叫上他的野猪帮兄弟狠狠地打了父亲。当“王德基想起儿子天平昨天的威胁,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居然会对自己的父亲拳脚相加,如此残暴。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因不能从父亲身上得到父爱,渐渐地不再重视亲情,加入帮派,从外面的世界获得肯定,父子间隔膜越来越深最终走向极端。

苏童接受了福克纳对于父子间的关系描写,同时作了许多改变。福克纳展示了父子间激烈的冲突,但未展开正面的相互袭击。苏童则将父子之间的冲突发挥到极至,通过付出生命来终结彼此的关系,这显出苏童在创作过程中的继承与发展。

三、兄弟相残

被称为“这是迄今为止一个美国人写的最好的一部小说。”——《押沙龙,押沙龙!》。种植园主萨德本的儿子亨利对同学查尔斯·邦拜得五体投地,处处以他为楷模,努力撮合他与自己心爱的妹妹朱迪思结为连理。即使得知邦是他的兄弟时,依然同意他们结婚。但当他了解到邦有黑人血统时,把对邦的爱转为了恨。在他看来,此时的邦只不过是同他妹妹睡觉的“黑鬼”,于是他杀死了邦。其实邦和亨利的兄弟之争代表了当时美国黑白种族之争,他们忘记了自己是亲人的血缘关系,酿造了一场兄弟相残的惨剧。

《舒家兄弟》中的两个亲兄弟舒工、舒农,他们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好好的和平共处过。哥哥舒工眉清目秀,弟弟舒农是个畏畏葸葸的男孩,最大的缺点就是“十四岁了还经常尿床”,只要有坏事肯定是他做的。一开始两兄弟就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所有人都不喜欢舒农,老师讨厌他骂他是个“小阴谋家”,父亲更随意打骂他。哥哥则受任何人的欢迎,父亲也从不动手打他。

福克纳和苏童将人们所珍爱的亲情撕裂开来,将丑陋的一面展现在我们面前,从而让我们去发掘人性深处的美好,愈是丑的愈是美的。

综上所述,我们看到两个作家共同写了南方世界,一个是美国南方,一个是中国南方。福克纳将我们带回了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南美的各种风土人情,他想以一己之力唤醒南方,拯救那一群麻醉的心灵。而苏童也是力在揭示南方那一片枫杨树侧、香椿街头的阴暗。他以一个偷窥者、外乡人的眼光观察、考据南方伪里的秘密,展现南方生活的混沌和紊乱。二人皆表现出了“罪恶”、“苦难”、“堕落”、“死亡”等意识,苏童继承并发展了福纳克对于人性的抒写。

[1]苏童.刺青时代[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

[2]福克纳.李文俊译.喧哗与骚动[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