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转动人性的魔方——巴音博罗小说创作谈片

2011-08-15 00:49辽宁秦朝晖
辽河 2011年5期
关键词:巴音伐木木马

辽宁/秦朝晖

轻轻地转动人性的魔方
——巴音博罗小说创作谈片

辽宁/秦朝晖

善恶之间的界限原本被认为是牢不可破,但我们却证明,这条线其实相当脆弱。

——【美】菲利普·津巴多:《路西法效应》

旗人巴音博罗是因诗而步入文坛的,上个世纪90年代,我曾因慕其诗名,而购买过他的诗集《悲怆四重奏》,他那大气雄浑有如惊涛拍岸的诗情,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世纪之交,巴音博罗又“扬鞭催马”,启动了他“三套车”式的创作之旅,诗歌、小说、散文,齐头并进。时至今日,他已收获了丰硕的果实。据我所知,他的第二部诗集《龙的纪年》荣获了辽宁文学奖;他的散文《遥想楼兰》、《吉祥蒙古》、《哭嫂》、《水墨人间》等,不仅入选《新华文摘》等多种选刊、年度选本,还产生了较大的反响;他的小说《狗债》、《鸟巢里的男人》、《狼王的诞生》等,不仅刊发在《山花》、《花城》、《大家》等有影响的期刊上,他的短篇小说《伐木人遥远的微笑》,还荣获了“北京文学奖·小说奖”。巴音博罗是一位勤奋而多产的实力派作家,中国如有“文坛劳模奖”的民主评选,我会投他一票。

记得是2007年的春天,在沈阳一次落着细雨的创作笔会上,我第一次读到了巴音博罗的小说《鸟巢里的男人》,这篇发表在2006年第3期《花城》上的中篇小说,是一篇具有先锋性的作品。以我个人的浅见,因为有了小说《鸟巢里的男人》,巴音博罗可以被称为是辽宁继马原、刁斗后的又一位先锋派作家。读巴音博罗的《鸟巢里的男人》,我被作品中弥漫的“荒诞气氛”所笼罩,惊悸之余,我还发现,作者是在借一位“行为艺术家”高居鸟巢的“第三只眼”,对人性中的麻木、盲从、焦虑等“后现代顽症”,进行了入木三分的审视和剖析。《鸟巢里的男人》如同一幅“寓言图”,为一个时代留下了“立此存照”的见证。

与《鸟巢里的男人》的先锋性不同,巴音博罗的《伐木人遥远的微笑》是一篇描写关东伐木人的风俗画小说。浓郁的地域特色、鲜活的人物刻画,是这篇获奖小说的亮点所在。不仅如此,我觉得,《伐木人遥远的微笑》,是一篇中国20世纪80年代寻根文学“隔代回响”的作品,是巴音博罗对汪曾祺《大淖记事》、阿城《遍地风流》、李夯育《最后一个鱼佬儿》表达敬意后的“薪火相传”。因为有了这次“微笑”,才加深了巴音博罗对“中国式小说经验”的理解,也使他认同了作家莫言的“小说的气味说”:“一个具有创造力的好作家,在写作时,应该让自己笔下的人物和景物,放出自己的气味。”

在《伐木人遥远的微笑》中,小说的坚实背景是有着“被江河雕刻的土地”的东北,是东北的“一座莽莽苍苍的大山——长白山下”的放排古道,作者在对“木帮”历史追溯的如数家珍中,一些化石般的文化基因得以复活,伐木人心口相传的诸如“开套”、“顺山倒”、“叫山”、“软吊子和硬调子”、“槽子会”等一些习俗帮规,得以繁衍、再生。小说中的人物是一些信奉“活命哲学”的草民,诸如独眼刘、小灯花儿、老旺、亮子。作者通过对“笔下的人物”的塑造,在散发人物气味中,完成了作者对“小说的精神是复杂性”的开掘。在《伐木人遥远的微笑》中,老旺们的生存环境是极度恶劣的,但这群人却在困境中寻找到了夹缝中的“活法”;他们不曾否认出身的低微,也曾为人性的贪婪付出血的代价,但在“天涯沦落”中,老旺难舍对风尘女小灯花儿的牵挂;在遗腹子亮子的一声“老旺叔”的哭喊中,人性山谷中的悲怆与温情得到了绵长悠远的回应。老旺虽然变成了一尊风雪中的雕像,但他那“笑模笑样地眯缝起双眼望着远方”的壮举,却为后人留下了什么是“舍生取义”的千古绝唱。

记得德国哲学家斯宾格勒说过,世界的形成,是透过了深度经验的产物,感觉也是经由深度经验,才能把自己展延到世界中去。仔细想来,若把斯宾格勒所说的“世界”置换成“小说”,其说法也有很大的启示性。见过许多关于“小说理论”的谈玄论道,但在理论名词的过度阐释中,却难见为小说创作“充氧补钙”的真知灼见。诚然,小说离不开虚构和想象,但它的根离不开小说家对世界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后凝聚的“深度经验”。读过许多云里雾里般过目即忘的小说,于今想来,是因这些小说里缺少了“深度经验”之核的“小说架子”。

在巴音博罗的小说《骑木马的少年》中,作家转动的小说魔方的初始点是一家名叫“蓝色网吧”的地方,一个抽烟的中年男人因帮一个沉迷网络的少年闯过“杀人蜂”第七关,获取了少年的佩服和信任。随着“魔方”的转动,小说中的“故事”也环环相扣地展开,中年男人请少年吃了一顿日式午餐,这个有着影星张国荣一样忧郁气质的男人,又用“一辆半新不旧的摩托车”,把少年带入了一个“曲径通幽”的“边缘世界”——一处守林人废弃的旧屋。在一间阴暗的旧屋里,十几只铁笼子里装有很多只鸽子,此外,特别醒目的是“一匹极像木马一样的东西”。

故事并没有结束。少年的网名是小跳蚤,男人的网名是孤独的狼。少年在男人的怂恿下,进入了可以自由摇晃的“神马”之中。少年在木马中被摇晃得天昏地暗,少年开始了反抗,开始了挣扎,得到的回答是男人“哈哈哈哈”的狂笑,少年的目光变得迷离,困惑。男人和少年都是从小失去父亲的人,他们都有一个恶魔母亲,男人酷爱诗,喜欢读诗,读但丁的《神曲》,男人在网上了解了少年,这个少年像他“好多年前的自己”,这个少年将是第十九个进入“天国”的少年。

“魔方”继续转动。少年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少年感到了恐惧,少年在昏迷中看见“双眼放射出圣洁之光”的父亲,他呼喊着“爸爸——”在少年的喊声中,有如魔鬼的“男人浑身一颤,手中的书卷掉落在地上,一滴浊泪溢出了眼眶。”少年被暂时松绑,少年想逃走,他没有成功,他被旧屋和旧屋中的男人牢牢控制。少年屈服了,认男人做他的“干爸”。少年在有限的“自由”中,开始放飞囚在笼子中的灰鸽,在每一只鸽子的腿上绑上带有“快逃吧,逃出这可怕的地方”的纸条。男人离开过旧屋,满足了他干儿子闯过“杀人蜂”第十关的要求,男人回来了,在发现失去鸽子后,在木马上把少年送上了“天国”。在一个深秋的黄昏,男人在念着但丁诗——我看到令人生出仁爱的脸容,饰着上天的光辉和自己的笑颜,也看到具有一切妙相的姿态的时候,“这个男人抽抽搭搭地哭了,泪珠顺着面颊往下淌。”后来,男人走上了木马……

目睹着巴音博罗看似不动声色的“魔方”转动,我的目光和思绪被“骑木马的少年”吸引。在小说家围绕着一个个“细节”的呈现中,我看到了“特定情境”下的人性的多面性,我似乎读懂了小说家的良苦用心:“小说家对自己的想法并不太在乎。他是一个发现者,他在摸索中试图揭示存在的不为人知的一面。(米兰·昆德拉语)”在我看来,这也正是如巴音博罗一样的小说家们存在的价值所在,因为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需要那些拥有“深度经验”的发现者。读《骑木马的少年》的过程,是让我感受“惊心动魄”的过程,也是一次目睹人的“复杂性”的过程。经由《骑木马的少年》,使我领略了“人性魔方”转动时的五光十色,也使我对人的理解变得丰富起来。也让我相信,人只有对人性中的善与恶有了“看透与包容”,才可以在善恶之间做出符合人性尊严的正确抉择。仅此,我要对小说家巴音博罗道一声感谢。

巴音博罗是一位操持着文学十八般武艺的多面手,他的才艺,让我羡慕不已。对于文学,我与他曾有过广泛的交谈,也使我从中受益很多。曾有过写作“巴音博罗论”的设想,因知自己才力不逮,至今未敢下笔,好在来日方长,我等待着下笔的时刻。

感谢《辽河》之约,让我写下了关于巴音博罗的“只言片语”。让我再道一声感谢:感谢文学。

刘泉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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