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游憩空间意象营造实证研究*：以南昌市为例

林青,田逢军

(江西财经大学 a.图书馆；b.旅游与城市管理学院,江西 南昌330013)

一、引言

长期以来,国内学术界对城市游憩空间的研究多集中在物质实体空间研究上,对城市游憩者空间感知与认知的研究相对较少[1]。城市意象(是指人们对城市环境的感知与认知所形成的记忆与意义,是居民头脑中经过想象可以回忆出来的印象,它是观察者与城市环境间双向互动作用的结果[2])为研究游憩者空间感知与认知提供了独特的视角和研究方法。虽然城市意象运用于旅游地相关研究领域在国外已有30余年[3-4],但有关游憩者如何获取关于城市地区的信息以及如何营造令游憩者印象深刻和情感认同强的城市游憩活动空间,至今仍是游憩研究尤其是城市游憩研究中一个十分薄弱的领域[5]。长期以来,由于受传统的结构—功能主义的影响,我国的城市空间规划设计明显地对人的地位和作用重视不够,反映在国内许多城市的游憩空间规划设计中,就是多注重实体游憩空间环境设计而相对忽视游憩者的空间认知与体验,造成建成后的城市游憩空间与游憩者心目中的游憩空间有较大落差,游憩者游览后没有形成良好印象及产生情感上的认同,最终限制了游憩者去该地从事相关游憩活动的行为,也限制了游憩空间对充实人的休闲生活的普遍意义。因此,探讨城市游憩空间意象营造的理论与实践途径,就成为极具必要性和现实意义的研究选题。

南昌历史悠久,素以英雄城闻名,同时也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旅游地。可是,近年来,伴随着城市大规模改建和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南昌历史文化资源和旅游资源也屡遭破坏,已渐渐失去历史文化名城和红色旅游城市的特质与潜力,城市游憩空间能留给居民和旅游者印象深刻的地方越来越少,深刻地影响到了居民的休闲生活和游客的旅游体验。基于此,本文以南昌市作为案例地,探讨城市游憩空间的意象营造问题,期望能够为其他城市游憩空间规划设计提供理论和方法的借鉴。

二、“游憩意象综合体”理念

城市意象研究的先驱林奇(Lynch)指出,城市既作为物质实体空间而存在,同时也是人们感觉中的城市,即作为主观城市而存在。通过对美国波士顿、洛杉矶、泽西市3个城市的实证研究,他进一步指出,城市结构中的道路、节点、标志、区域、边界等5种要素是对城市的可意象性起关键作用的元素,并将之作为城市意象营造的要素形态类型[6]。

受城市意象理论的启发,本文尝试提出“游憩意象综合体”理念,认为游憩者(包括城市居民与城市旅游者)通过在城市中的生活经历和户外游憩活动体验,对城市游憩空间或场所产生特定的感知与认知,使得小到一个公园、一座广场、一个景点,大到一个城市游憩地,乃至一个区域游憩地,都有可能成为游憩者感知与认知的对象而留有游憩者记忆的痕迹,不同个体、家庭或团体游憩者通过各自的游憩生活体验赋予空间以意义,经过记忆的积淀,整个游憩空间都被转化成一种记忆与意义的集合体,本文称之为“游憩意象综合体”[7]。

“游憩意象综合体”由4个主体要素构成,即“游憩意象元”、“游憩意象点”、”游憩意象廊”和“游憩意象域”(图1)。“游憩意象元”是“游憩意象综合体”的“灵魂”,体现在游憩者对游憩空间的集体记忆中,是游憩者体验和感悟游憩空间的最核心意象因子,也是游憩空间的“个性”和“特色”所在,通常是潜在的,需要挖掘和提炼才能够凸显出来；游憩意象点是游憩意象元的具体物化,是人们能够直接获得的空间意象层次。游憩意象点可以通过不同尺度游憩空间中的意象要素表达出来,常常表现为一个个具体的标志性很强的游憩点。代表性(即在城市中的标志性)和关联度(即游憩意象要素与游憩意象元之间的关联程度)是确定“游憩意象点”时必须考虑的因素；游憩意象廊是游憩意象点按一定规律在游憩空间中的排列组合,具有连接、组合和游憩等多种功能；“游憩意象域”是城市中令游憩者印象深刻的特色化区域,是游憩者的主观感知与游憩地的地域特色的有机融合,反映了城市游憩空间“面”上的特质,是城市游憩空间意象发展到高级阶段的指针。“游憩意象综合体”4要素具有很强的继承和发展关系,四者的组合是一种从抽象到具体、从潜在到外显、从散点到链接、从分散到集聚的过程关系。

图1 “游憩意象综合体”运行的 4个主体要素

“游憩意象综合体”运行的方式包括提炼游憩意象元和构建“点—廊—域”的游憩意象空间信息载体两个基本过程。前者着眼于游憩空间意义的凸显,后者强调游憩空间形态结构的凸显。上述两个过程又可以分解为游憩意象元的提炼、游憩意象点的筛选、游憩意象链的构建和游憩意象域的强化4个部分,是游憩空间意象营造的主要途径。

三、南昌市游憩空间意象营造

(一)问卷设计与调研

本文选取南昌市的西湖区、东湖区、青山湖区、青云谱区和红谷滩新区5个区(大致相当于南昌市主城区)为调查范围,以南昌市居民(包括暂住居民)为主要调查对象,采用实地考察、现场访谈及问卷调查相结合的方式获取基本数据。城市意象包括城市结构性意象和城市评价性意象[8],因此,分别从评价性意象和结构性意象两个方面进行问卷设计,主要涉及3个方面的内容:①请居民用一个词来描述对南昌市休闲地的总体印象或感受,其目的是获取居民对南昌市宏观游憩空间的评价意象；②选取南昌市主城区内的65个游憩场所/区域,调查居民对这些游憩场所的印象度和美誉度评价,目的是获取居民对南昌市微观游憩场所的评价意象；③要求受采访的居民根据日常休闲生活的记忆,凭印象画出一幅南昌市休闲地图(印象草图),不参照任何材料,所画范围不限,在认为必要的地方标明文字,目的是获取居民对南昌市游憩空间结构的认知意象。

调查时间为2009年9至10月,采用随机抽样调查,以3种方式发放问卷:一是从南昌市5个区(西湖区、东湖区、青山湖区、青云谱区和红谷滩新区)中,每个区选择1所中学,在每个学校的2—3个初中或高中班级发放,要求学生带回去给家长填写；二是采用滚雪球的方法,即从笔者所在学院2006—2008级南昌市本地学生中,运用等距抽样方法,抽取了67名学生完成问卷,该部分学生的男女性别比为1∶1.36,然后要求每个学生负责寻找3个非大学生南昌居民完成问卷；三是在上述5个区中,每个区选2—3个休闲地或旅游景点,进行现场问卷调查并同时配合深度访谈。其中,评价性游憩空间意象共计发放问卷661份,回收有效问卷516份,有效回收率为78.1%。结构性游憩空间意象(意象草图绘制)共计发放问卷408份,回收有效问卷268份,有效回收率为65.7%。该部分问卷由于对调查对象的各方面要求较高,难度较大,经过努力,有效回收率才达到60%以上,基本满足了研究的需要。

(二)提炼游憩意象元

根据“游憩意象综合体”理念,游憩意象元的提炼应着眼于对城市游憩空间意象特质的把握,应能反映公众游憩者对游憩空间的感受和评价特征。

南昌市游憩空间评价性意象的调查结果表明,居民较多地使用“自然环境优美”、“温馨舒适”、“熟悉亲切”之类的形容词语来表达自己在南昌市休闲所获得的感受,反映了南昌市在居民心目中作为“绿色休闲家园”的意象。同时,“有历史文化底蕴”、“有独特的革命历史传统”等形容词语也有不同程度的提及,反映了南昌市游憩地的历史文化特性；结构性意象的调查结果表明,居民多选取滕王阁、八一广场、八一起义纪念碑等承载着城市记忆的特色意象要素并以文字或图画的形式表达其对南昌市历史人文特色的情感意象。除此之外,反映城市生态环境的河流湖泊、公园绿地等特色意象要素在公共游憩意象地图中也有一定程度的表达,上述研究的结果具有一致性,均指向南昌市作为英雄城市、生态绿都和休闲家园的空间意象特质。因此,南昌市游憩空间的游憩意象元可提炼为“绿色休闲家园”和“红色英雄城市”。其中,“绿色休闲家园”可作为惯常环境下游憩空间体系的“意象元”；“红色英雄城市”则可作为非惯常环境下旅游空间体系的“意象元”,两套空间体系在现实中有交叉和重叠。

(三)确定游憩意象点

游憩意象元确认之后,还必须有相应的游憩意象点来体现和表达。根据“游憩意象综合体”理念,游憩意象点的确定必须考虑其代表性和关联度。代表性决定着游憩要素被公众认同的程度以及这些要素在整个城市游憩空间范围内的标志性；关联度则决定着游憩要素的组合情况及其对游憩意象元的表达效果。

采用印象度和美誉度两个评价指标①对南昌市居民游憩场所评价意象进行测量。印象度是居民对某游憩场所的记忆和印象深刻程度,美誉度是居民对该游憩场所的好感、赞美和喜爱程度,两者分别从认知意象和情感意象两个方面影响着居民的游憩场所意象。结果表明,赣江风光带、象湖风景区、青山湖风景区等25个元素的印象度和美誉度标准化值为正,说明这些元素给游憩者留下了深刻印象,代表了游憩者印象深刻、情感上亦真正认同的重要意象元素,是南昌市主城区游憩空间意象营造的关键意象要素。结构性游憩空间意象调查结果显示,滕王阁、八一起义纪念馆、八一广场等12个意象要素在公共游憩意象地图②中的出现率大于20%,它们也代表了游憩者所共同认可的南昌市特色游憩意象要素。这些意象要素均有一定的代表性,是可供选择的游憩意象点。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参照上述意象要素与“绿色休闲家园”和“红色英雄城市”的关联度进行筛选,最终确定的南昌市主城区游憩意象点包括滕王阁、青山湖风景区、象湖风景区等20个游憩场所和标志性建筑。其中,滕王阁、青山湖风景区、象湖风景区、秋水广场、人民公园、千花伴鸟市场、洪城大市场、财富广场、太平洋购物广场、万寿宫商城、绳金塔、摩天轮、省博物馆、八大山人纪念馆等为主要表达南昌作为“绿色休闲家园”的游憩意象点；八一广场、八一公园、八一起义纪念馆、八一起义纪念塔、八一大桥为主要表达南昌作为“红色英雄城市”的游憩意象点。

在筛选出南昌市主城区主要的游憩意象点的基础上,进一步参考公众对各游憩意象点的评价结果,采取相应的意象营造策略,包括确定营造的重点对象及先后顺序。具体而言,分别以印象度和美誉度的标准化值为纵轴和横轴,将65个游憩意象点分成4个象限,参照这些游憩意象要素在不同象限中的位置,提出有重点、有步骤的营造建议(表1)。

表1 南昌市游憩意象点的营造策略

(四)构建游憩意象廊

根据“游憩意象综合体”理念,城市游憩空间的游憩意象廊具有组织和连通功能,是游憩意象点之间排列组合的结果。因此,游憩意象廊的构建需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城市游憩空间中结构性的线性廊道(连通功能),串联起一定数量的游憩点(组织功能),本身具有一定的景观观赏或游憩功能(游憩功能),是游憩者印象深刻的记忆要素(印象度)；第二所有的游憩意象廊都必须围绕游憩意象元,并通过游憩意象点来表达游憩空间的信息。

南昌市游憩空间评价性意象的分析结果显示,赣江风光带、胜利路步行街、中山路商业街、孺子路美食街的印象度和美誉度标准化值为正,是游憩者印象深刻和情感认同度大的边界和道路；而结构性意象的分析结果也显示,赣江风光带、抚河风光带、沿江大道、八一大道、胜利路步行街、中山路商业街、福州路休闲街、孺子路美食街、北京路、南京路、阳明路等几条边界和道路是公共游憩意象地图中的主要线性廊道,构成了南昌市主城区游憩空间意象的结构框架。在上述线性廊道中,除了北京路、阳明路等少数几条道路以外,赣江风光带、抚河风光带、沿江大道、八一大道、胜利路步行街、中山路商业街、福州路休闲街、孺子路美食街、南京路等不同类型的线性廊道不仅是南昌市主城区的主要河流廊道和景观道路,贯穿了南昌市的中心城区、市区与郊区,而且功能多样,特色鲜明,连接有多个景点和游憩场所(表2),同时满足连通功能、组织功能、游憩功能和印象度的条件,具有发展城市游憩的独特优势,是可以选择构建的游憩意象廊。

表2 南昌市主要线性游憩廊道特色

在对南昌市主城区游憩意象元、游憩意象点筛选和分析的基础上,根据游憩意象点的空间分布特征,结合游憩线路的优选原则,构建“绿色休闲家园”和“红色英雄城市”两条体现南昌市主城区游憩意象元的“总游憩意象廊”。考虑到南昌市主城区范围较大,游憩意象内容丰富,进一步还可以通过多条“次意象廊”分步表达“总意象廊”的游憩信息,并根据游憩者游览时间的长短、游览兴趣和游览内容的不同,将游憩意象廊进行多种不同形式的组合。

(五)强化游憩意象域

游憩意象域是游憩意象元、游憩意象点和游憩意象廊融合发展的产物,表现为城市空间中的特色化、场域化游憩区域。

根据“游憩意象综合体”理念,必须紧紧围绕游憩意象元,通过“游憩意象廊”组织各游憩意象点来强化游憩意象域。南昌市公共游憩意象地图显示,游憩空间意象的核心区域主要集中在市中心、风景区和游憩商业区(RBD),存在着八一广场和滕王阁两大核心游憩意象域。其中,八一广场核心游憩意象域规模大,景点数量多,呈“十字型”面域状发展；而滕王阁游憩意象域规模较小,支撑景点数量较少,呈点域状发展,说明南昌市作为“红色英雄城市”的游憩意象元凸显,有一定数量的相应游憩意象点来表达,游憩意象廊的景点连接和组织作用较好；但“绿色休闲家园”的游憩意象元还挖掘和恢复得不够,游憩意象点的数量或密度不够,游憩意象廊的连接作用没有得到较好的发挥(表现为可达性欠佳)。因此,应以构建游憩和旅游双空间意象体系的理念进一步强化多种形式的游憩意象域。作为旅游城市,除了进一步扩大“红色旅游意象域”,凸显“红色旅游”意象以外,由于历史文化旅游景点与红色旅游景点具有互补性,应适度配合历史文化旅游景点(如滕王阁、佑民寺、绳金塔、万寿宫、八大山人纪念馆、省博物馆等)的深度开发,形成具有一定规模的“古色旅游意象域”,实现红色和古色旅游意象的融合发展；作为休闲城市和省会城市,南昌市还应进一步强化“绿色休闲家园”的意象,积极培育和开发能反映绿色游憩生活环境和城市游憩空间特征的景区,如深度开发赣江风光带和抚河风光带,突出南昌市现代绿色游憩生活环境氛围；大力开发象湖、青山湖和艾溪湖等湖泊型风景旅游区,突出南昌市多湖的特征,从而进一步扩大城市游览地域,拓宽城市游憩者的意象空间范围。另外,针对居民对南昌市宏观游憩空间意象中的负面意象(城市环境差、卫生情况差等“不好”的游憩意象元),应在进一步改善城市建成环境、加强城市环境治理的基础上,强化“温馨舒适”的休闲环境和氛围,将城市建成居民的休闲家园和精神乐园。

注释:

①印象度的测算公式为:Mi=Ii/Ki×100%。其中,Mi表示居民对城市游憩场所i的印象度；Ii表示对游憩场所i印象深刻的人数；Ki表示知晓游憩场所i的人数。美誉度的测算公式为:Pi=Li/Ki×100%。其中,Pi表示居民对城市游憩场所i的美誉度；Li表示喜欢游憩场所i的人数；Ki表示知晓游憩场所i的人数。在对各游憩场所印象度值与美誉度值计算的基础上,进一步对之进行标准化处理,由于受篇幅限制,相关计算过程从略。

②通过对居民游憩意象草图样本中出现的认知偏差进行校正并将出现频率不同的游憩要素进行叠加,形成南昌市居民公共游憩意象地图。由于受篇幅限制,南昌市公共游憩意象地图没有给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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