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村庄
传来打铁的声响
光着膀子的男人
大汗淋漓
他的身后
应该还有一位穿着
米色衣服的女人
旁边的矮坡上
一位衰老的妇人
在锄草
堆在一起,点一把火
浓烟往上冒
慢慢变成了风
吹向我。吹向我的影子
黄昏。我站在陌生的分岔口
凝望这陌生的村庄和土地
没有人知道我在等待
一束光。一匹洁白的马
或者一朵陌生的云
抱着一本诗集昏昏欲睡
天空阴暗低沉
这悲情而寂寥的审美
让我想起那株
垂着头颅的向日葵
野草肆虐的土地
无名的破裂的墓碑,以及
在太阳下闪着光亮的
一半埋葬一半外露的空酒瓶
像远古飞来的箭镞
刺进沉睡的山岭
沉寂。一种声音被生生撕裂
而后,一个春天在我的手掌绽放
一场夜雨把所有的花瓣淹没
当薄雾从远方淡淡地飘来
我开始似醒非醒
偏僻而安静的村庄
一条小河从中间穿过
河边我种下一棵梧桐
下一个,或者下下一个
深秋,它就结下果实
清晨。我坐在晒谷场
让眼睛流浪到语言之外
老牛嚼嫩草
一群羊在山上咩咩地叫
他乡的浪子昨夜借宿于此
酩酊大醉,至今未醒
这样的日子,所有的想象
修辞、词语都很活泼
所有的情愫都变成牛羊
所有的声音都像野草一样生长
我就站在村口的石阶上
等候一个个过往的春天
走十多里凹凸不平的土路
穿过田埂和三条无人的老巷
在一块废弃的打谷场上凝望
对岸。细长的竹叶飞落
与古老的河流一同西去
河水渐渐干涸。河床半露
尖冷的石块已经乌黑
和村庄一样沉寂而落魄
天气微凉。秋风从山谷外吹来
成排的老屋拄着拐杖站在河的两岸
年久失修的桥身摇摇欲坠
瓦片灰暗。木质的屋檐下
一张网把空气切割
一张网在村庄上空那么锋利
说来就来了
愈来愈多的诗人拿起笔来
关注落叶、乌云、栅栏
生锈的铁和墙角的蚂蚁
秋天像一只迁徙的鸟
在树林外的石凳上悄悄停落
在山冈狂奔的诗人赤裸胸膛
呐喊、仰望。最后沉默
秋天,谁的果实成熟
谁又被岁月收割
有时我会谈我的梦想
一杯牛奶。纯白而黏稠
在玻璃杯里安静地存在
有时我对落日有莫名的感慨
天黑,天亮,天黑。
日复一日。保质期渐渐来临
一把火俘虏了眼睛
一种毒从夜色深处溢出
未来早已写在冰凉的青石板上
而我的掌纹刻着半个月亮
无止尽的灼烧在我的额头
开花。马不停蹄的忧伤
是一支暗红的火把
夜夜无眠
你在海边坐着,看另一个自己
灵魂附着波涛秘密潜入海底
那里有你的秘密、深渊和情人
海边的风吹来远航的花香
和你的忧郁一般,渗进每一寸土地
桀骜不驯的涛音在诉说着历史
当晚霞落尽,黑夜就降临
请抬头,看海上的暮色苍茫
两个影子将重合在一起
然后落入黑夜的陷阱
这一刻,颤抖的世界渐渐安静
风吹叶落
蜻蜓的眼泪滴落水里
打破了两只蚂蚁的蜜月
阳光生锈了,乌黑一片
孩子的眼睛睁得很大
放声大哭
男人的女人的
所有的声息都被斩断
呻吟声模糊不清
一只鸟在天上飘摇不定
转眼,许多人看见
雨踩在它的肩膀上,面目狰狞
游荡在城市与村庄的末端
清晨,睁眼便饮尽一日的阳光
沿着生锈的铁轨
一步步踏出了远方的模样
眼角的汗水,缓缓滑落
入嘴,尝到了酒醉的味道
打着补丁的烂草帽
挡住喧嚣,遮掩了被拉长的孤影
汗渍染黄了灰白的背心
每一笔涂抹记录了走过的路途
喝一口水,又给肚子美丽的谎言
拐角处,依稀有人家
落日的余晖把落寞成倍放大
最后一次迈出的脚步终将止住
随地而坐,眼眸游走
一个人,一座城
我的文字常在午夜跳动
它们在黑暗发出黯淡的光芒
有时它们也会在阳光下露出一张脸
面无表情。或者暗带忧伤
午夜吹起的风直抵灵魂
一笔一划有关风月、罪恶和欲望
当我颤栗,畏惧和渴求的时候
文字从指尖涌出。滔滔不绝
黑夜是一堆的秘密
而我只掀开其中一种
当眼眸又填满黑夜之光
我用手指画下太阳
然后坐下。观看一株玉兰
香气和它的树枝一样
渴望流浪、艳遇和远方
湖水平静。偶有涟漪
在暗夜里荡漾出春天的柳条
流星撕裂天空后含笑而去
只有石刻雕像和我沉默相对
当疲惫的青蛙呼呼大睡
圆月从梦中悄然升起。照亮了
水波粼粼的湖面上
一组用夜色书写的情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